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暖】血泉(大型戏曲)
[牛阵风瘫软坐在地上,“呜”地恸哭不止。接着他挣扎着站起。
牛阵风(暴怒地)奶奶的,我要复仇!我要烧死你的亲人和靠山村!(向匪军甲)传我的命令;就让那些被我们扣住的老百姓,拿着火把去焚烧靠山村。谁不愿意,立即枪毙!
匪军甲:是!
[匪军甲下。
[灯暗,牛阵风隐去。
[幕后人声嘈杂。打骂、哀嚎、枪声……
[灯亮。枣花从里屋走出!至窗前倾听。
枣花:这样残忍的坏蛋,畜生!
[天幕出现一束火光,由远至近。原来是石荒年拿着火把颤颤巍巍地上。
枣花(惊叫)我的荒年,是你!
石荒年:是我……
枣花:你想干什么?
石荒年:我……
枣花(焦急不安地)你千万别,你千万别……快把火把扔掉,踩灭它。
石荒年:我不……
枣花(痛苦地)你的疯病又犯了吗?
石荒年(癫疯地)我没疯,我的头脑清楚得很。
(唱)
这次落到他们手,
心里一点不害怕。
敢问他们哪部分,
抬出我爸石老大。
不料招来一场祸,
劈头盖脸遭毒打。
纳闷不知为何故,
原来蹊跷怪事发。
我爸反了牛司令,
一把大火烧他家。
副官司令不相认,
就像我妈不认儿。
(疯笑)哈哈哈……我爸也疯了。
枣花(泣声地)你别说了……
石荒年:你也疯了吗?
枣花:呵,是你疯了。
石荒年(自言自语)我疯了,你疯了,他疯了……大伙儿都疯了。哈哈哈……
[石荒年举着火把缓缓向前。
枣花(疾呼)荒年!你站住。
[石荒年停止。
枣花:荒年!你拿着火把干什么?你要把你的靠山村草屋点着吗?你想想看,你儿子在草屋里,你的枣花和亲人在草屋子里,你要把他们烧死吗?
石荒年(摇头)不,不,我怎么能烧死我的儿子、我的枣花和我的亲人呢?
[石荒年高举的火把慢慢垂下。
[幕后匪军吼叫:“石荒年!你怎么站住啦?快烧!再磨蹭,我们就开枪了!”
[石荒年艰难地举起火把,又颤颤巍巍地朝屋前走。
枣花(哭喊)荒年!你不是说过你不能烧死你的儿子、你的枣花和你的亲人吗?
石荒年不……我要烧,烧死坏人,烧死好人,统统烧死。干干净净……
枣花:荒年,不许你再往前走!!
[石荒年停止,他的头脑似乎又清醒些。
石荒年(动情地)呵,枣花,我的枣花……
[幕后喝叫:“石荒年,你想吃枪子儿了吗?”
[少顷枪响,石荒年猛地倒下。
枣花(惊叫)荒年,你怎么啦!
石荒年:我的腿……枣花,你看,我的通红通红的血流出来了。枣花!我为你流血……
枣花(哭叫)我的荒年!
(唱)
你我成婚一年整,
从未这样喊你名。
恩恩爱爱聚一起,
唧唧呵呵细语声。
日子再苦也觉甜,
同舟共济心连心。
你说夫妻梁上燕,
双双飞来双双行。(哭泣声)
石荒年:对!双双飞来双双行……
[幕后威胁声:“石荒年,再不下手就打断你的那条腿!”
石荒年:呵呀!燕子不能没有腿……
[石荒年艰难地爬起,慢慢举起火把,一拐一拐往前走。
[石荒年的火把欲接近房檐,枣花大喊一声冲出家门,紧紧抱住石荒年。
枣花:荒年……
[敌人枪响,枣花抱着石荒年连同火把一同倒下,火把与生命一同熄灭。
[另一表演区,孙岩兰扑上。
孙岩兰(哭喊)荒年!枣花!我的孩子……
(唱)
头如雷击心如刀绞疼痛断肠,
欲哭无泪欲喊无声格外悲伤。
实指望全家相聚在夜过天亮,
谁知你们一腔热血也洒泉旁。
你们生前患难相依甘苦共赏,
你们死后初衷不改一同前往。
曾记孩儿劝妈对爸好,
总是语重又深长。
曾记孩儿偎依石老大,
细声细语像歌唱。
我正想真诚认个错,
为母不会像先前样。
我正想同你们共高歌,
和谐美满度时光。
全家围绕你们爸,
就像星星伴月亮。
想得痴迷又神往,
不料心愿未酬孩儿双亡。
是谁夺去无故孩儿命,
牛阵风这条罪恶狼。
他欠我多少人命债,
血海深仇记心上。
怒火烧干眼中泪,
恨不得拿刀斩豺狼。
我的丈夫老大你在何方,
可知眼前这景象。
[画面在哭声中隐去。游击队向敌人射出复仇的子弹,硝烟遮去一切。
[悲歌叠起,合唱:
淡黄硝烟像纱帐,
遮盖这双年轻人。
脸贴脸呵心贴心,
搂抱一起去殉情。
[切光。
(四)
[两天以后。
[远处,蓝天白云,青山叠翠。
[郁郁葱葱的树木环抱靠山村。村前又增几座新坟,坟上靠着花圈。
[布谷鸟伴着婴儿啼哭。
[幕启,孙岩兰抱着婴儿,踱来踱去,她形容憔悴,满脸泪痕。轻哼着催眠曲儿,也像啼哭。
[婴儿睡着了,孙岩兰仍然抱在怀里轻轻地颠着。
[孙岩兰抱着婴儿在泣声中进里屋,下。
[静场。
[石老大上,他老了许多。
石老大(唱)
儿子儿媳遭残杀,
噩耗传来痛我心。
踉踉跄跄抬不起步,
地也转来天也晕。
岩兰向来看儿重,
如今精神难支撑。
回到家里多劝慰,
我含悲忍泪打起精神。
[孙岩兰上,她和石老大相见更加激动。
孙岩兰(木然地)老大……你回来了。
石老大:岩兰!我回来了。
孙岩兰(泣声)可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了。
石老大:我听说了。岩兰,你要挺住。
孙岩兰:好老大!我能看出,你劝我时自己心头也在流血,你比我更爱孩子!
石老大:都记在心里吧。
孙岩兰(回忆地)往日,我常见你们爷仨在一块叽叽叽咕咕,说说笑笑……每当我对你发脾气,枣花总是不平地说:“妈,你怎么那样对我爸呢。”
石老大:这不能怨你,因为那时候,你不理解我,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做的事。
孙岩兰:群生都告诉我了。群生说那天晚上,你把他带到我家门口……
石老大:我以为我回不来了。
孙岩兰:群生说,你该有个家,有个好妻子。
石老大:你就是一个好妻子。
孙岩兰(悔恨)不!我没有做好你的妻子,没有理好你的家,连你的两个孩子我也没有保住……(泣声)
石老大:岩兰,别伤心了……
孙岩兰(突然哭出声)呜……我不伤心。真的……(那场惨烈画面仿佛浮现眼前)我看到我的荒年和枣花呵!
(幕后合唱)
双双而去好动人,
脸贴脸搂抱那么紧。
像是无忧甜蜜睡,
快乐幸福似消魂。
这样真夫妻让人神往,
胜似梁祝化蝶景。
(孙岩兰喃喃自语)脸贴脸,紧紧地搂抱着,搂抱着,像是甜密地睡去……
石老大:不要想这些了。岩兰!
(唱)敌人扬言百日清剿,
没到两月逃之夭夭。
军民织成同心网,
打倒反对派你有功劳。
淮海大战炮声隆,
全国解放运筹帷幄中。
(白)岩兰,咱们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孙岩兰(茫然地)唔……
[石老大从腰间抽出短枪,递给孙岩兰。
石老大:你看!这就是牛阵风给我的那把枪,(自豪)我果然按照你说的那样,用它杀他们的人。那天晚上,牛家圩子大火烧起来以后,我心里真地念叨着你的话,干得痛快极了。
[孙岩兰听得出神,她深情抚摸着短枪,热泪盈眶。
孙岩兰:老大,您真好。(自责地)我只顾听你说话,忘记问你吃饭了没有?
石老大(突然想起)喔唷,有件大事,我差点忘记告诉你。
孙岩兰:什么大事儿?
石老大:你得准备几样下酒菜,赵群生一会儿要来。
孙岩兰(触动地,喜悦地)赵群生!是真的?
石老大:是真的,这是我请他来的。咱们一起庆贺百日反清剿胜利。
孙岩兰(兴奋地)是的,应该一起庆贺百日反清剿胜利。
[幕后传来狗吠声。
石老大:说曹操,曹操到,你听,他们来了。我迎他们去!
孙岩兰:我得赶快准备!
[石老大匆匆而下。
[孙岩兰置枪桌上,转身拿出一壶酒也放在桌上,然后走进里屋,她下。
[静场。
[突然幕后传出嘈杂之声
[打扮游击队的牛阵风及其败兵簇拥着石老大上。
牛阵风(枪口对住石老大)哈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呵!
石老大:哼,一群逃亡的败兵!
牛阵风:你说的对!
(唱)我们本是逃亡败兵,
今天你却落我手心。
石老大(唱)要杀要剐随你便,
休要得意忘了形。
[孙岩兰从里屋走出,把菜放在桌上,听到人声就近扒在窗上看。
孙岩兰(大惊)呵!
老大未迎来赵群生,
却遭遇牛阵风大仇人。
牛阵风(唱)我且不急先动手,
有几句话儿把你问。
石老大(唱)有话尽管快些讲,
我没工夫跟你磨蹭。
孙岩兰(唱)老大短枪在桌上,
赤手空拳怎防身?
牛阵风(唱)牛某待你也不薄,
为何反水杀我人?
石老大(唱)你对百姓犯下滔天大罪,
你同我不是个人怨恩。
[孙岩兰拿起桌上手枪。
孙岩兰(旁唱)手握短枪心中急,
不会使用慌了神。
牛阵风(唱)你是一个大骗子,
狗模狗样藏自身。
石老大(唱)人民需我去受苦,
赢得胜利报人民。
孙岩兰(旁唱)伺机冲到老大旁,
递上短枪和仇人拼。
牛阵风:我让你看不到你的胜利,我让你立即就死。
石老大哈哈哈……就快动手吧。
[孙岩兰握着短枪冲出门去。
牛阵风:好,痛快。可我不让你一枪死。我先打断你的右腿,再打断你的左腿。然后一刀一刀割你身上肉,挖出你的心,用它下酒。
[牛阵风举枪瞄准。
[孙岩兰猛扑过去。
[牛阵风枪响了。孙岩兰中弹,却已把短枪递到石老大手里。石老大手起枪响,牛陈风和在场的匪军当场毙命。
[靠山村群众陆续走上,他们动情地面对现场。
[孙岩兰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胸前流出,她微微欠起身。
孙岩兰(喜悦地)老大,你干得好,干得好!
[孙岩兰昏迷过去。
石老大:岩兰,我的岩兰!
孙岩兰(微微睁开眼,神情恍惚地)老大,抱紧我,像枣花和荒年那样,脸贴脸……
石老大(泣声)岩兰!
孙岩兰(更急切地)快、快……
[石老大抱起孙岩兰。
孙岩兰:老大,二十年了,我们的心才真正贴到一块,我好快活啊……
石老大:我也和你一样,让我们从头开始吧。
孙岩兰:我怕不行了……替我感谢群生,是他使我回到你的身边……(气绝)
石老大:岩兰……!
[悲歌起,合唱:
他们最懂爱的真谛,
他们最有爱的真情。
你为爱死她为情去,
一所茅屋凝聚两代人挚诚。
心明如泉情真似玉,
血汇泉水泉水气势增。
泉带血痕血亦清碧,
半面流泉辉映军民情。
[歌声中石老大抱着孙岩兰,缓缓走向泉边,泉水顿时变成血红。突然,幕后传来呼唤声:“孙妈妈!我们游击队来了!赵群生来了!山娃来了!”
[婴儿撕肝裂胆地啼哭。
[台上众演员亮相、造型。
[大幕徐徐降落。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