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在藏地(散文)
在这里遇到了一对虔诚的藏族夫妇,男人把一些简单的行囊放在路的前方,然后折回来,五体投地匍匐祈祷,再站起,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如此周而复始。见到我们,两人友善行礼,脸上洋溢着最自然真诚的笑容。们在这条朝圣路上走了十几天,风餐露宿,朝行夕止,匍匐于沙石冰雪之上,执著地向着冈仁波齐前行,用身躯丈量着这条朝圣之路。
纵观人的一生,短暂既平凡,急于功利,但却忽视了人本有的态度。有些事,不论路途多坎坷,只要去做,哪怕是在路上,终点终究会到达。信仰,其实比生命更重要。
日落降至,我们暂宿在冈仁波齐山下巴嘎乡的岗沙村,这里背靠冈仁波齐,面朝牧草丰茂的巴嘎平原,无疑这里是个极好的地方。每年都会吸引世界各地的朝圣者从这里进入到冈仁波齐。
同行的老兄信誓旦旦地说,到岗沙村洗热水澡,喝红酒,吃地道的印度餐,我们也对这一异域美食垂涎欲滴。可事实,却是云泥之别,现在不是旅游时节,村里转了几圈才找到一处安身之所,期盼已久的印度餐也被一顿东北菜所取之。
走进房间,寒气逼人,没有一丝暖意。电也停了,夜也静了,此事剩下的只有盈盈而绕的思绪。
世间之事是无常的,人生自然有起有落。喜与忧的瞬间转换,让我们无从知晓,能做的就是保持在逆境中乐观豁达、持之以恒的心态,比起漫无目的地努力,来得更真实些。如同遇到的那一对夫妇,劳其身心完成对于生命的历练,尤让我感动涕零。
闪念之间,念念有异。一念万象,象象不同。如若快乐,触摸他人。如若痛苦,触摸自己。
六、普兰印象
绕过海拔7694米的纳木那尼峰便到了孔雀河畔的普兰县城,海拔3850米,是阿里高原最低的区,位于域喜马拉雅山的北麓,一个与尼泊尔、印度交界的地方。由于是边城,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人在这里往来和通商。
在无风的午后,破天荒地穿着单薄的冲锋衣外出,体会着高原上这乍暖还寒的微妙滋味。街道上少了风沙,略感寂寞,走在具有尼泊尔风情的小街,还不至于单调。一条泥泞不堪的土路,到处点缀着积水,映衬着雪山的倒影。两旁低矮的房屋,门口都挂着印有佛教图案的门帘,加上满目的尼泊尔文字,有种身处异国他乡的风情。
阳光下,戴着墨镜的长者躺在石板上小憩,两个尼泊尔人坐在椅子上吸着水烟,身着藏红色长袍的尼泊尔女子,在小女孩手臂上画着无从知晓的图案。
我被从茶馆里传出来的,富有生趣的叫喊声所吸引。循声而去,不由的想去看个究竟。昏黑的屋内,几张低矮的茶桌,四周摆满了着沙发,一群人围在一起。桌子上摆着骰子和贝壳,在当地这个叫做巴热秀。
只见玩家高举骰碗,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语言,“啪”得一声重重地扣在骰盘上。然后心情复杂地揭开骰碗,旁观的人附和着,或高兴欢呼或惋惜哀叹。既听不懂又看不懂,不管怎样,他们欢乐的氛围让我心生羡慕。给我一种极深的感触。好一片异域风情,随便在街上找了家川菜饭馆吃饭,粗茶淡饭,不值一提。
总之这里的山,这里的云,这里的人,还有经幡飘飘的诵经声,给人与众不同的印象。
七、托林寺寻忆
从普兰到札达已是午后,光线洋洋洒洒,稍作休息便从土林城堡酒店出来,沿着象泉河向下游走去。象泉河藏语音译“朗钦藏布”,是印度河最大支流萨特累季河的上游。象雄王国、古格王朝都曾以象泉河流域为中心创造过辉煌灿烂的文化。
一路上尼玛堆、佛塔废墟随处可见,缝隙间渗透出历史的遗风遗骨。夕照下的札达土林,散发着阳光与荒原的诱惑,令人心醉神迷;风马旗在风中舞蹈,色彩鲜艳夺目,越往下游走,佛塔也越多了起来,便是托林寺了。
此行受老师之托,前去托林寺拜访老师二十六年前拍摄过的小喇嘛。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小喇嘛的名字记不起来,只知道是寺里的一名小喇嘛。
当初十几岁的小喇嘛按年纪推算,如今约为不惑之年。在管理员扎西旺久的帮助下,经过时间推算,年龄吻合度的筛选,格桑索南成为众多僧人中最有可能的一个。不巧的是格桑索南外出还未归来,此时天气又已晚,寺庙内烛火点燃,只好约定第二天再见面。
第二天一早,便再次来到托林寺。见到格桑索南时,他穿一身便装,看上去憨厚老实,我走上去与其攀谈,话语间他似乎有些腼腆。这倒也验证了老师说的他天生内敛,不善言谈的性格。
问及当年被拍摄的话题时,他表现出很不可思议。然后坚定地告诉我被拍摄的对象并不是他,因为他丝毫没有此段记忆,我竟无言以对,空气中弥漫着停滞的气息。
当事情以为就此戛然而止时,希望又出现在另外一个僧人上。格桑索南若有所思地说,当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小喇嘛,名叫尼玛,年龄和他一般大,所要寻找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尼玛。可惜的是尼玛在多年前就已还俗不知去向,停滞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朝拜的人在此时陆续赶来,扎西旺久和格桑索南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时间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怀着丝丝的遗憾离开了托林寺。
老师委托之事暂且搁置于此,只能寄希望于巧合,能有机会与尼玛在某个地方相遇,而且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小喇嘛。唉!这种巧合想必太渺茫了。
生活总有或大或小的遗憾,终究会生长为那些不忍触及的留白,人生有多匆忙就有多遗憾。
八、梦回古格王朝
天色已晚,晚饭决定从简,谁知援藏队员早已在小食堂里安排了便饭。听说我们晚上要去拍摄古格王朝的星空及日出,便执意要喝点白酒,避避寒气。
二十多分钟便到了古格王朝脚下,车外漆黑一片,零下二十多度,海拔3700米,即使没有晚饭的二两白酒,我依旧会兴奋地躺在古格王朝山下的雪地上,仰望着深邃的星空,以及稍纵即逝的流星,仿佛触手可得。一切都那么静,静得只剩下流星划破夜空的声响,那种美妙的感觉呼之欲出。
那些叫不上来的流星,不知道它们从何处来,又不知流向何处?它的闪过,几人能知,谁几能晓?那瞬间美艳的弧线,有如我们的一生,有始有终,于生命中绽放最美的光芒,一切生于有,有生于无。那些关于功利、财禄、虚荣、浮沉,置身事外。一切无所措意,把美好留在心间,既已无从找回我们曾经,也无从预知我们的未来。看当下,趁这时光美好,趁我们精神饱满。
再次仰望星空,星星却比以前更明亮了。
日出之前从车里走下来,向着古格王朝的方向走去。对于这里的黄金之说并无兴趣,古格的历史文化之谜,才是前行的目的。有人说“不去阿里等于没到西藏,不去古格等于没到阿里”。
古格王朝是一个神秘的国度,雄踞藏西,抵御外侮,造就了灿烂的佛教文化。然而,300年前突然由盛而衰,消失于茫茫雪域高原,偌大的王国仅留下恢弘的残垣断壁,遗址余风。
整座城堡建在地势险峻的土林之上,王宫庙宇依山而建,布局错落有致。可谓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既有防御性,又充分体现了王权至上和宗教的精神。一路攀爬,自下而上,经过诸多洞窟、碉楼,寺庙,最后穿过一条向上的迂回暗道,便到达山顶的王宫。曾经横亘其间的墙壁、屋顶,风蚀雨残,化为尘土飘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撒向这片苍茫大地。偶尔几只野鸟扑棱着翅膀落在上面,透着极度的荒凉与忧伤,不禁惋惜!
此时,晨光四溢,一切可见。整个王宫废墟只有我一人,怀揣敬畏,漫步在这个与心境相通的地方,思绪尽情地徜徉在这个消失的国度里,内心倏然颤抖。临别之际,在山顶拍了张自拍照,让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古格留在了现在的时间里,余生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倘若回了内地,这样的情境怕是再寻不到了。
翻开史书的册页,页面上落英缤纷,王朝的繁华与衰败,浓缩在每一粒沙石间,一眼千年莫过如此,无限感伤。
此行西藏,大美于行,从穿越雅鲁藏布江到雍布拉康再到神山圣湖,最后到土林和古格王朝。铭记于心不仅是雪域高原的寂寞苍凉,更有冰川河流的千古绝唱以及庙宇塔林的千年风骨。随处可见的朝圣者,他们顶礼膜拜,俯首长叩,信仰的力量从这雪域的秘境中便可得来。
顿悟生活的本身就是一种参悟和造诣,更是一种修行和智慧;生命的意义在于一种超凡脱俗的信念,虽为一粒尘埃,但落定的瞬间却让生命于一道闪光处变得铿锵有力。这也是与生俱来,植于骨子里的虔诚与坚定,一声叹息,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又让我想到了在布达拉宫见到的藏族小女孩,那个让我感觉倒是一朵云的眼神,想要再继续写下去,却又放下了。
对于在藏地的印象,大抵如此。耳闻不如目见,即是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