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兵子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说道：“儿子也在家呀！他外婆呢！看起来你们才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就我一个外人啊！门锁什么时候换的，怎么就没人通知我呢！”
　　 毛子没想到儿子就在卧室，自己刚才竟然现场直播，而且被兵子逮了个正着，霎时没了主意。也就索性腆着脸，殷勤地拉着兵子坐在沙发上，一反常态地给兵子端茶倒水。
　　 儿子习惯了父母亲争吵不休的场面，趁着一切还在妈妈掌控之中，赶紧换鞋子出门去，跟同学、对象找乐子去了。
　　 兵子看着紧闭的属于他们夫妻的卧室门，沉思着。
　　 毛子见儿子走了，恢复了平时的痞子模样，对兵子说：“我们离婚吧！房子我重新装修了，房门钥匙全换了！儿子归我，你是怎么来的这个家，就还怎么走！这是咱们的证婚人李大哥，你认识的。他见证了咱们结婚，也让他来见证咱们的离婚吧！”
　　 毛子边说边亲昵地拉着老李的手，示威似的跟兵子摊牌了。
　　 果然，没有一丝心理准备的兵子蒙了，吼道：“离婚！你要和我离婚！本来是我捉奸为证，应该我向你们兴师问罪，你还有理了，怎么就这么恬不知耻呢？”
　　 儿子出去玩去了，他还不知道这个家马上就要散了！兵子的心中突然空落落的，丈母娘跟老头老太太们去聊天了，他孤立无援，觉得窝囊得不行。
　　 兵子疯了似得快步走过去，推开卧室的门，看着床上蚕丝被凌乱不堪地堆成一团，屋子里有一股淫靡的刺鼻气味，床单上明显可以看得出是两个人缠绵后未来得及收拾的痕迹。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老李见毛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了，站起身来，开口道：“兵子，你们俩好聚好散，不要弄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我实话说了吧，我跟毛子已经二十多年的情人关系了，你如果接受我们的关系，咱们就维持现状，你还做你的上门女婿，我们还做……”
　　 老李的话音未落，只听见“砰”的一声，一把椅子不偏不倚地砸了过来，正好砸在老李的脑门子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滴在了老李的脸上、衣服上，毛子没见过兵子动手打人，竟然吓呆了。
　　 一场捉奸的闹剧以老李受伤为代价不圆满地收场了。
　　 兵子虽然也在外面拈花惹草，惹了一屁股风流债，却不知道自己结婚二十年，绿帽子竟然已经带了二十多年了！一气之下，两人协议离婚，兵子带走了两人这些年为数不多的存款，把房子和儿子都留给了毛子。
　　 一场错误的婚姻以兵子的净身出户圆满结束。
　　
　　 八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到了年底，红花隐隐约约知道了前夫出狱的事，道听途说地知道前夫从本质上的变化，从偶尔女儿的口中也感觉到女儿对亲生父亲的依恋和信任。不过，正处在热恋中的她，特别排斥这方面的正面信息，而是极力说服自己，那一切都是假的。偶尔回想起兵子的优柔寡断，心里也犯嘀咕，尽量不去考虑的跟她前夫复合的事。哥哥想试着劝说红花，可是看着她每日里笑口常开、喜不自禁的幸福的模样，也不忍心打破妹妹对初恋情人的热切期盼。只是熟知离婚夫妻的麻烦事件特多，哥哥对红花和兵子的婚事并不看好，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兵子和红花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两家人亲如一家人。就在两家人忙乎着商量定亲事宜的紧要关头，毛子的主意来了。
　　 “滴零零、滴零零”，兵子的电话铃声清脆地响起来，惊醒了正在忙碌的人们。兵子不耐烦地一看手机上的名字，脸霎时阴沉了下来。是儿子的电话。这时候，久无音讯儿子打来电话，肯定没好事。兵子打定主意，不接。
　　 电话铃声反反复复响起来。红花忍不住了，示意兵子接电话。兵子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当电话铃声第五次响起时，红花接起了电话，交给兵子。“爸爸，是你吗？我妈病了，让我给你打电话通知你！你能抽空回来一趟吗？”
　　 兵子原本微笑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求助地目光看向无奈的红花和年迈的老父亲，那么无可奈何，又那么无所畏惧。
　　 红花一下子笑了，笑得那么凄惨，那么绝望。本来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她一下子明白了，毛子如此有心机。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在准备订婚的紧要关头，来了这么一下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糊涂了，心里在想：认识他一辈子，也捉摸不透兵子的心思。
　　 这时，兵子的父亲发话了：“谁生病了，儿子还是毛子？儿子你得去，毛子生病不能管，又耍什么幺蛾子！她的生死与咱无关！”
　　 儿子在那边听到爷爷的话语，着急了，但是还是语气生硬的、不客气地说：“你爱来不来，不来我也管不了，她已经忍受了一年多了，这是忍不住了，看我放假回来了，才想正规治疗一段时间。姥姥老了，我又没有照顾过病人。反正过完正月我就上学走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电话挂断了，兵子没有出声。也许是对毛子余情未了，也许是害怕尚未成年的儿子为难。本来话不多的他，简单地跟父亲和红花交代了几句，没心没肺，也没关心一下红花怎么走，独自转身向门外走去。
　　 红花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赶紧胡乱收拾一下自己带的东西，跟兵子他爸打了一声招呼，无语地跟在兵子后面，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没有相互交流。兵子也不作任何解释，各自向着相反方向走去。
　　 一个凄美冷艳却又经不起考验的爱情故事告一段落，给红花带来了无尽的伤害失望。
　　 兵子也不管红花如何回邻村的家，只顾低着头，一个劲地向车站走去。
　　 红花转回头，看着那越走越远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摇摇头，沉默地安慰自己，又白白浪费了三年的青春。强压着内心中的悲愤和后悔，抑制着眼中欲流又止的泪花，在内心坚强地跟那个曾经海誓山盟的男子汉诀别，一个人孤独地走出村外，踏上那一道三年内二人无数次携手走过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她没有哭泣，庆幸自己没有二次上当，庆幸自己还保留着自由之身。
　　 行走间，路口响起一声欢快的童声：“妈妈，你回来了！我跟爸爸终于等到你了！”原来，是红花的前夫和闺女在村子口等着她。他知道红花去兵子家商量订婚的事，不死心的他带着闺女，来到村口，痴心妄想地，盯着路口的方向，渴望奇迹的出现。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孤独煎熬，红花的心累了。她哥哥曾向她说起过前夫的意思，只是怪自己迷惘中寄相思与不良人，所以，她只是楞了一下，平静地接受了女儿的拥抱，与前夫一起向着阳光灿烂的前方。
　　
　　 九
　　 兵子急乎乎地回到久违的自己曾经的家。
　　 由于离婚时门锁已经换了，他低声下气地摁响门铃，“叮铃”，门开了，迎面看到儿子冷漠的眼神，沉默地放父亲进入家门，也没有一丝激动，随便地跟妈妈打了声招呼，“我爸回来了，你们聊，我终于解放了。”
　　 看着儿子如释重负、轻松无邪地走出家门，兵子没有说话，不善言辞的他不知道跟儿子如何交流。随着“砰”的一声，防盗门被重重地关上了，他的心一下子跌入低谷。他知道，突然后悔自己甩下青梅竹马的红花来到异地曾经的家，感觉自己又被骗了。
　　 走到卧室，看着躺着床上，蓬头垢面的毛子，他突然感到发自内心的愧疚和不忍。一向刚强的毛子竟有如此这般境地，既然放下架子向我求援，我只能好好的照顾他们母子了！
　　 表面上，生病的毛子没有示弱，只是冷冷地告诉兵子，自己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儿子尚小，母亲快八十岁了，身体也不太好。自己又死要面子，只得让儿子给他打电话的。从名义上说你是医生，而且是儿子他爸，也是我的前夫，只能麻烦你了。
　　 兵子看着眼前的情景，善良的内心里涌起一丝丝男子汉的骄傲：毛子终于需要我了！
　　 他们就这样互相探索着凑凑合合地看了病，两人客客气气地度过了一个腊月。毛子也许是成熟了，也许是身体不适，也许是害怕兵子再次离他而去，每日安心在家养病，再也没有什么街头上的社会青年找她了。儿子转变了态度，有老爸照顾妈妈，自由多了，兵子和毛子依旧分床而居，感情表面上好像并没有一点进展，原地踏步。但是毛子对待兵子的态度慢慢好转，客气许多。转眼到了年底，兵子踏踏实实地收拾家，打扫卫生，渴望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年应该能和儿子平平稳稳过一个祥和快乐的新年。
　　 兵子每天早出晚归，默默地付出，可是心里却窝着一股无名火。因为身为乡医的他明白，前妻得的是不洁之症，是多年生活上不检点造成的，只能慢慢调理，想痊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两人的生活形如路人，儿子跟他也不亲近。他在无奈又无望中期盼着新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三小年到了，兵子的单位放假了。他载着满满的年货兴冲冲地回到长治家中。
　　 等待他的是毛子那严肃的表情和不耐烦的逐客令。
　　 “快过年了，你回老家陪咱爸去吧。我的身体已经快要恢复了。儿子马上就上大学了。我们本来就已经离婚了。儿子，跟爸爸说再见！”
　　 一席话，让兵子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只顾着玩游戏的儿子一听妈妈的话，急忙起身拉住兵子的手，说道：“爸爸，别走！妈妈说的是气话。她是害怕爷爷一个人在家过新年孤独。妈，求你说句话，不要让爸爸走，好吗？”毛子没有起身送他的意思，只是僵持着，看着兵子，眼神中饱含着些许不舍和柔情。
　　 兵子的心里得到了久违的被人尊重和需要的感觉。他握住儿子的双手，主动走到毛子跟前，说了句：“小毛子，不只是你有错，我也有错，那时我们都年轻，原谅我，好吗？咱们把过去的一页翻过去，和儿子一起努力，过好今后的日子，好吗？”
　　 儿子听着爸爸那真诚的话语，跑到妈妈身边，摇着妈妈的手，说：“妈妈，儿子需要爸爸，你也离不开爸爸！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好吗？”
　　 他默默地把年货放好，没有再生气，无视毛子的刁难和指责，为了儿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他必须尽一个作为丈夫和父亲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毛子的眼圈红红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父子俩，儿子已然超过了兵子半头了，脸上终于绽开了幸福的笑颜！
　　 躲在卧室的老母亲，听得女儿夫妇俩言归于好，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笑靥，无神的双目中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在路口，每个人都可能迷惘，但迷惘之后，定睛一看，前面的路还在延伸，兵子觉得还是需要挽手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