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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丁香•祝福丁香】血染的杏仁(散文)


作者:乔山人 举人,3407.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090发表时间:2019-08-18 10:16:21
摘要:周原大地上的中伏是一年中最难耐的日子,土地在疯狂地发着高烧,像烧红的炭火烫得人无法靠近。太阳吐着无数条火舌,舔着地上万物,空气中弥漫的热浪,使人大汗淋漓,喘不过气来。知了躲在浓郁的树荫下,扯着嗓子大叫“热啊,热啊!”   

【丁香•祝福丁香】血染的杏仁(散文)
   周原大地上的中伏是一年中最难耐的日子,土地在疯狂地发着高烧,像烧红的炭火烫得人无法靠近。太阳吐着无数条火舌,舔着地上万物,空气中弥漫的热浪,使人大汗淋漓,喘不过气来。知了躲在浓郁的树荫下,扯着嗓子大叫“热啊,热啊!”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瓦蓝的天空找不到一只飞鸟,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火烧似地烤卷了路边的树叶。偶尔飘过的一缕热风,像是从炉膛里刮出来的,热辣辣地烫人。宽敞的水泥街道凌空两三尺挥发着的热浪,远远看去如一潭清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偌大的街道看不见一个人影,平日里流窜在村里的流浪狗也没了踪影,家门口枝繁叶茂的柿子树耷拉着浑圆肥厚的叶子,母亲坐在树下,无力地摇晃着一把蒲扇,细密的汗水从花白的两鬓汩汩而下。
   母亲忧郁的眼神盯着地面上忙碌的蚂蚁,时不时坐直身子,不经意地看看无人的街口,发出长长的叹息声。我问:“咋又叹气?”母亲幽幽地说:“气短么。”
   被我清理后的窗台上,变戏法似地又摆满了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浅黄色的汁水洇湿了雪白的瓷砖台面,惹得苍蝇、蚊子和细小如针尖的飞虫来来回回地忙碌着,看得人浑身发痒。
   “烂桃子没人吃咋又捡回来?”我郁闷地对母亲说,“我在前面扔,你在后面捡,把苍蝇蚊子惹了一屋子。”
   “我心想,你碎(小)姨该来了,她爱吃桃。”母亲对我说着,眼睛却盯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小姨正在笑盈盈地走进大门。
   小姨没来,表弟却带着快九十岁的大姨泪眼婆娑地走进了大门。
   八十五岁的母亲诧异地问怎么了,大姨说害眼(眼疾)了,眼泪多得擦不干。母亲竟然相信了这善意的谎言,孩子似地欢天喜地起来,不停地说这说那,大姨勉强地应付着,眼里却噙满了泪水。
   久别重逢的喜悦溢满了母亲皱纹交错的脸,如一朵盛开的菊花。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小姨,不无埋怨地说:“勤勤(小姨)三月就去宝鸡接孙子上学了,现在娃娃都放暑假了也不知道回来。”表弟解释说:“娃娃还要补课呢……”母亲怨气更大了,“快八十的人了,还当她十八咧,能成天给人家接娃呢!二三月杏黄了,她没来,我给她把杏晒成了杏干,杏仁砸了大半袋也不来;现在桃又熟了,成天被虫子祸害,她咋还不回来呀?”
   大姨脸色苍白地别过脸去,母亲依然说个不停,似乎要将一肚子的怨气全部吐出来。“没一点良心,一进城就把咱姊妹俩给忘了!”
   平时在家里,母亲从来不对我们说这些话。今天面对自己的老姐姐,像个小孩子似地抱怨,期望像小时候受了委屈能够得到大姐的宽慰,同时投射出了对亲爱的小妹的殷殷关爱之情。
   其实,大姨也是在小姨去世快一百天的时候,才知道噩耗的。小姨去世的时候,大姨正在医院住院,家里人没敢告诉她老人家,担心病中的大姨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直到前段时间,一位老太太无意中失口,大姨才知道了没病没灾的小姨已经突然去世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劝住了悲戚的大姨,她却坚持去给小姨上了香,去舅家看望了孤独的舅舅,接着就来到我家探望母亲——她的二妹。
   母亲说着,拿出了她辛辛苦苦砸下的大半袋子杏仁羞赧地说,“唉,人上了年纪,笨得要不得了。砸杏仁时我都能把手砸破,你说我笨不?”大姨接过来一看,果然有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几颗杏仁,装杏仁的袋子也染上了几块血渍。“我淘洗了几次,就是洗不掉,扔了怪可惜的。”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大姨的眼圈已经红了。“你家离勤勤近,她哪天回来了你交给她吧。”母亲要将杏仁交给大姨,大姨却一把推开,别过头哽咽着说:“我想上厕所去。”
   母亲抱着杏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大姨踉踉跄跄的身影。
   母亲三十八岁的时候,就患上了动脉硬化、脑血栓等疾病,大半辈子与药物为伴,一天三顿吃药雷打不动。二零零八年到二零一四年,我的大姐、二姐相继去世后,我们一直不敢告诉母亲这个噩耗,哄骗着说大姐去了香港治病,二姐去了广东带孙子,时不时地换着花样哄母亲高兴,终了还是被母亲猜到了。一场痛哭差点带走了母亲,失去爱女的母亲如失了魂,常去小姨家成了她散心倾诉的港湾。
   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日,是小姨村里的庙会,父母亲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被小姨邀请去她家跟会。说是跟会,其实是她们姊妹几个借这个机会高高兴兴地团圆一次,也成了她们约定俗成的团圆日。今年快到古会的时候,小姨依旧早早地来邀请父母前去跟会,母亲早就扳着手指盼望着这一天。小姨回家后,提前三天洗衣服、打扫卫生,晚上睡觉前还发了一大盆面,准备第二天早上蒸馒头做面皮,好好地款待姐姐们。谁也没料到,忙活到半夜才休息的小姨却再也没有醒过来,时年七十七岁!
   我家后院有一棵杏树、一棵核桃树,门前有一棵甜柿子树,每当这些果子成熟以后,母亲都要给小姨留一些,她总是将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留给最亲的人。我们回家后,母亲常常会从柜子或者冰箱里,取出各种瓜果点心,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其实好多东西已经放得有些变味了,我们却还要装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我们哪里是在吃母亲留下的“好吃货”,分明是在细细地咀嚼着那浓浓的母爱啊!这时候的母亲,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多少次下班归来,我都会看到母亲如一尊雕塑站立在村口,手搭凉棚,望着公路的尽头。微风吹乱了她花白的头发,也凌乱了她的心,然后一声长叹,流下了一次次失望的泪水。她始终没有盼来那些最熟悉的身影,只能孤独地坐在家门口,带着最后的希冀,痴痴地等,傻傻地望,最后,只能期冀在梦里与她们相见。
   看着没有被大姨带走的杏仁,我的眼睛再次潮湿了。我不知道年迈的母亲是怎样费力地弯下腰,一榔头又一榔头艰难地砸着既圆又小的杏核,颤巍巍的手攥不紧榔头,时不时地砸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手指,染红了杏仁,母亲却依然忘我而痴情地在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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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乔山人老师通过精心描述母亲一系列的感人细节——“被我清理后的窗台上,变戏法似地又摆满了白里透红的水蜜桃”、“你碎(小)姨该来了,她爱吃桃”、“大姨说害眼(眼疾)了,眼泪多得擦不干。母亲竟然相信了这善意的谎言”、八十五岁的母亲为了给小姨砸她爱吃的杏仁,“费力地弯下腰,一榔头又一榔头艰难地砸着既圆又小的杏核,颤巍巍的手攥不紧榔头,时不时地砸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手指,染红了杏仁,母亲却依然忘我而痴情地在砸下去……”这些细节的描写非常到位,没有一点让人觉得啰嗦,句句精炼,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使用得恰到好处,一点都不显得多余。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游刃有余,文中众多的精彩细节有机地组合起来,就构成了年近九十的大姨(大姐)和八十五岁的母亲(二妹)以及七十七岁的小姨(小妹)之间姐妹亲情深似海的动人画卷。这篇散文是作者的真实记录与真情流露,事实的陈述、情感的抒发、思想的表达,各个人物的内心世界无不坦露无遗,真实地呈现在了读者的面前。此篇散文,文笔练达,叙述沉稳,描写细腻,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母亲姐妹的血肉亲情。佳作,编者推荐阅读!【丁香编辑:孙巨才】【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822001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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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孙巨才        2019-08-18 10:18:06
  感谢乔山人老师赐稿丁香,祝乔山人老师佳作连篇,创作丰收!
回复1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8 13:02:08
  非常感谢老师的鼓励与支持,遥祝老师安好,致茶。
2 楼        文友:孙巨才        2019-08-18 10:24:56
  请乔山人老师对照原文,对文中改动不当之处,敬请飞笺告知。
回复2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8 13:06:17
  再次感谢老师对文字认真负责的态度,老师改的没问题,只是拙作最后倒数第三段中出现了一个别字,“ 我家后院有一棵杏树、一颗核桃树”中的“一颗核桃树”应该是“一棵核桃树”,“颗”字写别了,望老师帮忙修改一下,谢谢。
3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8 13:01:29
  非常感谢孙巨才老师在这炎热的秋老虎天气里,精心细致地编辑拙作。老师认真负责地对拙作不当之处做了非常到位地修改,再次致谢。据我所知,孙老师长我几岁,既是兄长,又是可亲可敬的老师。兄长老师不厌其烦地斟酌、修改拙作,这种对文字、对读者负责的编辑精神,永远值得我学习。敬祝兄长老师文丰笔健,文采斐然,佳作不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再祝孙老师青春不老,文学之春繁花似锦,永开不败!
4 楼        文友:峥嵘岁月        2019-08-18 17:14:50
  文章语言朴实,描写生动感人,细腻的文笔把姐妹情深描写的淋漓尽致!向老师学习了!~感谢老师投稿对丁香的支持!期待能够再次看到老师的佳作发表丁香与读者分享!问候老师!创作愉快!
峥嵘岁月
回复4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9 07:31:58
  谢谢老师对长期以来不离不弃的大力支持和鼓励,丁香有您真的很精彩!
5 楼        文友:秦雨阳        2019-08-18 17:21:52
  一篇亲情厚重的三姐妹,骨肉之情重如山,深似海,这种亲情融入生活中是精神为量的支撑。沾满血渍的杏仁,让亲情得以升华,饱满,厚重。散文情感真挚,每个字都饱含着亲情,每个标点都在呼唤真爱。感谢老师赐稿丁香,祝老师佳作连篇。赞!
文学是讲实话道实情的学问,用最美文字表达心声。
回复5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9 07:33:14
  谢谢老师对拙作的精美点评,遥祝老师秋安,致茶。
6 楼        文友:秦雨阳        2019-08-18 17:29:23
  乔山人老师好。倒数第三段“颗”字已经更正,谢谢老师及时提醒,向老师对文字的敬畏精神致敬!
文学是讲实话道实情的学问,用最美文字表达心声。
回复6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9 07:34:05
  谢谢老师对拙作的修改,这是我自己写作不严谨造成的,深表歉意。
7 楼        文友:闰土        2019-08-18 22:36:26
  作者描写细腻,把母亲、大姨、碎姨刻划的淋漓尽致,从外表到心理活动,都写的入木三分,语言形象生动,感人肺腑。例如,大姨见到母亲,又想起碎姨,不由得泪水长流,用“害眼”遮住,既让母亲信服,又合情合理。全文紧扣主题,细节真实,令人感慨,向乔山人老师学习了。
回复7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9 07:36:31
  非常感谢闰土大哥对小弟的关怀,老师一直是学生学习的榜样,再次对老师表示崇高的敬意,谢谢乡党老师对学生的扶持,敬茶。
8 楼        文友:秦雨阳        2019-08-18 23:54:53
  一篇情感深厚的散文,表达,陈述,描写都很到位。个人建议,杏仁有汁而不能滴血,将滴血的杏仁题目作少许改动,血染的杏仁是否能妥些呢?仅供参考。
文学是讲实话道实情的学问,用最美文字表达心声。
回复8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19 07:38:03
  老师的建议非常好,如果您方便修改,麻烦将标题改为《血染的杏仁》,再次感谢,敬祝安好。
9 楼        文友:秦雨阳        2019-08-19 08:33:21
  乔山人老师好。您可再推敲一下,《血染的杏仁》、《血色杏仁》那是长辈之间三姐妹中最真挚的见证。也是我们晚辈最深情的缅怀。老师决定那个更合适,我更改。
文学是讲实话道实情的学问,用最美文字表达心声。
10 楼        文友:闰土        2019-08-22 22:21:56
  祝贺乔山人作品获精,向老师学习了。
回复10 楼        文友:乔山人        2019-08-23 08:33:56
  谢谢闰土老师的鼓励,敬祝您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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