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羞涩的杨树林(小说)
我听出来了,是田芳姐姐的声音。可能是田芳姐姐看麦田里没有小鸡,就回来了吧。自己一边走,一边还哼着歌曲。可她刚才不是和我说,不去麦田地,是有事吗?
我又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我也经常在村子里听见。
可是,他每次到哪里,都是车铃先响起,然后才说话。今天我怎么没有听见车铃响呢?噢,今天下雨了,路还没干,还不能骑车子。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像也听不懂。那声音有些怪,不像是好好说话的样子。
也许我又想到了,那些交头接耳,对着林子指指点点的场景。
我害怕了,想哭。只是眼泪流出来了,但没敢哭出声来。我怕被他们听见,我怕那些村里人再说他们时,该说是我说的了。
我跑出了光秃秃的院子,没有去社里找父亲。我怕父亲问我怎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跑去村外的小河边,坐在一墩马莲上,看小河淌水。
我看着,已经被我攥蔫的马莲花,像睡着了似的,就使劲儿把它们撇进小河。
我想让河水把它们泡醒,泡得像刚开放那样,还像原来那样好看。可还没见花瓣挺起,它们就顺着河水漂走了。
自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去找田芳姐姐玩。好像也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还有那个张军。就连在村子里看见田芳或是张军,我也会把脸偷偷的躲起来。
我再也不想走进那片杨树林子,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它,也不提起它。
这个秋天来的有些早,花儿还在开,就被冰霜活生生地冻死了。
杨树林子也在一夜间,斑斑驳驳。几日枝头萧瑟,叶子便全部飘落。
一尺厚的杨树叶子,把那里的脚印,盖得严严实实。却把那里的故事,赤裸裸地坦露出来。
“田芳真走了呀?”吃饭时,母亲问父亲。
“嗯。”一向少言的父亲答应一声,把脸扭向窗外。好像是在看集体户,或是那片杨树林子。
“听说那缺德的张军,被公社叫去了,也不知道能咋整,咋不判他个三年五年的,叫他得瑟。”母亲有些愤慨地说。
“咱不说人家那话,这些话不好乱说的。”一向不多言的的父亲,说了母亲一句。
“哎,这些年轻人那,也是。要是两个人真好,能结婚也行。哎!”父亲停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
“田芳姐姐还会回来吗?”我问父亲。
“小孩子,别乱打听。”刚被父亲说了一句的母亲,又喝斥我一句。
我再也没敢问,也不敢抬头看父亲母亲了,把头埋进碗里,悄悄地吃饭。
田芳走后,村子里的人们,就像刚看过一部很好看的电影,每天都在重复着,回忆那个故事。
“你们看见田芳的身子了吗?腰都像水缸那么粗了。”
“你说她走啥呢?和张军结婚得了呗。那样,张军不也就没事了嘛。”
“哎呀,那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那集体户里,还有那么些大小伙子那。”
“田芳家条件好,听说来咱们这里就是走走形式,家里工作都给找好了。”
“你们说她这孩子会生下来吗?”
“我看得生,都那大个肚子了,不生咋整。倒是岁数小没经验,早点发觉,打掉不就完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抱着孩子回来认爹……”
那些三姑六婆们,就像偷偷溜进麦田里的鸡一样,每天啄呀啄。
元旦前的一天,张军踩着厚厚的大雪,居然无事回来了。还是一副风流倜傥,洒脱不拘的样子。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对象,那姑娘也很漂亮。
后来听人说,他只在公社待了三天,就被家里走了后门。偷偷放出来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黑龙江的战友那里。
有人说,张军是听到了风声,才回来的。有人说,这也不算什么事,田芳都走了,人家都不追究,法院公安的谁还管。
还真就在他回来没几天,集体户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被生产队用两辆大马车,都送走了……
马儿晃着脑袋,慢悠悠地用马掌抓着积雪。鬃毛和鼻孔一样,呼着白白雾气。车轮子用人字纹,卷起一块块雪壳,像是想掩住马车,把车上的人儿留下。
车上有说笑声,也有呜咽声。女孩子们流出来的泪水,直接被冻在睫毛上,都能听见她们眨眼睛的声音。
他们坐在行李上,也随着马儿晃着的节奏,晃动着。像是被风吹摇的杨树。
五颜六色的围巾,飘起小角。扯着她们的心,向通透的杨树林子里遥望,遥望……
杨树林子,静静的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一副羞涩的模样,默默地目送着他们。
马车渐渐走远了,杨树林子在寒风中,孤独地拥抱着自己,任由北风将它抽打。
其实,后来我仔细想过,杨树林子本无罪。它只是为田芳与张军的人生,谱一曲青春无悔罢了。
只是以小说的方式写,我觉得更真,有想法拟成中篇小说,,谢谢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