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惊恐地看着短信，心中忐忑不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向心头。“永别”，什么是“永别”？爱情还是生命？他犹豫地看着金铃，金铃依然冷冷地背对着他，沉默不语，于是他拿着电话走进卧室，快速地拔通林倩如的手机。
　　 “嘀，嘀，嘀。你拨叫的用户无应答。”
　　 再次拔打，还是“你拨叫的用户无就答。
　　 再次拨打……
　　 王一鸣无奈地再次回到客厅，金铃已坐到了沙发上。王一鸣踌躇地也来到沙发前坐下，他想说点什么，但却感到已是无话可说。就这样两个人就静默着，空气死一样地凝固，充满了哀伤与悲壮。两人都像在等待着什么，像捕食前的雄狮，像井下绝望的饿狼，等待着一个激烈的暴发和一个不可知的结局。
　　 王一鸣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想做点什么，一抬手却把茶几上的一个杯子打翻在地。随着杯子的落地，金铃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王一鸣抬眼看去，发现苍白的灯光下金铃显得那么地憔悴，他想过去抚尉，却发现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已是不能够。他知道在这时，破碎的不仅仅是一只杯子，连同心也在无声地破碎了。
　　 王一鸣弯腰收拾碎片，茶几上的手机这时突然响起，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疑惑地接通：“喂，你好。”
　　 “你好，你是王一鸣吗？”电话里询问。
　　 “是，我是王一鸣，你是哪位？”王一鸣仍然不解。
　　 “我是110的警察。”
　　 “110的警察！”王一鸣一阵狂喜，金铃也激动地凑过来，“王帅，王帅找到了？”王一鸣激动地问。
　　 “王帅？噢，你可能搞错了。你认识林倩如吗？”
　　 “林倩如？”王一鸣一脸地失望，扭头看看金铃，尴尬地说：“啊，我认识。”
　　 “噢，是这样，林倩如割腕自杀了，我们从她的手机里找到今天下午有8个打给你的电话，我想你能来一趟吗？”电话里解释道。
　　 “自杀，怎么会。”王一鸣大吃一惊，“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市中心医院急救室。”
　　 “好，我知道了。”
　　 王一鸣扣上电话却不知去还是不去，看着苍白的金铃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你还是去吧。”金铃面无表情地说，“即使是送别你也是应该去一趟的，毕竟人家小姑娘陪着青春跟了你一场。无情无义也不是你的风格，否则也枉当年我看上了你。只是我一直没看透你的是，你竟然如此多情。”
　　 王一鸣张了张嘴刚想解释。金铃又继续说道：“放心，在儿子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是不会跟你提离婚的，我不想在失去儿子的时候再让自己失去丈夫，这样的打击我是承受不了的。”
　　 王一鸣看着金铃无望的表情，想说“不会的。”可是他知道他已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了，最后的决定不会是他做出的，他只能当个罪人，听从宣判。
　　 但他已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就像一个救火者，一处火未灭，一处大火又着了起来，他只有救烧得最旺，毁灭性最大的那处火。现在儿子一时半会是难有消息的，那边却是生死未定，于是他穿上外衣走出家门。
　　 一路上，大雪铺天盖地下着。预报中的暴风雪终于来了，它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淹没一般。王一鸣把握着方向盘，大脑一片空白，他根本没有料到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他想其实事情一开始是有个良好开端的，在其发展过程中也是能在他掌控之下的，只是最后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让结局出现了惊天的逆转，出乎意料地彻底地发生了崩溃，以致于出现一个让他都难以承受的结果。此时，他真想大哭一场，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里。
　　 马路上，他一人狂奔着，原本拥挤狭窄的道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空旷、箫条。他恣意开着，他觉得这样心里会好受点，压仰禁锢太久的心实在是需要一点点释放的。但前方一个路口突然红灯亮起，他一脚刹车急速踩下，车子惯性向前滑行了十余米才停下。这时腰间的手机又不失时机地响起，一天来，他已惧怕接听手机了，虽然是邓丽君小姐的歌声依旧委婉动听。
　　 这次是吴总监打来的，王一鸣疑惑地接起，里面传来吴总监急促的声音：“王总不好了，外环高架桥那边出事了，潘经理他们下午没经验收就打砼，结果在浇注砼时桥面坍塌。”
　　 仿佛是晴天霹雳，王一鸣脑袋一下子就大了，大吼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死人了吗？”
　　 “现在有7个人掉了下去，生死不明。”吴总监答道。
　　 “啊？”王一鸣顿了顿，又谨慎地问道，“是那批不合格钢筋造成的吗？”
　　 “不只是那批钢筋，他们用的支撑架子也不合格，因承受力不够才倒致坍塌，可那批钢筋实在太差了，这就断了。若是合格，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事故。”吴总监气愤地说。
　　 “好，我知道了。”王一鸣故做镇静说，“通知张处长吗？”
　　 “他知道了，正往现场赶呢，他说先不让向市里汇报。”
　　 “是的，你千万先别向市里汇报，另外，你通知潘经理，让他做好民工的工作，别让这帮民工把事闹大了。”王一鸣果断地布置道。
　　 “潘经理的电话打不通，已经打了好多遍了，自从出事后就再出没打通过。”吴总监焦急地说。
　　 王一鸣又是一阵惊恐，一切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深想。潘经理是不是已经跑了，工程上是不是不只有滥用钢筋这一件事，或许还有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污垢，架子塌了，那水泥质量合格不合格，今天他这么大方地送来八万块钱，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让自己当挡箭牌，一旦出事他就可以一推六二五，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说自己什么都知道。八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他能很痛快地拿出来，毕竟他有他拿出的道理，商人决不会做亏本的卖买，不赚个十倍、八倍是不会甘心的，自己原本还自以为聪明，无本的买卖算得一清二楚，到出事后才发觉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他立马对吴总监说：“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开车过去。”然后放下手机，掉转车头向工地驶去。
　　 时针已悄悄指向后半夜，冬至，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一天就要过去，可王一鸣却依然在风雪交加的午夜中狂奔。他不会理会林倩如的死活，因为比起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那实在是太渺小了。可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又会怎样呢？
　　 回头看看自己成长的道路，似乎飞雪中那个用通红的小手堆砌雪人的孩子还在，似乎春风中那个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看花开花落的少年还在，似乎面对耿耿星河许下誓言的青年也还在。但是，如何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却找不到其中的细节，在无休止的欲望中还能看清今后的路？
　　 冬至，雪纷飞，寒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