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野狼谷 (小说)
一
野狼谷的夜晚是动荡不安的。
夜色降临,群狼便聚集在一起,互相撕咬,发出仰天的嗥叫。在狼的世界像有什么重大事情将要发生或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即将来临。狼们用同样的嗥叫和略有不同的、或高或低的嗥叫遥相呼应。一时,那尖厉的声音刺破夜空穿越出去,在寂静的山谷荡起了一股阴森可怖的回声,此起彼伏,震荡着整个山谷,顺着耸立的峰峦传出很远,在远山回旋。
狼们像一股股强劲的狂风,卷起飞扬的尘土,掠起树叶和草尖,忽地奔突而来,聚拢在一起,面对面互相盯视着,有的瞪着眼,有的龇着牙,打量着对方,又毫无意识地一个个仰起头,发出一声声仰天长嗥。这群狼在兴奋时很愿意聚集在一起,似乎它们之间有一种共同的乐趣需要彼此分享,以狂欢的形式表达一下彼此的心情。被激怒时它们也会聚在一起,一个个横眉冷对、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嚇哧、嚇哧”的呼声,似乎在恐吓、威胁对方,又似乎在有意地挑衅对方,向对方示威。稍有一点疏忽,对方会突然发力开始攻击,而后,便引起狼的群殴,直到两败俱伤。而更多的时候,它们则瞪着绿森森的眼睛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并挑战似地仰天发出一声嗥叫。于是,对方不甘示弱地也仰天发出一声嗥叫,引起了群狼的一片叫声。那种声音产生了一种强大的音波和力量,极有穿透力,撞击得万道山谷都震颤、灰暗起来,形成了一股连绵不断的回声,把阴森可怖的狼嗥传出了很远。
北塔很自然地站在土坡的制高点观望着家族的每个成员,眼中闪烁着一股冷峻的寒光。在野狼谷上百只狼中,它是名副其实的狼王。只有它可以向群狼发号施令,也只有它可以主宰这些狼的命运。它的眼光蓝中透出一丝幽绿,幽暗深邃,在夜晚显得特别明亮。那光穿过树棵和草丛直射出去,投向了远处的一个角落,那里躲藏着一只狼。那只狼叫白脸。它正躲在那里,两眼惊恐地望着那群聚集在一起的狼。
白脸似乎还没有从白天的惊恐中摆脱出来,正躲在一簇草丛后扭过脑袋舔自己身上的伤。它一边用长舌舔着,一边用两眼警惕地盯住那群仰天长嗥的狼,心中充满了恐慌、不安、惊惧和后怕,伤口的疼痛使它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抖动起来。
无意中,它感到有两股绿森森的寒光向它直射过来,似乎一直盯视着它,把它牢牢地罩在那可怕的绿色光圈里,使它无法脱离。那两股光形成了一种强大的震慑力,威力无比,直透进它的眼睛,刺进它的心脏,对它形成了一种威胁和重压,使它胆战心惊,无处躲藏。它想摆脱、逃离那股威严可怖的光,脱离开它对它的威胁和重压,可那股光像在无形中被吸附在了它的身上,任它躲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它。
白脸不由得站起身,后退着躲到一片草丛中去,借着夜色的隐蔽,用那丛繁茂的蒿草遮住身体。而后,透过草丛的空隙,向站在土坡上的北塔望去。却见狼王还一直在盯着它,视线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自己,它不由得把身子趴在了地上,尽量把脑袋低下来,嘴巴贴着地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望着狼王。其实,白脸隐蔽得很好,它的全身匍匐下去,完全隐在了那簇草丛中,它的身子被遮得严严实实。它在暗处能看到狼王,可狼王却无法看到它。它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只是,它内心极为紧张,总感到狼王的眼睛能看到它,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狼王的双眼掌控之下。并且,它奇异地感到:即使自己钻到了地下的狼洞里,还依然能看到那两股逼视它的绿光。
它不敢钻进地下的狼洞。狼洞只是它用爪子刨挖下的一个不太深的坑,里面窄小得连转身都有点困难,绝对没法施展开身子腾挪跳跃。遇到对手攻击,只有死守、死拼,连一丁点退路都没有,更没法灵活地去躲避。如果待在狼洞遇到群狼的攻击,那就只能拼死一战,绝对没有逃生的机会。可是,它既负了伤,又众叛亲离。那些狼们竟没有一个同情它、帮助它的,更别指望哪个能够协助它,共同作战,抗击敌手了。它只有孤独地远离这个大家庭,保全自己,仓皇逃命。
它真搞不懂,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引起了群狼的无情攻击呢?从前,在整个狼的家族可不是这样的。它在狼群中的地位是非常显赫的,仅次于狼王和北塔二啊!
白脸似乎明白一点了:这种剧变似乎是从中午它袭击主人后开始的。它不知为何竟一跃而起扑向了主人,张开大口就要咬住主人的脖子。从它记事起,它从来都不曾冒犯过主人,对主人毕恭毕敬,是主人扔过来的那只鸡引起的吗?它误以为主人去和它争抢食物,情急之下才对主人下口的。就在它咬住主人脖颈的瞬间,突然闪出了两道白光,卷起两股凌厉的劲风,飞扑而至,猛然撞开了它。它尖利的前爪划破了主人的衣服,把肩膀抓出了几道深口子。鲜红的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主人的衣服和脚下的土地。那两股劲风合成了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翻了它。它倒在地上,还没等它弄清怎么回事,猛然间便感到身上有无数地方被尖利的牙齿咬伤,流出了血。它感到浑身一阵刺疼,那种疼已分不出部位,遍布身体的各个地方,似乎全身都受了伤,全身都在疼,全身都是带血的牙齿印。慌乱中,它惊恐地向攻击它的同类望了一眼,只见狼王站在高高的土堆上,正两眼瞪着它。北塔二则站在狼王身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而其余的狼似乎猛然间都集中在了一起,正全面向它发起攻击。它们猛扑过来,轮番上阵,“嗖”地咬一口,咬中了便跑,它们速度快得像闪电,还没等它完全清醒、反应过来已被咬得遍体鳞伤,一时,它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对这种突变毫无心理准备,面对不利的形势,已顾不上多想,忍着全身的疼痛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出去。此时,如果不果断抗击,一定会被群狼咬死在这里。
白脸想不通:这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类,竟然为了人类而发生内讧,而且要置它于死地。它以往在狼群中获取的地位呢?尊严呢?怎么在一瞬间被颠覆得一干二净,没有一点幸存的余地呢?是什么导致它们去公开排斥自己而向着人类呢?
它百思不得其解,伤口的疼痛又使它恨起了这些狼。狼王和北塔二惩治自己也就罢了,因为自己一直服从于它俩,甘愿接受它俩的管治,可那些小毛虫算什么呀?一个个都是自己的手下,竟然胆敢冒犯狼威,发起群攻。就没有想一下你们的今后吗?有朝一日自己取代了狼王和北塔二的位置,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吗?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如果不是狼王和北塔二撑腰,非一个个咬死你们不可。
白脸逃离了出去,躲在远处暗自生气。它觉得今天是真正灰暗的一天,阳光、天空、远山、大自然以及世间的一切美好都远离了自己。阳光是灿烂的,但它已感受不到它的温暖了。蓝天是清晰透明的,高远而明亮,没有一丝流云,它却觉得天空阴云密布,一片灰暗。远山也倾斜动荡起来,形成了一种排山倒海之势,向它挤压过来。包括身边的树木和小草,也极不友好地展示着那片新绿,似乎也在和自己较劲。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这么不可思议,从现在起,它的地位一下发生了质的变化,它从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一下跌落到了低谷,变成了一只被狼氏家族抛弃的可怜的狼。它在狼群中的地位没有了,它成了任何一只狼,包括小狼都任意攻击的对象。它的心一下冷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它想报复,去惩治那些叛逆的小狼,让它们对它俯首称臣,听从它的调遣。但,它刚一产生这种念头,浑身的伤痛又无情地袭击过来,使它不由自主地又打消了那种念头,内心产生了更大的愤怒。它狠狠地瞪着群狼,只能把心中的怒气通过眼光喷射出去。可是,同时它也看到:那些小狼也余怒未消地盯住它躲藏的地方,似乎还要随时追杀它。它把心中涌出的怒气又收回去了,现在,它已完全落魄了,惹不起它们了,它只好拖着遍体的伤,狼狈地逃离到一个更远的角落……
它身上的伤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分布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直疼得它浑身微颤,龇牙咧嘴,双眉紧锁。它用嘴巴抵住地面,张大嘴巴,直吸冷气。它扭转脖子,尽力伸长舌头,舌尖垂着黏稠的口涎,舔舐着那些疼得浑身发颤的伤口。可肚子上的一道伤口它无论如何也舔不到,任它怎样变换姿势和角度,将脖子怎样弯曲,舌尖伸得再长也无法舔到那个伤口。
它不由得沮丧起来,无奈地放弃了无谓的动作,任由伤口渗着血液,痛彻心腑,它也只好咬牙挺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一点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它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境地呢?短短的一天内,受到了狼王的冷落和群狼的攻击。这个家族的每个成员,包括狼王,在平日里都与它亲如兄弟姐妹,怎么突然间和它反目成仇,变得六亲不认呢?
夜空又传来一阵响彻山谷的狼嗥,连续不断,持续了很久。猛然,那群狼迅速散开,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向白脸隐藏的地方扑来。白脸顿时感到了潜伏的危机,慌乱起来。它顾不了疼痛,
仓皇地逃窜起来,扑上前来的狼堵住了它的退路,把它团团围起来,并一个个瞪着眼、龇着牙,喉咙中发出“嚇、嚇”的吼声,伸出前爪,身子后伏着,做出了跃起扑击的攻击动作。猛然,一只灰狼直扑过来,照着它的屁股“嗖”地咬了一口。它刚扭身反击,另一只小黑狼从另一侧扑过来,又在它的后腿“嗖”地咬了一口。霎时,群狼野性大发,齐扑过来,“嗖、嗖”地咬着它,那群狼似乎很有攻击经验,既不恋战,也不把它推倒在地压住撕咬,只是巧妙地跳跃腾挪,瞅准目标“嗖、嗖”地扑咬,咬中便跑。一时,它浑身上下被群狼咬了数十下。
白脸寡不敌众,只得仓皇逃跑,可它一时无法脱离群狼的包围。它拖着伤腿,忍受着群狼的攻击,趁着夜色慌不择路地退到一个小角落,背对着钢栅栏瞪着血红的眼睛,眦出尖利的狼牙,做出一副拼死抗争的姿势,以等待群狼的再次进攻。
狼王仰天长嗥一声,群狼顿时像潮水般四散跑开,回到各自的领地,安静地卧下去。
白脸看到一个个离去的狼,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继而,一阵更加刺心的疼痛侵袭上来,使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血水浸蚀着伤口,使伤口更加疼起来,直疼得它浑身颤抖。它找了个隐蔽处趴卧下来,开始用长舌舔那些伤口自我疗伤。舔一下,皱一下眉头,心紧紧地缩成一团。它的眼里汪满了泪水,不由得痛悔自己犯下的无法饶恕的滔天大错。而这个错是致命的,使它从此失去了在狼的世界所占有的地位,让它付出了沉重的血的代价。
在野狼谷上百只狼中,它应该排在第三。除了狼王和北塔二,其余的狼都会对它敬畏三分的。谁想到如今却众叛亲离,连那些平时它不屑一顾的小狼都敢对它下口,发起攻击,这在它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然而,这样的日子才仅仅是开始,谁能预测到在这漫漫长夜,群狼还会对它发起几次攻击呢?
二
杨长生肩膀上裹着白纱布,手里拿着一根粗铁棍,打开狼圈门,独自一人走进了铁栅栏围着的狼圈。
狼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两眼警觉地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显得焦虑不安。它们盯住他的一举一动,既不表示热情,也不显露慌张,只是紧紧地盯住他,盯住他手中的铁棍,观察着那根铁棍的最终着落点落在谁的头上。
那根闪烁着一股寒光的铁棍完全扼制了狼的热情,它们一个个沉默无语,表现得很谨慎。没有一只狼主动跑过来对他表示亲热,也没有哪只狼不在担心主人会随时发火,把铁棍打在自己身上,使自己皮开肉绽,心肺俱裂。一时,它们显得很冷漠。
只有白脸远远地躲着杨长生,它顺着圈内的草丛、土坡逃跑,和他保持一段很远的距离,不让他靠近。
杨长生高喊一声“:白脸。”白脸不应,继续在逃跑着。
他又喊:“白脸,你给我站住。”它还是不应,仍只顾逃。
他在后面快速追它,手里的铁棍很有分量,很威猛,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把他也衬托得就像古代的侠士,显得威风凛凛,英勇无比。
它不停地在圈内逃跑,不让他靠近。
杨长生心中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火。白脸的逃窜激起了他的愤怒,它越是这样便越激起他的火气。如果它不逃,让他打它一两铁棍,以泄内心的愤恨,以此化解了心头之恨也就罢了。可它偏偏要逃,让他追着受累,既狼狈又无奈,只能增加心中的火气。可他干着急,就是追不上依然快速奔跑的白脸。
那些狼呆呆地望着一逃一追的它和他,警惕地瞪着双眼,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主人怒极失控迁怒于它们。杨洁站在门口喊:“爸,别追了,出来吧。”杨长生说:“我要好好教训一下它。”
杨洁说:“爸,你先出来。教训它的事交给我了。”
杨长生余怒未息,很不甘心地走了出来。这个白脸,它太狡猾了,平时只要轻轻地一叫它,便会立刻欢快地跑上前来,用舌头舔他的手、腿,扑上来舔他的身子,对他表示百般的讨好和献媚。可现在,它也许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怕他对它进行惩治,竟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敌意,它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听话、供他驱使了。
杨长生走出铁栅栏,顺手扔了手中的铁棍,向呆望他的群狼高声喊:“你们都过来吧。”
野狼谷因狼而闻名中外,央视节目纷纷报道。一时,是新疆吉木萨尔县车师古道野狼谷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和旅游景区。
2015年7月,中央电视台4套《走遍中国》栏目组主持人陆镝导演带随行数人前来新疆采访,专程来到吉木萨尔县车师古道野狼谷,为他主持的栏目拍摄了《猎狼人》《与狼共舞》专题节目。陆镝导演亲身感受到了车师古道悠久的历史文化和古道景色如画的俊美、惊险与奇特。在拍摄《猎狼人》的过程中,狼王杨长生曾遭遇白脸袭击,让陆镝亲眼目睹了狼的凶猛与野性,感受到了野狼谷的狼带给她的惊险与刺激。
中央电视台二套播出《新疆有个野狼谷》《狼王与他的明星狼》《与狼共舞》,央视七套播出《养狼的女人》《养狼的财富》,央视四套播出《狼王的心愿》,央视十套播出《在那遥远的地方》《天山胜地丝路北庭》等影视剧和县、州、自治区、中央电视台以及《中国新闻网》等网络公众平台制作的几十部专题报道。野狼谷成了车师古道的代名词,古老北庭的神话与传奇。
车师古道,始于汉唐,唐代称“他地道”。在这条古道上,发生了无数惊险的故事,走进他,也就走进了历史。走在一条跨越天山南北的古道上,似乎,人们的耳边会传来喃喃的低语声,仿佛历尽沧桑的老者,在给人们讲述着车师王国的兴衰,当古道的一幕幕如画般呈现在眼前,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兴奋、感慨既而恍如穿越……
如今,车师古道、野狼谷等景区更是名扬全国,是摄影、旅游、徒步、探险的最佳选择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