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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家园】蛮牛(小说)


作者:张民胜 秀才,1047.3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3872发表时间:2019-09-25 11:48:30
摘要:农村壮汉胡发奎,从16岁到集体上工,人拉犁得到“蛮牛”绰号。他带领大家担脚、扛木头,给集体创收。由于人们的愚昧,他的婚事不顺。传闻很多,故事也不少。

一、绰号“蛮牛”
   从我记事时起,秦月大队(现在已合并为村了)的人们就一年四季的在土地上刨食。作为生产集体,从春季开始,就不停地种地,锄地。他们把锄地不叫锄地,叫薅草(音hao,方言除草)。春季到了,种洋芋、种包谷、种谷子、种高粱、种早荞麦;夏季到了,他们收麦子,种回茬,挖洋芋,种晚荞麦;秋季到了,收包谷,收谷子,种冬小麦;冬季到了,就开始修地,伐木烧炭。前三个季节,都在为粮忙,为吃饭忙。而冬季,抽几个人伐橡木烧炭,或者伐松树卖给木材站,搞一点集体收入,才是为钱忙,这也是那个年代集体挣钱的唯一方式,唯一季节。
   一般情况下,集体挣钱,与个人五五分成。烧的炭集体留一半,另一半分给个人,自行处理。砍的木头,要送到木材站才能卖掉。一般是各家分一部分,集体留一部分。各家的自己卖,集体的每家出一个劳力,或记工分,或直接分掉所卖木头一半的钱。而这个时候,往往是一年中最实惠的福利,所以人们是争相参与。那时的集体收入主要体现在烧炭和伐木,别的几乎没有收入。
   一些家里劳力少的人家,要分得粮食,就要拿钱买工分。每年过年的时候,队里就要进行决算,算出一个工折多少钱,再算出分粮的平均工分,大人小孩一样。多出的工分分钱,少的工分补钱。平均工分落实在粮食上。那时粮食限制很严,在集体可以补钱分粮,在别处是不行的。当然,集体分粮,首先要留够种子和上交的公粮,有的集体还要提取公积粮,以备急需。
   作为家庭,经济来源就靠养猪养鸡。这种经济模式曾被人戏称为“鸡屁股银行”、“猪宝盆”。鸡蛋卖给合作社,猪要送到收购站,后来名字改成畜牧站,再改成定点屠宰点。
   秦月村离收购站最近三十里路,最远四十里路。从村口到镇上,已修通了一条盘山公路。路象羊肠子一样,弯道多,又长又陡。那时很少有汽车通过,有几辆手扶拖拉机,经常拉砖拉煤拉瓦,拉肥料,拉笆子,……拖拉机走在盘山路上,突突突的冒黑烟,挣命一样的爬行着。人们把从村口通过的这条路,不叫车路,也不叫马路,更不叫公路,而是叫拖拉机路,也有少数人叫大路。就是这条路,翻山越岭连接了镇上和村里的居民。
   那时,七天一集,也就是礼拜天逢集。每逢赶集的日子,人们就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镇上,也就是当时的区公所所在地。人们把赶集不叫赶集,叫上街(音gai,jie的方言音)。
   每逢赶集的日子,人们见面后,问:“你做么事去?”
   那人兴奋的回答说:“上街去。”
   问的人来一句:“你上杆去呀!”
   听的人接一句:“你才上杆去。你嘴里戴了笼头,咬毬不真。”
   问的人哈哈一笑,说:“我说了句正经话,你耳朵里塞了驴毛,听错了。”
   在这一问一答中,客家人实际上已经进行了一次智商的较量,这次较量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而这种较量,双方嬉笑而为,不伤和气。其中玄机:问的人故意将“上街”说成“上杆”,映射对方猴上杆;回答的人回一句“你才上杆去”,回敬问话的人,意思是,你才是猴,你才上杆去。下来再带一句,指出问话的人发音不准,还把原因归结到“嘴里戴了笼头”,意指问话的人是牛马,再一句“咬毬不真”,就有点损人的意思。问话的人回答“我说了句正经话,你耳朵里塞了驴毛,听错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将问题推到对方,说对方听错了,又找出一个原因,说对方耳朵里塞了驴毛,所以听不见了。而这里的驴毛,实际上指的是驴鸡巴。这样的玩笑,在客家人的口中,是不费吹灰之力,信手拈来。客家人也习惯了这种荤素搭配的娱乐方式。这样的玩笑不断的被复制,已经变得人人都会说,都会应对了。
   人们赶集,只有少数的人有这种闲情逸致,大多数的人,是要出大力流大汗的,一个个挣得气喘吁吁,根本没有斗嘴的力气。生产队组织大家赶集,不是担炭,就是掮(qian,方言,把东西放在肩上运走)木头。人们把这叫做挣脚钱,有时也叫担脚,扛脚。跑一堂能挣一个工,而且是立马兑现,真金白银。碰到领头的大方一点,说不定每人还能吃到半斤锅盔,一碗杂烩(猪肉豆腐白菜萝卜等熬煮而成,有时也放一些猪下水,如猪肠子、猪肝、猪肺等)。这顿饮食,在那个年代,可是很好的款待了,一般要花九毛钱。像这样的体力活,队长一般是不去的,会计一般也不会去。所以领头的人,都是一些精壮的劳力。我们所在的队上,就是那个人叫蛮牛的人领头的。他不是队里干部,但这些活确是由他安排的,并带领大家干的。这也是那个年代秦月大队的主要经济命脉,是集体的经济来源,也是那个年代国家允许的副业。这个蛮牛,也在带领大家扛脚的过程中,总结了一套经验,权衡了各方利益,深得大家信赖和敬重。
   这个蛮牛,姓胡名发奎,四十年代出生,家里清贫,靠租种土地为生。六岁就开始放牛,砍柴。十岁时赶上解放,进入学堂,开始认字。大练钢铁时,正好念完初小。他是家里的老二,上边有一个姐姐,下边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十六岁这年,家里只有父母在集体劳动,所挣得工分已不够分粮所需,每年都欠队里的粮款,队里和家里都发愁。按规定,当时满十八岁的男女,才可上集体干活,男孩每天八分工,女孩六分工。干活一年后,经集体评议,记九分工,女孩记七分工。两年后,男孩记十分工,女孩记八分工。也有的因为身材单薄,干活没力气,经评议不晋升工分。对于十六岁的孩子,还没有上集体干活的先例。但是胡家劳力少,家里孩子多,老欠集体的粮款,其他社员也有意见。蛮牛的父亲也几次给队里说,让孩子到集体上工,一则可以挣工分,减轻家里负担,二则可以还集体的粮款,减轻集体负担,减少其他社员的意见。集体开会,初步同意十六岁男孩上工,记工七分,分三年考评,每年加一分。当时还有三家孩子满十六岁,要求到集体上工。队上不偏三向四,一视同仁。这个方案报大队,经会议研究,同意生产小队方案。前提是各家自愿,不得强迫。孩子如继续上学,不得迫使孩子辍学。
   这个方案通过了,胡发奎就成了秦月大队五队的一名挣工分的社员,享受社员的一切权利。其实,社员权利,也就是可以参加队里的会议,并可以就生产活动发表建议。偶尔,也参加大队的会议,甚至参加公社的会议。
   尽管那个年代缺吃少穿,但是这个胡发奎,还是长得五大三粗,力气比一般人大。经过三年的劳动历练,成了一名真正的社员。可以说,他一人能顶三个劳力。在集体的第四年,他就被评委先进个人,劳动模范。那年春天春耕,队里六犋犁,只能使用四犋。牛不够,而且两头母牛刚生了牛犊,不能拉犁。眼看播种季节要过,粮食种不下去,队长急得团团转。胡发奎找到队长,提议人拉犁,抢种。队长说:“办法可行,好说不好听,谁愿拉犁?”胡发奎说:“我拉。”队上几个年长得的人商议后,觉得办法可行。过去赶车,就有人拉边套,人拉犁也没啥不可以的。但是人拉犁,是要出大力气的。随决定,拉犁一天记十五分工,自愿报名。生产队里又有三个报名,四个人拉犁。这四个人开始轮流拉一犋犁,后来拉两犋犁,不亚于四头牛。农忙时节畜力不足的问题解决里,几个小伙子累的筋疲力尽,肩膀肿起了包。当时公社的通讯员就写了一片通讯稿“人拉犁干劲大,战天斗地促生产”,稿子发出后,没被采用。
   当时负责编辑《丹江日报》的主编觉得稿子很好,事迹感人,准备等领导批准后刊发头版头条。领导没批准,却提出另外的意见:这篇稿子很好,事迹感人。但是,政治影响不好,不能发。旧社会,人民被当作牲口役使。现在解放了,是社会主义,人民当家做了主人,怎么还能象牲口一样拉犁呢。他还说,报纸是国家的喉舌,一定要站在政治的高度,宣传先进的文化思想。作为编辑,作为通讯员,一定要有政治的敏锐性。
   胡发奎的这次拉犁,由于与社会主义的政治要求不符,所以没有见报。但这种做法,竟被许多生产队作为解决畜力不足的有效方法而采用。胡发奎拉犁时,和一头健壮的公牛相比,毫不逊色。队长夸奖道:“小伙子蛮的跟牛一样。”其他人也附和着。有个社员说:“胡发奎,队长说你是一头蛮牛,以后队里的母牛就由你负责啦!”胡发奎说:“我只负责你老婆,母牛是你负责的。”玩笑归玩笑,但胡发奎的绰号“蛮牛”却不胫而走,传遍十里八乡。以至于到了后来,人们都忘记了他的真名,只记得蛮牛了。
   蛮牛的又一个事迹,再次印证了蛮牛的实力。那时一个夏季,集体组织割草沤粪。割的草掮到指定的场所过秤,一百斤记二分工。一般劳力,一捆粪草也就一百多斤,妇女掮的的还不到一百斤。而我们的胡发奎同志,一捆粪草,竟压折了队里的三百斤秤杆,秤砣还砸了会计的脚。队长哭笑不得,叫人把会计送到卫生所,用碘酒消毒,再给开了一些治疗跌打的药,还特意买了一瓶酒搓脚,让其回家休息。又派人到邻队,借来大秤,重新过秤,那捆草过了三百二十斤。队长说:“你个蛮牛啊,掮了一捆粪草,压断了队里的秤,还砸了会计的脚。我看,会计老婆只好由你伺候了。”公社的通讯员又写了一篇通讯稿“割草沤肥压断秤,社员干劲直冲天”。这次,主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认为这不是诚心添乱吗,你掮了那么大一捆草,你咋不把那分成两捆、三捆,真是懒汉一担担。压断了秤,砸伤了脚,给集体造成了损失,得不偿失。这篇稿子又没通过。不管上边怎么看待,秦月五队的社员,乃至秦月大队的村民,都引以为傲,秦月大队的大力士,就是胡发奎,就是蛮牛。人们在引以为傲的同时,又有了许多的不安和担心。
   力气大,饭就吃得多。蛮牛平时吃三老碗,也就是半饱。家里做饭,尽量做多一点,让他多吃一点,但也只有八分饱。有一年过年,家里採了二升面包饺子,蛮牛回来的稍迟一点,其他人都吃过了,母亲留有足足一升面的饺子。母亲就把饺子全下了,想让蛮牛吃顿饱饭。饺子出锅了,蛮牛嫌拿碗麻烦,就直接把饺子捞到盆里,浇上调和水,放上辣子和醋酱,吃了起来。一大盆饺子连汤带水吃完了,放下筷子。母亲问:“奎娃,吃饱了吗?”胡发奎说:“妈,差不多了。要好再有一碗,就饱了。”他母亲的泪就流了下来,说:“我娃可怜啊,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吃过饱饭。”
   二、担脚
   蛮牛领着大家,在冬季里烧炭伐木,给集体创造了效益,也给大伙创造了效益,还改善了精壮劳力的伙食待遇,所以大家都听他的。秦月大队五队,有两个人特殊,一个是队长,一个是会计。队长一副病蔫样,这烧炭伐木的活他是干不了。会计腿有点瘸,这样的重活也干不了。但是,这两样活油水最大,来钱最快。那年月,尽管物价很便宜,但木炭木材还是很贵的。一个回头笆子买到五元,顶八斤鸡蛋,六斤猪肉,不可小视。镇里的国营食堂,也就是贾平凹先生说的那个馍里有虱子的食堂,一斤锅盔才买四毛钱,四两粮票。一碗杂烩五毛钱,多划算。但是吃的人还是很少,因为大家没钱。半斤锅盔加一碗杂烩,就要七毛钱,外加二两粮票。而黑市上,粮票是一块钱一斤。所以,吃这样一顿饭,就要花九毛钱。九毛钱,能秤六斤盐,够一家人吃三月呀。
   蛮牛开始领大家担脚,队里给记十分工,个人从家里拿干粮。到了食堂,每人喝一碗面汤。那时候,区上规定,国营食堂必须保证群众能喝上免费的面汤。所以,一些赶集的群众,就从家里带上干粮,办完事后,就到那个食堂要上两碗面汤,不花一分钱,就吃饱喝足,然后往回赶。那时,蛮牛也和大家一样,没花一分钱,喝两碗面汤,把卖的钱如数的交回集体。这样跑了几次,大家都有怨言。出大力,流大汗,还要从家里拿干粮,再到食堂看人白眼,看别人吃喝,自己像个叫花子一样。听说别的生产队,还给这些担脚的人每人补助半斤锅盔呢。蛮牛又一次领着大伙赶集,问了别的邻头人,证实的确补助半斤锅盔。随即决定每人半斤锅盔。大家这次是吃着锅盔,喝着面汤的,感到体面多了。但是,这次回去交账遇到了麻烦。他回去交账后,少了两块钱,自己还补了二斤粮票。
   队长说:“你以前没说,突然决定这么做,你叫我咋给社员交代?”
   会计说:缺的钱谁吃了谁补。你给队里补齐,其他的人补给你。”
   和他一块交账有两个人,听了这话,肺都要气炸了。
   队长婆娘说:“补个屁。你们两个只看到人家吃馍,咋不看人家出力流汗。想叫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喂草,以后谁还还为集体的事操心,出力流汗。”
   队长说:“你说咋办?”
   队长的婆娘说:“我看你们两个都是蔫蛋,一个矬子,一个瘸子,再不体贴笼络社员一下,恐怕你们两个这队长会计都当不成了。”
   队长会计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老婆继续说:“这次的补助半斤锅盔,就按蛮牛说的办,队里给蛮牛二斤粮票,事情就过去了。下次不但给补助半斤锅盔,还可以吃面,吃肉。一切都由蛮牛做主。蛮牛兄弟,你看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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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情感小说,故事曲折,人物鲜活,生动地叙述农民青年蛮牛的人生和与两个女人的情感故事,真实地再现了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活,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乡土气息。文中先叙述了蛮牛在生产队里的许多故事,描绘了一个勤劳朴实而力气很大、干活卖力的青年农民形象,由于村子里对他的身强力壮产生了许多传闻,蛮牛一直找不到对象,被生产队长的婆娘黄凤英利用而勾搭成奸,后来又娶了死了男人的寡妇王秋兰,这就发生了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许多故事。精彩的小说,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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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觅        2019-09-25 11:49:29
  精彩的小说,故事曲折,人物鲜活,生动地叙述农民青年蛮牛的人生和与两个女人的情感故事,真实地再现了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活,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乡土气息。感谢赐稿支持,欣赏佳作。期待更多精彩!
秋觅
2 楼        文友:张民胜        2019-09-25 17:18:46
  谢谢秋觅偏缉!编辑这部小说,很辛苦!多谢!
执业律师,业余作家。
3 楼        文友:张民胜        2019-09-25 17:24:41
  人生家园开始时,我也编辑了好多作品,很辛苦,深有体会。再次感谢秋觅编揖!辛苦了!
执业律师,业余作家。
4 楼        文友:张民胜        2019-09-27 06:48:50
  戏说生活,笑中含泪。生活的沉重,命运的坎坷,才出现畸形的情感!
执业律师,业余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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