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颠簸着又上路了，不同的是这是返乡，心情是畅快的，不再是偷偷摸摸的逃亡了。
　　 只有四十几个座位的客车，里边最少也有八十几人，拥挤的客车里边，似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我要退票，售票员却不给退，硬是把我塞了上去，幸亏我是瘦子，如果胖恐怕就塞不上去了。
　　 老式的客车门口，有一个小小的位置。就这点缝隙挤着我们七个人。我感觉快要窒息了，憋闷得透不过气。
　　 客车走的依然是国道，车摇篮式地晃动着，我也没有兴趣看风景了，其实也根本就看不到，个子不太高的我已经被淹没在这几个人里边了。
　　 夜深了，车上的人逐渐进如了梦乡，我伸长脖子，希望能长长舒口气，可是很不容易，犹如登天一样艰难。就这样费力站着，脚麻了，腿酸了，那种难受简直无法言语。
　　 这样的经历只能亲身去体会吧，没有挤过车的朋友是不能理解的。
　　 本来就很累了，忽然之间，觉的自己的肩膀很沉很沉，很重的东西压着一样。勉强歪歪头看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怒火曾就冒了出来，原来一个男孩子竟然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觉。
　　 这也忒缺德了，我都成什么光景了，能经得起这么大个男人的重重压迫吗？
　　 “喂，喂，你压到我了啊！”我使劲推了推他，大声地说。
　　 我的叫声惊醒了他，“对不起，对不起。”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歉的样子颇为诚恳。
　　 我习惯性地笑了笑，可是我知道那笑比哭还难看，“没关系，只是你不要在靠我身上就行了，我都快站不住了。”
　　 我龇牙咧嘴，客车严重超载，窗户又全部关着，空气不流通，里边的味道十分难闻。
　　 可是过了不久他又靠到了我肩上睡着了，尽管我大发脾气，可是依然阻挡不了他瞌睡虫的催眠。
　　 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我连叫醒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看他因瞌睡而难受的样子，也就不再叫醒他了，任由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只是连挤带压，我觉得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二十三）一程春色终成梦
　　 第一次下车吃饭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下了车，穿着高跟鞋的我不根本就不会走路，眼花腿软，踉踉跄跄。就在我想摔倒的那一刻，一双手扶住了我。
　　 是他，那个靠在我肩上睡觉的男孩，他笑咪咪地扶住了我，此时我才认真打量他，一个满帅气的男孩，个子不算太高，浓眉大眼，很端正，一身休闲打扮，嘴角带着和善的笑容。
　　 他搀着我走进餐厅，我刚坐下，还没等说要吃什么呢？他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放到了我的面前，我拿出包要给他掏钱，他用那双锐利的目光盯着我，死死的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霸道的我看到这种眼神竟然无力反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任由他盯着。睡了一夜的他精神了，不停地和我说话，他是东莞一家鞋厂的主管，前一天加班到很晚，早上接到家里的加急电报，让他回家相亲，父命难违，于是他就挤上了晚上的这辆客车，因为太累，加上车的晃动，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有人陪我聊天，还有即将到家的兴奋，我又恢复了侃侃而谈。站着的旅途一点也不感到寂寞了车到长沙，下去了五个人，刚好最前面的位子也下了两个，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挤了过去，占到了这两个极其稀罕的座位，而且把我也使劲拽了过去。
　　 总算是坐了下来，天哪！其实那根本就不叫坐，只能说是卡在那里，屁股占着一顶点地方。老式的客车，一般横排有五个座位，一边两个，一边三个，还有一条过道，现在这一排准坐五人的座位要坐八个或者九个人，挤的程度可想而知。
　　 这好歹也比站着强，坐下了，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我终于瞌睡了，哈欠连天，眼泪顺脸流。
　　 他看着我的样子，笑着说：“我这里吧。”他拍拍了自己的肩膀。
　　 我有点难为情，他笑侃道：“怕我是坏人啊！”
　　 随手掏出了身份证说：“徐峰，我的名字！”
　　 我脸红了，觉得自己真扭捏，一点也不够大气，心一横，抛弃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靠在他的肩膀睡着了。细腻的徐峰不知向谁借了一条毛毯盖在了我的身上，他一路照顾着纤弱的我，我也享受着他的呵护。
　　 车行至邓县，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两点，几十个人一涌而下，各找各的行李，我听到徐峰在叫我，可是杂乱的声音加上呼呼的风声，我根本就是听得模模糊糊的。
　　 等我找到自己的行李时，却不见他人了。
　　 惊奇却是在我回家几个月后接到了徐峰写给我的信。
　　 “文萍，转眼几个月了，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现在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乘车的伙伴，今去信别无他意，你好吗？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有的话请到你们镇来，在这个月的农历初八，在你们镇上的人民政府门口见，我有点事和你说，请你接信后，速来，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天哪，拿着这封信勾起了客车上那拥挤的一幕，像电影一样回放在眼前。
　　 遗憾的是我接到这封时已经是超过了他预约的时间，我看了邮戳，他就是在我们镇上给我邮的信，其实我家离镇上只有三公里啊，走路也就几十分钟。一封信却足足跑了五天，我哭笑不得，我想着他等我的焦急，想着他以为我不守信用，想着客车上他照顾我的一幕一幕，心急如焚却也没有丝毫办法，神仙也无法让时间倒回啊！我紧接着就回信解释，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也许他没有再去广东，也许转厂了，反正从此失去了联系。
　　 从家里出门到现在整整三个月了。走在家乡泥泞的土路上，心里是那么的平静，城市的繁华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泥土的味道怎么那么的好闻。
　　 刚走到村口就被堂弟看到了，他惊喜万分地说：“姐姐你回来了啊！”
　　 “嗯。”我使劲点着头。
　　 “我告诉婶婶去，刚才婶婶提起你还在哭呢。”
　　 堂弟说完就飞快地去给我的母亲报信去了，我的眼睛顿时聚满了泪水……
　　 到家了，真的到家了，我站在院子门口，母亲以为堂弟骗她玩呢，不相信我回来了，她还在偌大的辣椒垛旁摘辣椒呢。
　　 “妈。”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母亲一愣，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迅速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我分明看到了母亲比以前苍老了，头发也白了许多。她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站不稳当趔趄了一下。
　　 “妈，是我，我回来了。”我跑过去扑到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萍儿，你真的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妈想死你了！”母亲老泪横流使劲地抱着我。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去打工了。”
　　 ……
　　
　　 注：该篇小说发表于新小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