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乡愁,烙在心底里的留存(散文)
两帮人,各站在塘埂的一端,就像狭路相逢的两股敌对的穷徒。谁都不让谁,谁都比谁狠。一个个面红耳赤,怒目圆睁,大有一触即发的危险。
只听我妈叫道:“吃了一个稻把子,多大个事!你敢下狠手打我儿子,不教训你,还知道你姓什么了吗?”
“哼,太欺负人了吧,平时我们吃亏都忍了。今个倒好,把鸭子放到我家自留地了,吃我家的稻子,也太不把我们这一房放在眼里了吧。怎的,你可看清楚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说话的,是打我的婶婶。说着,还使劲地举了举手里的扁担。她身后的人,为她助威,也都举起了手里的家伙,似乎就要扑上来,横扫一切了。
我妈手里的锄头,早已举在半空中,身体前倾着,如同就要离弦的箭。这箭还没射出去,那是因为……
“铛,铛,铛。”就在这时,有人敲锣,还一边跑,一边喊着:“他狗日的,抢水了!队长,抢我们队的水了!”
敲锣的,是二爷爷家那一房的一个叔叔。他是被队长派去巡察水库放水的,一直在水渠上,好几天都没回来了。现在敲着锣,跑回来报警,一定是出了大事。
他跑到我二伯跟前,说了几句话,又拔腿向回跑去。只是,没有再敲锣了。
二伯三步并作两步,站到我妈的前头。只见他,将手一挥,其他人便立马静止不动了,就像雕塑似的,等着二伯说话。
“走,柳树队抢我们的水了,狗日的,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不晓得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哩。”二伯说着,便最先向我妈这支队伍的反方向走去。
所有的人,什么都不说了。虽然,手里还拿着家伙,却都自动地跟着我二伯,浩浩荡荡的“奔水”而去了。我被婶婶打了的事,婶婶家的稻子被我家鸭子吃了的事,似乎已随着一阵风飘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父亲是兄弟中的老三,据说是爷爷奶奶最看重的儿子。他很小就被惯着,很少让其下田干活,还送到学校读了好几年的书,是我们村子里读书最多的人。巧了,赶上了好时代。新中国建立,百废待举,需要人才。刚二十出头的父亲,便顺利的参加了工作,成为国家的人了。
因为父亲的缘故,我也在十几岁的时候,便离开了故乡,闯荡世界去了。这么一去,就是近半个世纪的隔离,便渐渐地与故乡脱节了。
其实,我并未走远,先是在人民公社做事,后又到了县城里工作。匆匆忙忙,碌碌无为,什么都没做好,也啥都没做成,反到把乡情、亲情,弄淡了,弄丢了。直至……
几十年过去了,故乡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从集体生产走向搞活经济,从贫困走向小康,新农村建设更是如火如荼。
但是,人世间的自然法则,是不可改变的。曾经,看着我长大成人的爷爷、奶奶们,伯伯、叔叔、婶婶们,还有很多兄弟姐妹们,都先后的故去了。其中,有几位走时,我知道了消息,便回去送了一程。而大多数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我一无所知,根本就是个迷。
故乡离古城不远,城市的发展必然带动了乡村。可是,当城市的规模扩大到一定的程度,又必须要消灭一些村庄时,给人留下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我在为父老乡亲们一夜之间,由乡巴佬变为“城里人”而高兴的同时,依旧怀着一份伤感与忧愁。
忽然间,我的故乡,我的村子,从地球上蒸发了。今后,哪里是我的故乡?我的乡愁,又往哪里安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