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路】夜奔(小说)
“喔喔,原来是这啊,那不成问题。喔哟,还敢说俺傻,今天必须要让嫂子你知道俺的厉害,咱侯壮可不是好惹得,嘿嘿嘿……”侯壮又一把搂住了嫂子,在她的脸颊上狠狠亲吻着。
“你坏死了,可别让爹娘瞅见喽,你呀你呀,你真坏!”赵蓝英轻轻捶打着侯壮的胸脯。今夜她就像喝醉了酒,满脸绯红,含羞娇媚,半推半就……
第二天早晨,赵蓝英就到十里铺她娘家去探望老父亲。侯壮也通知了二孬,计划过几天就动身去新疆。
傍晚时分,侯壮和赵蓝英双双跪到父母亲的面前。侯壮唯唯诺诺,吞吞吐吐,最终还是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以求得二老的谅解和恩准。
母亲十分惊讶,顿时伤心落泪:“咦——俺的儿啊,这么大的事,还要跑恁远的路,你个王八龟孙到底是咋想的呀?咋不早说哩!他爹,恁瞅瞅,这,这到底弄得是个啥呀?”
父亲却一脸憨笑:“这样好哇!他娘,这可是件大好事呀。你傻呀,还莫看明白呀?就知道整天愁眉苦脸,莫成色!”父亲为母亲擦拭着眼泪,嘿嘿笑着,“他娘,你仔细琢磨琢磨,你也不傻吧?要是继续待在这里,迟早会饿死人的。不如放孩子们走吧,给他们留条活路,让他们逃命去吧。”
“也是这个理哈,”母亲抹着泪水,又盯着赵蓝英说,“咦,蓝英,他走他的,你跪在地下弄啥?”
“娘,俺听俺兄弟的,他走到哪里,俺也跟到哪里。”赵蓝英说完,就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咦——他爹,你瞅瞅这闺女,你,你也想气死我呀!”母亲真的发火了。
父亲把母亲拉扯到了里屋,耳语:“你真傻呀,还真莫看出来?咱家的老二和她肯定这个了……”父亲做着两个大拇指对碰的手势。
“喔——”母亲大梦初醒,“是嘛……咋着,真有这事?”母亲兴高采烈地拍着大腿,“咦——这话咋说唻,前几天俺的眼皮子老跳老跳,原来是这啊!可中,老中,俺同意,俺高兴啊,哈哈哈……”母亲顿时疯癫了。
父母亲又回到了堂屋,侯壮盯着二老深情地说:“爹,娘,你们放心,等俺俩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就立马回来把你们接走。”
“爹,娘,请相信俺俩吧,无论走到哪里,俺都不会忘记二老的。”赵蓝英也发了话。
母亲搂住了赵蓝英,亲切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俺的孩儿啊,娘放心,娘同意你们两个……从今往后,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互相关心,互相……”母亲破涕为笑,“光知道说话了,来来来,蓝英,跟娘到里屋来,娘要给你一些盘缠。嘻嘻嘻,恁瞅瞅,俺这个当娘的今天真是迷三倒四,老糊涂不中用啦。”
娘俩走后,父亲对儿子窃窃私语:“好你个臭小子,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你爹娘,真有你小子的!”父亲拍打着侯壮的脑袋,“臭小子,真有本事哈,恁俩啥时候鼓捣在一起的?”
“爹,你,你看看你说得啥话!还鼓捣……笑啥笑,爹,难道你不高兴?”侯壮躲闪着嘻嘻哈哈。
“中啊中啊,高兴,咋能不高兴唻!不管咋说,蓝英这闺女确实不孬。心底善良,勤快,对待老人可热心,说到底都是咱侯家的媳妇,嘿嘿嘿……”父亲高兴的满脸开花。在侯壮的记忆里,父亲在自己面前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天黑之后,侯壮拉着赵蓝英的手,又给父母亲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叫上二孬上了路。
四
“侯哥,咱这是往哪里走啊?”二孬有点儿发懵。他的相貌很有特点,三角眼,八字眉,薄嘴唇。有人说,长薄嘴唇的人会说话,会忽悠人。初次与他相遇,仿佛不用费心思就可以得出结论——他不是个老实人。
算命先生说,人这个物件,无论你平时再怎么伪装,但是,从相貌莫个角度就很容易暴露出一个人的德性和品行。这句话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
二孬的手脚确实不太干净,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所以村里人在暗地里送他绰号:二孬。
对于二孬这个绰号,他不但不反感,还十分得意,大言不惭道:“咱二孬咋地啦,咱就是好吃懒做,懒得去和那群乡下土老冒瞎搅合。也不瞅瞅那群土鳖,整天在地里爬来滚去,灰头土脸,莫成色!还敢说老子懒,就凭那群土鳖,他们有啥资格说俺懒,老子就是不喜欢和土坷垃打交道,咋地啦!谁能把咱二孬的JB毛翼拔喽不成!”
许多人都知道他是个地痞无赖,都对他避而远之。也有人对着他的后脊梁指指戳戳:
“大伙瞅瞅他那个鳖孙样,整天游手好闲,东游西逛,不务正业。也不想想将来,看哪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他!”
“侯哥,这深一脚浅一脚的,咱到底是去哪里啊?”
“跟着俺走就是,屁话少说!”侯壮见二孬有些不高兴了,又搂着他说,
“二孬兄弟,相信俺不?”
“咋能不信呢,不相信侯哥你,还敢跟着你出来闯荡?”
“你兄弟俩一路上尽磨嘴皮子,这黑漆麻洞的,当心看着路。”赵蓝英急忙打圆场。
“兄弟,咱们的目标是一路向西,也不太远,十几里地,估计后半夜就到县城了,明白了吧?”侯壮搂着二孬的肩膀头。
“侯哥,到了县城之后,咱们再往哪里去呀?”
“然后去郑州啊,到了郑州之后,如果盘缠够了,咱们就去新疆。听说新疆眼前正缺人,听说新疆兵团目前要招很多当兵的,知道不?去了报上名,就可以穿上军装啦,得劲不?挎着盒子炮,神气不?你又不傻,自己慢慢琢磨去吧。”不难看出,侯壮仿佛胸有成竹。
“哟喝!侯哥,这下咱俩可拽了哈!穿着军装,挎着盒子炮,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到时候俺先照张相片寄回家,也让那群龟孙瞅瞅咱二孬,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了,哈哈哈……”
赵蓝英推了二孬一把呵斥道:“二孬兄弟,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开始拽上了,腾云驾雾啦?”
“就是就是,以后俺听嫂子的,一切都听嫂子的。”
此时,正值秋分季节,没有一丝风儿。墨褐色的夜空繁星璀璨,一轮月牙儿高高悬挂在西边天际。远处的村落影影绰绰,时隐时现。
一只野狗在远处断断续续哀嚎着……有人这般说,狗哭不是好事,只有看到鬼魂出没时狗才会啼哭!
突然,远处洼坑里传来了一个女子悲切切地哭泣声:“呜呜……俺的亲娘唉,你死的冤屈啊,怎么就忍心丢下俺不管了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特别伤心,特别凄惨!
“啊呀!侯哥,不会是个吊死鬼吧!”二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一个劲往侯壮的身后躲藏。
“真的呀,吓死人了!”赵蓝英也抓紧了侯壮的胳膊。
“别怕别怕,咱们人多。走,不用害怕,咱们过去看看到底是人还是鬼。”侯壮胆大妄为,竟然径直迎了上去。
几个人触拥着走到那个女子面前,只见她穿着一件红白花色的小夹袄,趴在一个尸体上痛哭流涕。
侯壮大胆上前问道:“小妹妹,先别哭了,这个死人是你什么人啊?”
女子哽咽道:“她是俺娘,夜黑里路过这儿,俺娘说心口好痛好痛,不一会儿就没气了。啊呀呀,俺的亲娘唉……”
朦朦胧胧中,扫描四周,依稀可以分辨出不远处是一片坟地,几根招魂幡在空中摇晃着!
赵蓝英胆怯了,又紧紧搂住了侯壮的胳膊。
月光下,可以很清晰地看出眼前的小姑娘很年轻,长得很俊。侯壮说:“小妹妹,你先别哭了中不中?不然这样,你娘既然已经过世了,再哭也无济于事了。不如这样,俺们搭把手,把你娘葬在这里算了。”
赵蓝英拉了一把女孩说:“俺侯壮哥说得在理,长期摆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然后对二孬说,“二孬兄弟,麻烦你到附近村子里去借把厥头和铁锨来,大家都搭把手,帮助妹妹把她娘埋了算了。”
“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你们都是俺的救命恩人啊!”女孩转过身给侯壮几个人磕着头,“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多谢你们几个好心人。”
二孬找铁锨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他扛着厥头和铁锨回来了。四个人齐心协力把她母亲抬到了那片坟地里,仔细选择了一片空白之处,就开始挖坑。
许久许久,坑终于挖好了。女孩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大家便一起动手就把死者安葬了。赵蓝英问女孩:“妹妹,这黑灯瞎火的,你打算去哪里呀?”
“多谢几位恩人,这辈子报答不了你们,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俺爹爹上个月就饿死了,眼下只剩下俺娘俩,现在俺娘也死了。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去逃荒要饭,呜呜……”女孩又痛哭流涕。
赵蓝英突然眼前一亮,拉着侯壮和二孬到一旁小声说:“依我看呢,这个小姑娘长得挺气净的,年龄和二孬兄弟也般配,不如问问她意下如何?”
二孬顿时来了精神,扭头死死盯紧了那个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珠子仿佛被那个女孩子粘住了。
侯壮看在眼里,捅了他一把说:“咋样啊兄弟,不然让你嫂子过去帮你问问?”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嘿嘿嘿,侯哥你瞅见莫,她的辫子又黑又粗,多喜欢人呀。”不难看出,二孬的灵魂已经出窍了。
赵蓝英走到女孩跟前说:“妹妹,俺先问问你,你可不要生气哈。你订过亲没有,想不想找个对象?”
“目前来说,俺只剩下半条命了,假如有好心人肯收留俺,俺啥意见都没有,只要给口饭吃就中。”女孩竟然如此这般说。
二孬虽然不在跟前,但还是听到了,急忙跑过来急吼吼道:“妹妹,你说话算话,不会诓人吧?”
“俺刚才都说过了,俺就剩下这半条命了,凭啥还要去诓人,诓人俺还没有学会哩。”女孩的面容在月光之下显得楚楚动人,招人喜爱。
“那中,咱俩可说好了哈,不诓人就好。妹妹,实话实说,俺现在还是单身,还没有找对象哩,你瞅瞅俺合适不?”没想到二孬的脸皮真够厚的。
女孩盯着二孬打量了好一阵子,然后说:“哥哥挺好的,俺只有一个条件,只要饿不死俺,俺就跟着你过一辈子。”
“这个不是事,俺保证这一辈子对你好,俺发誓,绝无二心!”二孬的嘴皮薄,真的很会说话。“等会儿到了县城,俺给你买烧饼,买锅盔,买好多好吃的,中不中啊?”
“只要你不诓俺,俺刚才说过了,你走到哪里,俺就跟到哪里。”
“真的呀!俺的小心肝宝贝啊!”二孬胆大妄为,竟然扑过去把她抱到怀里,又癫狂地举起来转起了圆圈。
侯壮被日弄的哭笑不得,忍不住朝着赵蓝英挤眉弄眼:“瞅见没有,瞧瞧这对活宝哈,真是笑死个人。刚才还哭天摸泪的,才屁大的功夫就,就……嘿嘿嘿。”
“你少管闲事,随他们疯去。”赵蓝英又深情地挎住了侯壮的胳膊。
“侯哥,咱们该走了吧?”二孬好像疯够了。得到了侯壮的认可,又说,“侯哥,嫂子,俺媳妇身体不大好,走不动了,俺背着她走中不中?”
“那还不是由着你嘛,背就背呗,知道你小子有一把子蛮力气。”侯壮说罢,便起身朝着西方走去。二孬没有食言,当真背起了姑娘,并且一路小跑。好像想证明给他这个刚刚捡来的未婚妻,看看自己有多强壮。
五
终于到了县城。此时,县城已经从睡梦中苏醒了。街头巷尾的人们来来往往,一辆破旧的公交车喘着粗气努力爬行着。
二孬把姑娘放下了,但还依然牵着她的手,生怕她飞了。
“妹妹,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赵蓝英低头问道。
“俺叫张素芝,小名婧儿。”婧儿一脸含羞,白天看来,似乎更加俊俏了。
“不难看出,你爹娘当初特别喜欢宠爱你,所以就取了这个小名——婧儿,就是可爱小宝宝的意思。”侯壮嘻哈着。
来到了一个烧饼铺前,二孬急忙抢着去购买。大伙啃吃着香喷喷的烧饼,好像首次感受到了人间的美好。
“够不够吃啊?不够吃俺再去买。”二孬盯着婧儿,显得十分豪爽。
婧儿吃着一块烧饼,手里还拿着一块。她瞅了瞅二孬,显得有些难为情,呢喃着:“兜里如果还有钱,再给俺买两块呗。”
“妹妹真逗,吃着拿着还想要啊,哈哈哈,”二孬见婧儿一脸茫然,急忙说,“中中中,中啊,只要妹妹你喜欢,咱二孬是谁啊对不对?保证管饱管够。”
“嘻嘻嘻……”赵蓝英嗤嗤坏笑道,“二孬兄弟从今后就是一个有媳妇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个怂样,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赵蓝英踢了二孬一脚,“听到没有,俺在给你说话哩?”
“那是那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以前那些鸟事情已经是老黄历了,翻篇了,不提了不提了。俺现在可不是从前,身边添了这么个气净的媳妇,俺高兴都来不及呢,大伙说是不是啊?哈哈哈……”二孬仰天大笑起来,全然不顾路人的注目。
四个人都没有立即想乘车走的意思,先订了间旅社,然后就围绕着县城漫无目的地瞎转悠。吃罢晚饭后,二孬把侯壮拉扯到一边,唯唯诺诺道:“侯哥,你瞅瞅俺的荷包里,龟孙钱花得也太快了,眼瞅着都快见底了。”
“没事,俺这里还有点儿,也不多,将就着过吧。”侯壮同样如此,也十分心虚。
“喔喔,那俺就知道了。”二孬说罢,头也不回就出了旅社门。
时隔不久,二孬回来了。他对着侯壮窃窃私语:“侯哥,俺将将出去溜达了几圈,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南边那里有一座职工食堂,要不咱哥俩夜黑里摸过去瞅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