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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品 【丹枫】蒹葭(小说)


作者:河之舟 童生,561.5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809发表时间:2019-08-20 14:01:26

【丹枫】蒹葭(小说)
   小火轮走后,河两岸的芦苇少去了一多半。北潞洲编苇席的来了一帮子,他们是趁闲队里组织打短工的。北潞洲的织席业自古就有名,只是现在北潞洲没有芦苇了,就年年趁年前闲这一个多月,来五里湾打苇席。编席是他们队里一项副业,在众多编席手中间,郝师傅手法最巧,不但编织的苇席图样翻新,而且活做的又密实又干净。郝师傅是头把手,住在我们渡口。娘将那间杂货屋又腾了出来,这间屋住过英子娘、珍姐和罗伯伯,如今又让郝师傅派上了用场。郝师傅这次过来心情不太好,听说他老伴卧床在家,郝师傅做了两天活后,便有话对爹说,他是想见见我们的队长。原来,他们是只管织,货是我们村订的货,统一领他们得的工分。因为北潞洲太穷,一个工值不了一毛钱,所以,郝师傅想多挣些钱给老伴看病,便想私自捡些活干,直接从我们这儿求工资。这事说出口,队长很为难,怕日后北潞洲的村干部知道后埋怨。娘心软,一个劲的替郝师傅讲情。队长说就这么办吧,大不了再写份检查。娘知道他为说书的事写过一次检查,郝师傅将这事说定后,心情好了许多。他加班加点除完成他份内的任务外,还打黄昏编织。为防止被人发现,他将私编的苇席藏在我们屋里。
   小白兔说长毛就长毛了,肉嘟嘟的,在屋里乱跑。没有青草,娘就用晒好的干草和萝卜喂兔子,我和英子都顾不上管这些。英子的寸跷花鼓舞已经练熟,只等年关巡回演出。这天降雪了,郝师傅早早地将雪扫开,握起镰刀,开始编席。他的手冻裂了,用白胶布粘着,半个月下来,他面黄肌瘦。娘还见他晕倒过两次,娘劝他活尽着劲干,累跨了身子骨,一家人怎么个活法。郝师傅总是苦笑一下,又接着干活了。第一批货送走后,队长给了他二十块钱,他激动万分,给队长买了盒烟,又给我和英子买了一把糖,娘不好意思。郝师傅激动之后回了趟家,说是能给老伴看病了。
  
   六
   雪一场接着一场下,卫河的水流着冰碴,没几天整个河给冰封了,终止了船运。旺子叔骑一辆破自行车过来,说是换亲那事成了。赶好繁阳集上又凑了一家,男的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一条腿瘸,女的又是少白头。娟子思索半天,宁嫁瘸子,也不来这五里湾。马寡妇没意见,这事就定了,年关就办事。
   一天傍晚,马寡妇来找跛脚爷,英子见跛脚爷把牛皮夹子里的钱都给了马寡妇。马寡妇年轻时漂亮着呢,因为家境穷,她爹用一头骡子的价钱,将她卖给了刘裁缝多病的儿子更儿,可怜这更儿没跟她过上几年,命就归西了,给她撇下了一双儿女。村里人也有说她那女儿玉秀是刘裁缝的,因为怀玉秀时,她丈夫已经卧床不起。这事在割资本主义尾巴时抖露了出来,不但封了他们的裁缝店,一个“扒灰头”的帽子扣在了刘裁缝的头上。他气不过,夜里竟上吊死了。这以后就苦了马寡妇,她一边养着一双儿女,一边遭受闲言碎语。没有人肯帮她,生怕粘上坏名声。后来跛脚爷护庄稼,凑上去帮衬着,一来二去竟感动了马寡妇。尽管为此她又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遇到大事她还是来找跛脚爷商量。跛脚爷说:“只是这门亲事苦了秀儿。”马寡妇听了这话,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马寡妇说:“谁让她生的不是地方,俺也就奔着旺子人品好,日后秀儿过去好照应她,那瞎子虽说是个缺陷,但摸样也不差,又有个活干,秀儿嫁过去不受罪就行了。”说起花销,跛脚爷出一主意,让马寡妇同他下去野莲池挖野藕,兴许卖到集上能卖个钱。一听这主意,马寡妇有些兴奋,又胆怯地说:“队长不说吗?”“偷偷地挖就是了,又不是队里种的,闷在河湾里不一样搭。”
   马寡妇的女儿玉秀着实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绑一马尾辫在街上一崩一跳,倾倒了多少男人。但是,因为她不明不白的身世,因为她母亲的坏名声,人们只好心里怜着,没人敢娶她。干活时队长总是给她轻活干,免不了就出些闲话,她又不避闲,和男人说话都快贴到人脸上,让人感受得到她的呼吸。每逢这个时候,男人们就醉了,她提出什么要求,没有不答应的。秀儿爱上民兵营长欧阳庆丰。欧阳庆丰白净的脸,一脸秀气,高中刚毕业就当上了民兵营长。欧阳也喜欢她,只是他那在供销社当主任的父亲不同意这事。欧阳是根好苗子,虽然恋着玉秀,可心气大着呢,始终不和玉秀越轨。没想到这小子福分真大,中秋节一过竟被推荐上了大学,这一走就让玉秀彻底死了心。所以,当提到这门亲事时,玉秀几乎没有拒绝,她恨透这个家庭,这个村庄,这个不平等的世界,想把自己嫁得越远越好。但真正让她给哥哥换亲时,她难受极了,与母亲吵架、翻脸、不说话,但又能怎么呢?最后她只好认了命。
   马寡妇领着儿子来到了野莲池,跛脚爷在一旁给他们招呼着人。野莲池虽然冰冻了,但冻得不狠,将上面的冻泥破开,挖一尺多深就见到鲜嫩的野藕了。马寡妇嫌儿子太笨,夺过铁锨,苦干起来。儿子只好俯下身去捡藕节,野莲池因为不是种植的藕节,藕节稀,一片一片的,他们挖了半响,才挖不到半萝筐。马寡妇心急,试着向里边挖去,她穿着胶靴,试着冰水是否能驮住她。跛脚爷喊她怕出现危险,没想到马寡妇活动着竟将大把大把的野藕挖了出来。她又要向里挪动,脚下的冻泥忽然将她陷了下去,儿子见状,急忙去拉她,费了好大劲,两个人才深一脚浅一脚出来。跛脚爷帮着将这两个半身子泥人弄到渡口,烧上火,又把娘叫上,折腾半天,才算了事。领子年轻,恢复的快,没想到这一来马寡妇染上了伤寒,不到半个月竟死在公社的医院里。
   马寡妇的死震惊了整个五里湾,她死得太突然了,一下子成了整个村谈论的话题。谈论之余,人们心里总感觉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就连以前整治过她的人,也开始反思她的一生。她漂亮的时候曾经惹恼过许多心怀叵测的人,但她刻苦艰难的一生又不得不让人钦佩。心疼之余人们又为一双儿女的婚事担忧,旺子叔请了几天假,帮着他们料理后事。跛脚爷却不敢近前,一来是为了避闲,二来总觉得马寡妇的死与他有关,他内疚得不能行,一向和蔼的面孔变得闷闷沉沉。旺子叔有时到我们家吃饭,和郝师傅住一块。娘问他:“玉秀怎么说?”旺子叔却意外地说:“她准备趁她娘埋时将婚事办了。”
   “这孩子怎么啦?”娘有点不解。
   旺子叔说:“这规矩不能说没有,总比退了亲强吧。”
   玉秀已经没有了思想,她感到娘死了,将她的魂魄也带走了。欧阳的抛弃,母亲的去逝,使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具行走的僵尸。即然是僵尸,就让人尽快将娘埋葬算了。她执意选择那个葬日作为出嫁的日子,她想让自己的灵魂随母亲而去。起初第三家很有意见,经旺子叔调和也就随了玉秀的心愿。
   宽阔的卫河终于冻成了一个整体,一场厚厚的积雪压在河的冰上,让整个五里湾都动弹不得。屋顶树头白雪皑皑,人们早早把街道扫净,好让马寡妇上路。大约十点钟,领子的白发媳妇娶来了,等人们看时,又为姑娘心疼,原来姑娘也是一张很俊的脸,那女子和领子在马寡妇的灵前行过礼,便在红袄上套上一件白寿衣。玉秀哭得死去活来,一会儿就哭得晕死过去,人们掐她的人中,让她醒过来。出殡的时候两个人扯住她,几乎将她拉出了坟地,她已经哭得无泪,浑身软绵绵地躺在冻凝的麦地上,母亲的出殡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埋葬了。
   旺子叔家迎娶的骑两辆自行车,送客们赶了两辆马车。第一辆顶着一张苇席棚,棚外是一床红色的被子裹着,前后是两个红缎子被面作帘。玉秀坐在里面,头上蒙着红盖头。车在雪间小路上行走,一会“一字型”,一会“蛇型”,整个旷野都是马挂鸾铃的响声。
   别了,亲爱的娘;
   别了,五里湾苇荡。
   玉秀缓缓地揭开红盖头,隔着红缎子吊帘,看茫茫白雪,看那埋藏在雪中的芦苇茬子,顿时,泪如泉涌。她脑海里一团乱麻,一首古老的歌谣从脑际隐隐想起:
   妹子你有多高
   高不过芦苇的腰
   脚下的路多长
   走不出芦苇荡
   芦苇的叶青青
   怎比得上妹子的大眼水灵灵
   芦苇的叶黄黄
   赶明儿都是新嫁娘
   ……
  
   七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渡口滩漫,水又浅,冰冻得终于能沿着冰凌过河了,喜欢滑冰的孩子们一放学就跑到渡口。打陀螺,打冰仗,不知谁摔了一脚,仰面朝天的躺着,惹得大家哄笑。爹总是叮咛孩子们,小心冰破了。英子和一帮女孩子胆小,在河岸拍着手,为我们助威。有好事的从家弄出个木柜子,让几个弱小的矮个子拉着他们在冰上转圈。爹却在芦苇茬子中间河漫滩处,用铁锤敲开冰,从冰水里捉鱼。娘的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哮喘,爹想法为娘补养身体。爹比娘大十几岁,我们家世代守这个渡口,到了爷爷这一代渡口已经养不活一家人了。父亲身体弱,爷爷就把渡口让给了父亲,好歹有碗饭吃。伯伯身强力壮,爷爷就带着他闯关东了,可怜他们父子俩一去就没个回音,奶奶将眼睛都哭瞎了。入社后,渡口成了集体的,爹因为不会种地,仍然守着渡口,只是收入归队里。娘是荒年到这儿要饭的,因为饥饿又得了病,晕倒在芦苇地里,被跛脚爷发现后,背到渡口,让奶奶熬碗姜汤救活的。跛脚爷对瞎眼奶奶说:“就给泉子做个媳妇吧。”泉子是爹的小名。跛脚爷常说:“你娘那时瘦得芦苇棒一样,是你瞎眼奶奶和你爹一口汤一条小鱼地喂活过来。”所以娘终生都感激跛脚爷,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娘虽然活过来了,却落下个哮喘病,爹对娘呵护倍至,娘也对爹有报不完的恩情似的,日子过得再苦,夫妻恩爱,把个家过得红红火火。
   马寡妇死后,跛脚爷的心碎了,他阴沉着脸,从痛苦中解脱不出来,有空儿到我们屋坐坐,也不言语。娘喘着气,劝他往好处想,跛脚爷一门心事地说:“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要不是俺出的馊主意,她怎么就死了呢?”娘说:“你也是番好意。”跛脚爷有时候也帮郝师傅编芦席,仿佛从一切事端里面摆脱烦恼。郝师傅没有因为五里湾发生的事震惊,反倒欣然今年的活计,他用多挣的钱为老伴治好了病,心情舒畅。娘想让郝师傅抽空编个茅草衫子,爹不会做这些活,郝师傅知道后,赶着时间替我们编。
   天气连日雾朦朦的,有两只兔子不太欢。娘给它们喂些热汤,可是,怎么也不见好,过夜竟死了一只,没过两天又连着死了两只。英子哭了,吵着将兔子们放在热炕上,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一天,一个滑冰的小孩子一只脚掉在冰窟窿里,出来后,就没人再敢滑冰了。渡口静得要死一般,晚上睡在屋里,隔窗看,只有郝师傅还燃着灯编席。黎明时,一阵吵杂声将我们嚷醒了,一帮汉子吼叫着将郝师傅绑了起来,然后连他的席一并弄走。爹想上去问个究竟,被一个壮汉子推了个趔趄。郝师傅走后,队长来了,说郝师傅干私活的事被人告密了,惹得北潞洲的干部同他吵了一架,公社又让他写检查。爹将扔在院子里的茅草衫子抱过来,不知道说啥好。
   路上的积雪终于被冬天的几个暖日溶化了。过了腊八,年一天天的近了,期盼了一年的孩子们,早就掰着手指数日子。苦惯了,不知好日子是个什么滋味,只觉的过年能吃上几顿好饭,还能吃上顿饺子,就向往得不得了。还没放寒假,学校里就开始巡回演出了,同学们准备已久的节目终于能够亮相了。演出定在晚上,公社特地让在渡口处搭了个戏台,还动用了队里的推土机,将苇根都推了一大片。公社的人说:“要隆重些,从五里湾开头,还要向其他村里巡回演出呢。”寂寞了一年的人们早已等待这喜庆的日子,到了腊月二十,演出终于开始了,我们的“三句半”是个开场戏,英子她们女生的寸跷花鼓舞跳得好,博起了阵阵鼓掌声,英子作为领舞小小的年纪出尽了风头。我从没有感到她有这么漂亮,两个小长辫一甩一甩的,腰身扭的美极了。英子不仅受到老师的赞扬,还博得了公社领导的欢心。巡回演出时,我们的“三句半”被去掉了,英子她们的花鼓舞竟选进了到县里汇演的资格。
   自从这次演出回来,英子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姑娘,没事时也不愿跟在我后面,两个撅撅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娘还发现了一盒抹脸的香脂。英子再睡火炕时,被窝和我们拉开了距离。过年时,她天天往外跑,要不就带来一帮妮子来渡口叽喳半响。娘开始对爹说:“英子大了,以后说话办事都要注意点。”
   今年春天来得早,刚过了十五,封了一冬的冰河就慢慢解冻了,残雪消融,河水缓缓地蠕动冰块,几天功夫冰就化完了。一声劈破寂静的鸣响,将整个五里湾从沉静中拉了过来,小火轮来了,旺子叔和耿叔都来了,他们给爹娘捎了些东西,说是补拜个晚年,娘也将蒸的皮楂、枣糕之类的年货弄一些送给他们。这次娘对旺子叔说英子大了,两人又说了一些悄悄话,旺子叔就说:“赶明给英子买张小竹床送来。”
   爹将渡口打扫干净。一开春就是春耕,当人们乘着这初春的第一船渡过河时,忽然对这渡口升起了神秘。之后,便是周而复始的摆渡、过河;过河、摆渡。直到芦苇梢子长一尺多高时,人们才发现整个五里湾又重新荡漾在崭新的绿意中。英子跟在我身后上学时一言不发,我们从学校默默地来,又默默地去,有几次是别人送她回家的。还有的时候,她独自一人走过这芦苇荡,在家时她也同我说话,只是多些戒备的言语。一次,趁她跟我单独在一起,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待我,她说没什么,就是避免人家说闲话。“说什么闲话,我们是兄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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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如一个老道的画家,为我们描绘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一个普通乡村的一个瞬间画卷。父母的善良、跛脚爷的和善、珍姐的不屈、翠花婶的悲哀、白翔的软弱、罗伯伯的无奈、还有马寡妇、郝师傅、玉秀、刘小雅老师等一干人形象,寥寥数笔,跃然纸上。有三个地方是作者独具匠心的。一是英子,这个类似“弃儿”的孩子的来和走,实际上一种命运的轮回。二是“渡口”,如同改变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三是芦苇,不管什么情形,总会在春天的时候挣扎出泥潭,虽说改变不了被“收割”的命运,可那漫天的苇絮总会在寻找生根的土地。她同英子的命运。作品构思精巧、类似无主题的描写手法,会让我们在回忆过去的那一刻深思。好文力赞。【编辑:金源】【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8220002】【江山编辑部·绝品推荐20190902第0092号】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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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金源        2019-08-20 14:07:22
  小说构思精妙,结构严谨,人物形象刻画生动,不动声色的描写中,有很深的生活底蕴。为老师佳作点赞,期待精彩继续!
行者如歌
2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19-08-22 10:56:34
  好文佳按,精准到位。恭喜老师获得精品,期待更多佳作展现丹枫!
梦锁孤音
3 楼        文友:江山绝品评议组        2019-09-02 22:04:46
  蒹葭,指芦苇,因多生而平凡,正是文中底层人民的写照,芦苇又是通篇的背景色,所以题目就传递给读者很多信息。小说构思巧妙,语言富有灵性,仿佛一场大戏,锣鼓声响,角儿们一个个粉墨登场了。以渡口、芦苇的新旧更替为底色,铺开人生四季的画卷,以“我”和英子的成长为基线,把底层人民的生活刻画得栩栩如生,让读者在故事里看尽人生百态,在生活里感悟善恶美丑。江山绝品组推荐品读!
4 楼        文友:陆屿璠        2019-09-03 08:05:08
  世事难料,几人欢喜几人愁。都说男人始乱终弃,可故事情节告诉读者,这个世界上有坏的男人也有好的男人。品读佳作为您点赞!
5 楼        文友:黄江山        2019-09-03 09:43:40
  写得太惟妙了!盛赞!绝赞!
《江山文学》永远都是最棒的!
6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19-09-09 07:48:45
  恭喜《蒹葭》获得绝品桂冠,祝贺河之舟老师取得辉煌成就!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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