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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丹枫】打工(小说)


作者:延河水 秀才,1576.3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112发表时间:2019-06-09 20:23:11

【丹枫】打工(小说)
   几个砖匠一边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垒着墙,一边说笑着,显得很轻松,而几个和砂浆与伺候砖匠的工人,似乎很忙累,一会儿抱砖,一会儿铲砂浆,来来回回地走动着,额头上的汗珠子直淌,但他们也并没有闲下嘴巴来,呜儿喊叫地和几个砖匠谝着闲传。如此,使院子里充满了热闹的氛围。
   只有和着砂浆的老杜,却只能默然地和他的砂浆,基本上没有人和他说笑,只有赵武用手推车拉用和好的砂浆时,才和他说几句话而已。原因是,院子本来就狭小,现在又在这狭小的院子里加盖房子,如此一来,院子里的地方就显得更加狭小了,所以,和砂浆只能到院子外十多米的地方来和,因此,能和老杜说话的也只有赵武了。
   当然,其他院子里的人出出进进路过和砂浆的地方,就非常不便利了。来往的人中,有的人怨气横生。工地老板只能给那些人抽烟说好话:“说没办法啊,这里的条件就这样,大伙谅解谅解吧,凑合些时日,房子就盖好了,大家就能顺畅地通行了。”
   工地里的人熟悉起来都很快。不管你是从哪里来到工地上揽工的人,只要在一起干上一天活,彼此就都认识了。尤其是性格外向的人,甚至用不了一天,就会和所有的人熟悉了起来。王三就是这样的,他与新来的几个人还没用了一早上的时间,就熟悉得像是认识了多年一样。王三自然是在第一时间给这几个人分享了他这些日子里发现的所有“精彩细节”,使赵武他们几个新来的人,每一听见二楼有走动声响,就抬起头来,睁大一双双眼睛看着二楼的动静。后来居然有了更细致地发现,其眼力显然都胜过了王三。小刘不得不服气:“都是高手啊!”尤其是赵武,他来干上活也就是三、四天的光景,就和穿“白短裤”的女人熟悉起来,让那三个砖匠都羡慕和嫉妒起来……
   “玲玲,看见你天天都准时出去,在哪里上班啊?”赵武将一车子砂浆倒在地上的铁皮上,回转身来问。嗬!这小子居然都晓得了“白短裤”的名字。这个女人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还带着一个小孩,大伙都想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因此,其他工人一边干活,一边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在麻将馆里上班。”玲玲笑着回答了这么一句,连她隔壁门口坐着的一个老头都给逗乐了。其实,早在十多天前,玲玲隔壁的老头下来闲转时,恰遇老张和小刘在休息,在闲谝中便将玲玲家的事大致说了一些。老头说,玲玲老公在外地打工,常年不回家。就她和孩子在家待着,整天除了打麻将就没什么事情。如今,这种现象非常普遍,人们只要听个头就会明白其尾了。
   姓王的砖匠师傅“哦”了声,似乎若有所悟地说:“我还以为你在哪个单位里上班呢。”他说完用力敲击了下砖块,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又问玲玲:“你尔格不会是要跟谁约会去吧?”
   “约会啥啊,没人和我约会。”玲玲的脸红了,有点害羞地偏过头去。
   玲玲的这副样子像极了燕子。前天老板让小刘到街上给他买烟的时候,路上还碰到了她。人依旧是从前的样子,情况却今非昔比了。人家开着小车,是市里一家最显眼的企业正式职工,连班都不用上,照样拿着丰厚的工资、奖金和福利,属于典型的在天堂上过日子的人。小刘他明白,虽然同在一个城市里生活,却是两个世界。犹如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不会有交叉点。燕子没有看到他,就算看到了,也不过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小刘他想不通的是,她怎么会嫁给一个与她爸年龄相仿的人呢?一想到这件事,小刘的心情就异乎寻常的沉重,仿佛有块巨大的石头憋在胸腔里一般难受,使他心里头堵得慌……
   尽管每天的劳动强度很大,但是大家熟悉起来后,工地里的气氛倒也挺好,尤其是傍晚玲玲回来以后,赵武他们几个人跟玲玲旁若无人地开着玩笑,她既不责怪,似乎还挺乐意一般,与赵武和砖匠王师傅等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笑得很融洽。加上总爱吹牛的老赵,信口开河地吹牛,更加的热闹有意思。
   “揽工想要挣钱,就得干包工活,干均工活根本挣不了多少钱的。”老赵嘟囔着说。
   王三说:“谁都晓得包工挣钱,这还用你说?”
   小刘说:“老赵,你年轻的时候一天最多挣过多少钱?”
   老赵很得意地说:“我那时候啊,最多挣过两千五。”
   王三“嘿嘿”地笑出声来。小刘也笑着:“你干得是啥活啊,能挣这么多,下苦可挣不了那么多啊?”
   老赵说:“扛水泥,给楼上上料,一层楼一块钱。”
   小刘大声说道:“那不就得背着水泥上两千五百层的楼房吗?不会是坐电梯吧?”老赵仍然脸色不变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楼房都是楼板结构的,哪来的电梯?把你美得。”王三说:“恐怕是用驴驮也挣不了那么多!”老赵一听嗔怪起来:“你这臭小子,真不会说话。”这时候砖匠王师傅叹着气说:“唉,那边旅社里十来个小姐加起来,都没有咱老赵挣得多!”众人一听这话就大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信算了。”老赵笑嘻嘻地接着说:“我尔格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那阵儿人年轻也能干,有啥不信的。”
   “比驴还能干?”王三问。
   老赵脸红得跟猪肝似的,无言以对。众人又哄笑成了一堆。如此一来,每个人感觉身体上所有的苦累都像被笑声给赶跑了一般,既感觉不到熬累,还蛮轻松舒坦。后来,在二楼铺地板砖的时候,老赵斜跨一袋水泥上二楼,王三悄悄地指着让小刘看,只见水泥袋子都从老赵的腰上滑到屁股蛋上了。
   “就这怂样,一天还挣两千五?球!”王三低声嘀咕。
   砖匠贺师傅却骂道:“你瞎眼啦?”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伺候他的小工新平懦懦地说。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啊?”贺师傅拉着一张黑青脸,仍然不依不饶:“叫你铲个灰,你半天不应声,叫你给墙上放个砖,你给老子手上放,你这咋干活的。”
   哦,人们这才明白贺师傅骂小工新平的原由了。人们都觉得贺师傅太不讲理了,新平只是没注意才把砖头放在了手上,又不是砸在了手上,你贺师傅何必要这样不依不饶地骂人呢?就说你贺师傅是个有技术的人,也不能这么欺负一个没技术的下苦人啊!
   其实,工地里总共四个砖匠,要说论技术的话,贺师傅的技术还是数一数二的,但要说论为人处事的话,他就差远了。整天在工地上干活,总是拉个黑青脸,看谁都不顺眼,好像工地上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一般。尤其是对伺候他的小工,一会儿说砂浆稠了,一会儿又说稀了;一会儿说小工给墙上放的砖多了,一会儿又说放的少了,要不就是说小工给他抱的砖头不正或者是烂的太多了……整治得小工是跑来跑去晕头转向,浑身汗水直淌,还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有时候,伺候他的小工稍不注意将砂浆弄到他身上一点了,他不是开口骂人,就是抓起砖头就砸向了小工。弄得人们都不愿意伺候他。像现在,小工新平只是来工地头一天,就遇到了这事。
   新平懦懦地说:“对不起不行,那咱到医院给你看看去吧。”
   “滚你妈的,老子自己会去看的,你给老子把工资和药钱出了。”贺师傅这样刚骂毕,砖匠王师傅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就接话说:“我说贺师傅,犯不着吧?不就是不小心把砖放在了手上嘛,又不是有意砸到了手上。手又好好的,没破一点,还用得着让人家掏药费出工资,做人可不能这样啊!”
   听了王师傅这话,贺师傅半晌没言传。小工新平从衣兜里掏出钱来,看着一脸黑青的贺师傅,胆怯地把钱递向贺师傅,懦懦地说:“这是三百块钱,你看够不够?”贺师傅气恨地一把将新平手中的钱打落在地上,怒声道:“滚毬!还不给老子铲砂浆去啊?”
   新平不再言传,捡起地上的钱,拿上铁锨转身去铲砂浆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很快地过去了,两层共八间房子的主体建成了,接着就是粉刷每间房子的墙壁和铺地板砖了。小刘和老张被安排到外边用铁砂网过沙子,和砂浆的仍然是老杜,新平也被安排到与老杜一起和砂浆了,于是,在外边干活的就不只是老杜一个人了,也没有了往日的孤单和寂寞。
   现在增加了新平来和砂浆,老杜就不怎么熬累了,俩人边和砂浆边说笑,气氛很融洽。他们和的砂浆好的时候,粉墙壁的师傅都在夸赞,要是和的不好了,就会被师傅们挖苦,但他俩谁也不把挖苦当回事,能改的马上改,再和的时候加倍的用心。如此这样,直到两层八间房子里外全部灰沙粉刷完毕,剩下最后的一道工序就是给八间房子和院子里打混凝土了。
   次日一早,老板就把石子,沙子,水泥等原料备齐。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时候,搅拌机被别的工地拉走了,因此,只能人工来搅拌了。一开始小刘他们四个人就和了一大堆,几乎占据了巷子的全部地方,只在靠墙的位置留了有一个人刚能过去的小道。混凝土打地坪和院子很慢,用料却很快,和一堆不到一个小时就用完了。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毒辣辣的太阳光照射下来,热烘烘烤灼得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小刘干脆脱光上衣,光着臂膀,一刻也不松懈地把石子铲到老张和老杜翻开的灰案上时,汗水从背上、脸上、鼻梁上不断线地流淌着。过往的人们清楚地可看到汗珠子被阳光照射得闪闪发着光,一滴挨着一滴落在了石子上、灰案上,溶在了混凝土里。再看一旁的新平,同小刘一样,也是光着脊背,汗珠子顺着他的脊背明光闪闪地直往下流淌。也许是汗珠儿流到眼里看不清东西且有点生疼吧,俩人同时直起腰来,拉过一边的上衣来,满头满脸地胡乱一抹,扔下衣服又接着干起来。就连推车子的王三也扒掉了上衣,熬累得气喘吁吁了。后来,为了不至于这么熬累,还赶不上用,他们一开始就搅拌两大堆,同时渗着水,等打地坪的用完一堆后,开始用另一堆的时候,他们立马再拌上一堆,渗好水。如此这样一替一换,他们还有歇息的时候,再不那么熬累了,反倒觉得很轻松。
   不知老杜是想活跃气氛还是想夸自己,就说小刘和新平:“你们俩个算什么年轻人,这么点苦就喘得跟牛一样,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如。”新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得了吧老杜,刚才你也强不到哪去!”
   “我比你们强多了。”
   新平并未答话,小刘看水渗得差不多了,旁边用着的那堆也快被拉完了,于是,就开始往旁边铲起了石子。老张也在一旁铲着沙子,老杜和新平因此站起身来,一个加入小刘这边铲石子,一个往里倒着水泥。此时,王三开始拉运旁边已经渗好的那堆了,他们四个人都加劲儿又拌起一堆来,刚将水管放进拌好的砂灰和石子堆里,过来一个骑着踏板摩托车的黑瘦年轻女人。
   “让开,我要过去。”黑瘦女人没好气地对几个人说。
   老张身手敏捷地闪到一边,懒得搭理。而小刘和新平正想把混凝土翻到另一边,好让她通过。因为预留的便道刚能走过去一个人,骑摩托根本没可能过去。谁知黑瘦女人完全不领情:“叫你们让开就让开,还磨蹭个什么啊?滚一边去。”
   老张赶紧拉长声调说:“人家硬要过就让过呗,你俩逞啥能哩?真不长眼睛!”黑瘦女人一听这话,狠狠地瞪了老张一眼,拉长个脸猛地一加油门,从灰案的中间就骑了过去。还好没被摔倒,却让小石子滑得摩托车一个趔趄,黑瘦女人吓得忙用脚在案子上一撑才没被摔个狗吃屎,而脚上亮铮铮的皮凉鞋和肉色袜子却被混凝土糊了个面目全非。
   黑瘦女人狠狠地甩了甩鞋上的灰沙,骂了句“真他妈的倒霉!”一加油门扬长而去。
   “活该!”老杜恨声说了句后,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水,把空瓶子摔到一边,坐在一旁有阴凉的墙根下。                     
   又过了几天,这天天快黑的时候,工程彻底地结束了。小刘他揣上应得的微薄工资,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巷子里出来。街道上,明晃晃的灯光将整个街面照耀得如同白天一样,各种声响不断地从街道两边的商场小店里飘溢出来,混合在往来穿行的车喇叭里,使夜晚的街道上与白天一样的繁华。
   一些看似干部模样的人都悠闲地带着妻儿在两边的人行道上,有说有笑地散着步;还有一些红光满面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宾馆酒店里出来,满嘴酒气的跟同伴吹着牛;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则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潮水般往热闹的舞场里涌去。远远的就能听到舞场里的音箱爆发出情爱绵绵的歌曲,似乎有诉说不完的风流与潇洒!
   小刘在通往市区的桥头边停了下来,望着桥对面更加繁华热闹的市区,一想到自己下午还在挥汗如雨地在工地拼命干活,而此刻却在这里消闲地看城市的夜景,真是一座城市却拥有两个世界。此时,在他的心中不知是惬意还是忧虑,因为,他不知道明天的工地在哪里,也许是在东,也许是在西,或者是在南,也或者是在北。他突然觉得不能多停留了,该回去静静地休息一夜,明天还要找活呢。
   桥下的水,汩汩地流向远方,小刘他仿佛看到水流的尽头闪耀着光亮,不由地回转身子,向自己租住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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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讲述了小刘在建筑工地打工的见闻和历程,凸显出打工者的艰辛和不易,尽管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但真实的呈现出打工者的乐观和吃苦耐劳精神!小说结构严谨,情感真挚,关注民生,展现了打工者平实的人生!力推佳作!【编辑:梦锁孤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610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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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19-06-09 20:24:12
  小说结构严谨,情感真挚,关注民生,展现了打工者平实的人生!期待精彩继续!
梦锁孤音
回复1 楼        文友:延河水        2019-06-10 15:13:23
  谢谢老师的精辟点评与编按,祝老师夏季安好!
2 楼        文友:陆屿璠        2019-06-09 22:49:25
  生活不易,尤其是靠手艺吃饭的人!无论农村城市,多些理解,社会才会更和谐!
回复2 楼        文友:延河水        2019-06-10 15:14:08
  谢谢老师的精评,祝老师一切安好!
3 楼        文友:孙巨才        2019-06-10 22:21:22
  热烈祝贺延河水老师小说加精!描写细腻,语言活泼。真实见闻,生动感人。我拜读学习,获益匪浅。
回复3 楼        文友:延河水        2019-06-10 23:04:25
  感谢孙巨才老师的精评,祝老师夏安!同时祝孙老师创作丰收!
4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19-06-11 20:44:22
  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更知道盖房时的辛苦,老师外出寻工,可见为了生活所付出的努力与艰幸。祝贺老师喜获精品,愿写作更上一层楼!
梦锁孤音
回复4 楼        文友:延河水        2019-06-11 21:59:31
  谢谢梦锁孤音老师的祝贺,更感谢梦锁孤音老师的精辟与编按以及提携!同时祝愿老师创作丰收,夏季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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