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蒹葭(小说)
“我不是你的亲妹妹。”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天放学回家,渡口又围满了人,我们挤上前去看,原来是河上游漂来个女尸,女尸还没发尸,咋一看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大家都明白了,是大骡子说书班的那个长辫子的女人。第二天,公安局来人和她的家人一起将女尸运走。经了解,才知道,公社有位副主任看上人家姑娘,非让人家嫁给他那傻弟弟,人家不愿意,他就整说书班的罪,为了师傅们,无奈嫁给了那傻子。可那傻子怎么能过日子呢?原来,副主任是将这漂亮姑娘养在家,给他自己发泄兽欲用,姑娘饱受凌辱,一气之下投河死了。这件事后,大家开始怀恨刘小雅老师,见到她就像见到杀人凶手似的,刘小雅老师不再为她的成绩骄傲,没过多久,她便调到其他学校去了。
英子的变化一天天大,不知谁给她买了件红毛衣,穿在身上,好看得扎眼。娘开始纳闷起来,问她毛衣的来历,她缄口不说,问急了,便说穿同学的,问哪个同学的时,她又不说了。娘不再问了,只是让我留意她身边的坏人,果然让娘言中了。一天我发现有人在土坝子上拦截英子,英子和他争吵,我一看,原来是村里有名的流皮蛋刘四,他一见我来,鬼烟似的跑了,英子扑在我的怀里哭了,这以后英子又开始跟我上学了。
“英子似她娘一样的野性,要不咋能跟爹一块放鹰呢?”英子不在时,娘和爹拉开了话,爹不便言语,只是说:“大了,让旺子领去算了,不然出了事,我们替他担不起。”
“又不是旺子亲生的,不连他的心。”
“那咱就只好看着点了。”
自从演出以后,英子的变化调动了整个五里湾,人们从渡口过河时,还时常听到她“咯咯”地野笑。英子还将那蝴蝶结扎在头上,惹得草地里的蝴蝶纷纷飞来与她比美。野花开了,芦苇荡里遍地都是黄黄的野花,芦苇嫩的让人餐食。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到芦苇地里给兔子铲草,猛然发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便好奇地走过去,一幕惊人的举动,让我搪塞着不敢说话。原来,是英子和跛脚爷。跛脚爷坐在土地上,英子躺在他怀里,一边说着一边野笑着,好像又让跛脚爷给她买什么东西。跛脚爷摆弄着她的蝴蝶结,不情愿地答应着。我觉得喉咙里塞了件东西,憋着气蹑手蹑脚退回到原地,才长舒了口气。回到家中,将见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爹娘,这下他们傻了。他们捎信让旺子叔来一趟,商量一下这事咋办。旺子叔气得不能行,非要和跛脚爷拼命不可,娘阻拦着旺子叔,她说好歹他救过娘的命。
晚上,娘开始和英子谈这事,起初,英子不承认,后来才说出跛脚爷长期以来,都是这样对待她。娘又往深处问,英子就开始摇头,娘觉得这件事问题很严重,就将跛脚爷的儿子叫过来,将这事挑明。跛脚爷的儿子听后非常生气,直骂他爹不是人,马寡妇刚死竟然淘腾人家小妮子。第二天跛脚爷便从渡口搬走了,为了不扩大影响,就将这事私自消化了。
跛脚爷走后,没有对英子产生过多的影响,只是心里对我疏远多了。我觉得这事不平,就和英子讲道理,英子不听,反说我多管闲事。我心里堵得慌,情绪非常低落,就在作文里将这事点到些。老师看了作文后将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我非常尊重老师,就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老师没有过多的言语,只问了一句:“你亲眼见的吗?”我点点头。老师就说:“你回去吧。”
几天后,公社的棒子队来五里湾抓人,把跛脚爷抓去了。整个五里湾都知道跛脚爷和英子的事,这件事对我们全家压力很大,娘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娘问这事是不是我干的,我便将老师的问话说给了娘,娘气得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英子再到学校时,同学们都离她远远的,有人还说:“妖得像个狐狸精,能不出事。”
我们家变得死潭一般,爹一袋一袋地抽旱烟,娘只做活不说话,英子趴在被窝里哭,她不敢上学了,我成了众矢所指的人。
几天后,小火轮来了,旺子叔将英子的东西收拾好,领英子上了火轮,娘边送英子边流着眼泪,英子更是放声大哭,爹将那织好的茅草衫子给抱出来,送给旺子叔。小火轮起动了,一声长长的鸣叫将我的心都快撕裂了,我沿着河边的沙滩,一步步地追赶着小火轮,小火轮划动着波涛,一波一波地扯着我的心肺,我开始奔跑,岸上丛丛的芦苇一排排地倒在身后,我看着远处渺茫的火轮背影,耳边响起英子的哭泣声。
一年以后,我们的渡口又多了一个婴儿,是耿叔送来的,他说珍姐跑了,连孩子也不要就同人家跑了。
我忽然想到了白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