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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看点】迷失的萧飞(小说)


作者:祥云飘飘 白丁,91.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212发表时间:2020-03-24 16:06:00
摘要:八十年代初,农民萧万禄节衣缩食、竭尽全力供儿子萧飞上了卫校,指望儿子能光宗耀祖,改变全家困窘的生活。没想到,好不容易跳出“农门”,端上“铁饭碗”的萧飞却好高骛远,渐渐迷失了自我,弄得一生望子成龙的老爹悬梁自尽,自己孑然一身,不知所终......

【看点】迷失的萧飞(小说)
   没有显灵。谁都没有显灵。
   只有百分之五的幸运者考上了县一中,百分之零的祈祷者考上了中师中专。
  
   四
   肖承嗣毫无悬念榜上无名。
   情急之下,他循着名声找到向阳公社的另外一所附中。听说这里有位老师和自己同姓,虽然此前并不认识萧老师萧叔叔,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萧老师叔叔一定会帮他。
   农村学校不大,很容易就找到了萧老师。
   让侄儿在您教室里聆听您的教诲吧,去年都怪我经常生,生,生病,明年一,一,一定能考上。
   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留下吧。不过,要重新从初一开始,我今年上初一的课,你原来的基础也不扎实。留下就不可旷课迟到早退,要好好学习,不可贪玩。要志存高远,将来才能展翅高飞啊!我对你提的要求,你能做到能坚持否?
   萧老师满眼关爱,望着面前这个一张口说话就让人着急却有些胆量的少年。
   记住了,我能,能坚持。哦,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那,萧叔叔,我这个肖咋不是你那个萧呢?
   我这个“萧”历史古老,你那个“肖”也是。早在春秋时期,两姓就已经并行了,萧姓是以宋国封地命姓的。但是姓“萧”者有一个问题,许许多多的族人变成了你们这个“肖”。就像现在许多“戴”姓人图省事,用“代”代替一样。其实是不对的。
   肖承嗣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姓事。回家后,告诉父亲想改“肖”为“萧”,自己的名字也要改,要叫父亲的名字也改一改。
   承嗣妈生承嗣时难产,母子都差点没了性命。当过几年兵的肖万禄,走过些地方有些眼界,他相信母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之不易的东西需要倍加珍惜。因此他很疼爱自己这个大儿子。喜欢用四川人的口头禅叫承嗣“龟儿子”,因此爷儿俩的关系倒更像朋友一些,大事小事,随儿子的。除了想摘星星月亮够不着之外,只要儿子愿意做的事情,都依从,爹做牛做马都愿意。
   那么,你打算改个什么名字呢?
   承嗣,难写又难听,同学们取笑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改成萧飞吧!志存高远展翅高飞呢。爹,你就改成万如吧,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万禄太土太俗了!啥子财啊福啊禄啊,都是资产阶级的想法,会遭人批判呢。
   你改你的,我的就不要改了吧。都叫了快四十年了,现在改名,村间四邻亲戚朋友哪个认?别扭不方便啊。岂有此理,龟儿子还让老子改名,天下只有老子为儿子起名的。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万禄心说。
   我不管,反正以后我填表什么的,我爹你就叫萧万如,我就是萧飞了。爹,妈,弟妹,都听好了啊,以后我叫萧飞,不叫萧承嗣!
   好,记住了,龟儿子的。
   萧飞跟着萧叔叔老师读书可不敢再生病,开始认真听课了。两年后,考上了县一中。这小子个子也长高了,原先红扑扑的小脸变白了,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的样子。
  
   五
   古城一中,在古城肇启文明的圣地——文庙内。
   这是一所古老的学校,始建于康熙六十年。年长一些的人,至今仍称呼古城一中为“黉学”。
   古城一中位居古城县八所中学之首,当时是古城县的重点中学。恢复高考制度第四年,古城县的中考升学率仅百分之十多一点。
   萧飞的家离一中三十二公里,有213国道相连,花七八毛钱可搭班车进县城。不过,每天只有两班车定时路过。一班是古城县与邻县往来的县际班车,另一班是县城与东北部一个重镇往返的短途班车。那时路况极差,说是短途,百十公里路程,班车晃晃悠悠差不多要跑一个上午。如果乘客太多塞满车厢,就搭不上了,只有走山路。这虽然要翻山越岭,却比走国道近了三四公里。私人客运、出租车,没有,听都没有听说过。摩托车也没有。单车,有,但买不起,新车要一百五六十块钱。“社员”干一天农活的10分工分,价值还不到两毛钱呢。
   肖万禄,不,改名了,肖万如,儿子给改的,虽然没有几个人认可这个名字。没关系,自己想叫什么自己做主。肖万如告诉龟儿子,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穷人读书,富人习武。家有读书郎,富贵不用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家里有我和你妈,你弟妹们就推迟两年去读书,先在家搭把手打个帮。就是砸锅卖铁吃力搬砖,我也要供你读书,将来谋个好的出路,光大我萧家门庭。龟儿子,你就少跑回家,安安心心读你的书吧!每个月回来一次就行了,爹一定给你准备好书学费生活费。其他同学每个月只要七八块生活费,我给你十块。二毛五一个小炒,你可以多吃几次。可不要像村头的小花狗,每个星期都要回家来要钱,既浪费时间又会增加支出。
   花狗、化缘是村头万顺家的俩儿子,传说名字贱的孩子能快长快大、顺顺利利,有后福。万顺嘴一张,就定下了这在村里独一无二的名字。
   眼下的大米、白面,虽然定价才一毛多钱一斤,猪肉也只要六七毛一斤,但属于统购统销物资,要领国家工资吃国家粮的工人干部,凭粮油购销证去粮管所食品站才可以买到,市场上是没有的。棉布烟酒糖茶这类日常用品,大多要凭票供应。不要说没有钱,就是身上揣着钱也是买不到的。白菜、萝卜、韭菜、辣椒,只需要两三分钱一斤,土鸡一只三四斤重,也不过一两块钱,经常买得起的只有少数人。
   社员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穷,穷得只剩下裤腰带了,连一文瘪毛钱都没有,盐巴辣子都吃不起。
   要供一个高中学生读书,几乎要倾家荡产才行。问题是人们也没有什么家产可倾可荡啊,除了几间土墙瓦房,就只有两只老母鸡,一两头瘦猪了。
   为了让儿子读好书,肖万如白天劳作时冥思苦想,夜晚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如何凑够儿子下个月的费用。
   两年高中,爹是特别特别努力的,是儿子的可靠后勤。他不是一般的爹,算是个很称职的爹。他调动了包括妻子儿女亲戚朋友在内的,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除了咬紧牙关勒紧裤带勤俭持家外,还时不时将面皮抹了藏在屁股底下,求爷爷告奶奶东凑两块西挪三块,蹬着八只脚使力维持着……
   萧飞也还算努力,回家书不离手,不时翻开瞄一眼,享受着家庭最高的待遇:龟儿子,你看书就行了,疲倦了可以去村外的庄稼地里转转,饭熟了会喊你回来吃。不用劳动,挑水拾柴做饭喂猪的事也不用做。这些事有我和你妈,还有你弟妹们呢。
   读着读着,萧飞土坯入水——返本还源,又犯病了。他犯的是老毛病,开始上初中时就犯过的毛病——凭好恶自主选择听老师的课。他以为,初中复读后考上了高中,主要是靠自己努力的结果,似乎也积累了一些读书的经验。上高中,要考大学中专,不想听的课,我自己挑重点学习,也是没有问题的嘛。只有班主任我佩服,还有语文体育物理课也不错。其他老师的课,切,简直就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还不如让我去讲,保证没有人在课堂上昏昏欲睡。
   生活学习费用有爹负责,两年还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好混啊。萧飞自认为学习也是努力的,除了不太喜欢两个老师的课之外。还有班上的樊丽娟同学好像喜欢自己,挺好看的一个女生。好几次邀约去她家里玩,都没有去。主要原因是她没有单独邀约自己,她怎么能同时对好几个男生都好着呢!有点酸不溜丢的感觉。相比而言,似乎对自己更好一些。先保持着比做同学更近一点点的关系吧,万一有更喜欢的女生就再说。如果没有更理想的,她也可以。
   考完试,回家呆了几天,又回学校找樊丽娟她们几个同学混了几天,其间憧憬并畅谈未来的人生,不乏豪言壮语,还有蓝图描绘……
  
   六
   闲来无事,信步逛至老街红太阳广场。心慌慌的不踏实,见一中年男子摆摊算命,面前空无一人。闲着也是闲着,萧飞奉上六毛钱,请先生帮我算算事业婚姻寿命什么的。
   报上生辰八字后,中年男子嘴里叽里咕噜,右手指开始弯曲、搓捻一会,学着瞎子和江湖骗子开言道,算命不饶人饶人不算命。观尊驾这八字禀得中和之气,为人有刚有柔又喜财官有气。必得妻贤子贵。但是六亲少靠弟兄情疏。自饮酒自还钱,自打鼓自划船……你属过林之虎,金箔金命也。此命初年做事事难成,中年运浮沉未定,变化多端,中年后暂得良好机会,晚景德高望众者亦有之。你做事积极、热情有活力、有担当、讲义气、乐观进取有自信、勇于接受新观念、有明快的决断力、坦白率真。爆发力强,勇于接受挑战、不畏权势。有舍己成仁之气慨,好出风头,有侠义之心,往往有不利名声留在世间,宜要注意……
   停。萧飞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算算我的婚姻如何?蛇虎婚配如刀锉,男女不合矛盾多。配马狗大吉也。
   再算算我今年能不能考上?学业仕途,千变万化,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不可泄也。
   被骗了六毛钱。不知所云,不得要领,萧飞起身离开了中年男子。
   骗,骗,骗子,故作高深信口雌黄,简直就是瞎子卖布——胡扯!
   考试分数出来了,萧飞上中专线差二点五分。
   可怜的萧飞脸色灰白灰白的,上眼皮耷拉,眼目空洞,嘴唇紧闭。这是高考前夕熬夜突击复习和名落孙山后的普遍反应。
   没有和任何一位老师同学打招呼,萧飞无精打采晕乎乎摸回家便蒙头大睡。睡得着才怪,睡不着,也只有躺着。这个时候,他能面对的似乎只有床铺,只有床铺能让他清静片刻,能给他一丝温暖。
   怎么和爹和妈和自己交代啊!
   萧飞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干什么。面对家徒四壁,眼看爹铁青着失望的脸,耳听妈无言的叹息,还有像小猫一样敛声屏气蹑手蹑脚做事的弟妹们,感觉一切都没有了生气。讨厌的猪们连肿脖子都嘭嘭嘭嘭吃得欢,发出那么大声干什么,就像几辈子没有吃过一样。还有那公鸡母鸡码在一起颠上簸下,老鹰抓的日辣得很,看把你能的,畜生!天是那么无情,地也是那样的呆板,连村里的人和小猫小狗也躲着自己,自从落选之后,好多天了,外面的一个人都没有见到。不是,其实是自己躲在家里,就没有出过院门。
   秋风秋雨愁煞人,生活又苦又涩,这个秋天没有了意义。
   爹已精疲力尽,妈也一筹莫展。萧飞如大病在身。他的灵魂,也像那收获不久堆在墙角下的洋芋包谷一样,在慢慢蔫下去,任凭鸡挠狗糟……
   咋整咋整,又咋个整嘛?!
   城市居民子女,就业渠道比较多,只要初高中毕业,可参加招工招干考试,也可以去参军,或者子承父业,进父母所在单位或企业,几乎都能分配工作。农村孩子考不上中专、大学,就只能回家种地,继续那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劳作,这也算是子承父业。
   一家子沉默着吃过晚饭,就像玻璃缸里的鱼儿,光见嘴动不闻声音。我不甘心,爹,我还想去复读。再给我一年,我一定……
   读,读你妈呢读,拿什么去读!我入你妈龟儿子的,你只晓得羊腰子好吃,你却不晓得那会要了羊的老命!你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看看,我们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只剩下我和你妈这两把老骨头了!现在你二兄弟也在读书,你说咋个整?你不是一直说只要我们负责钱你负责读书,就没有问题你就有把握不会让我们失望吗?我前生到底作了什么孽,咋会养着你这样的儿子啊!
   萧万如抹下卷边毡帽狠狠地掼在地上……
   爹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时,爹的眼里滚下几滴泪水。资本主义资本主义,没有资本,爹还有逑什么主意!就为让你读好书,爹苦爹累,爹舍嘴失脸去借钱,爹要脸要面,爹让你妈你弟你妹补旧衣裳穿。你小妹的脚趾头钻出鞋子来好久了,都没钱做双新鞋……
   爹气恼着睡下了。萧飞把羞愧的脸埋进裤裆里,半天没有扬起来。
  
   七
   完了,这回爹是铁了心再也不会管我了。只有像电影里的俗家弟子,去少林寺找方丈赖着让老衲收留,出家练武去。电影海报上,李连杰那两招“单蹄敬酒”“双风灌耳”,真是潇洒带劲。他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对了,去少林寺之前,要和樊丽娟告别,看她能不能等我学成归来。或者去学门手艺,劁猪阉牛、擀毡匠、木匠、吹大撒喇……
   脑壳里的乱麻越捋越乱……
   鸡叫头遍,爹起床了。他担心儿子受不了打击,他睡下又起来了。
   可怜天下爹的心,宁可儿子负爹,爹也不能负儿子。明明是儿子不努力,可自己却放不下甩不脱挥不去,要提着心吊着胆伤害着脑细胞。爹在床上翻秋打滚六七个小时却苍老了七八岁。
   生儿育女,是人类的本能,也是爹妈的基本职能职责。可有的时候,却是叫花子要了背不动——自讨苦吃啊!
   去复读吧,龟儿子。今年包产到户,分到一头还可以出力的老黄牛,本来指望牠帮我耕种那十多亩包产地。看来,只有卖耕牛了。我和你妈就当黄牛了……爹的神态,有舔犊之情有恨铁不成钢,还有些悲壮,就像要挽着妈的手昂首走向刑场!
   爹,儿子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啊,我,我,我……
   都怪我,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只听语文课物理课,甚至跑进别的教室去听课,却很少进自己的教室看数学化学老师那自己不喜欢看的脸。本来不讨厌数学化学课的。咋就要和老师较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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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句古话,历来就只是用来安慰人心的,“女在不由娘,儿大不由爹”倒成了一种血淋淋的现实。小说中的萧飞是个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游荡农家子弟,读书不好好读,选老师,爱听的课去听一下,不喜欢的课就不去听,结果初中考高中需要复读一年,高中考中专大学没考上又去复读一年,最后倒是考上了一所中专,国家也根据其所学专业分配到离家较远的卫生院工作,可他倒好,为了避免亲戚六眷麻烦自己,干脆请调到离家千里的西南工作,如果好好工作也便罢了,他却这山望到那山高,辞去了医生职业去当律师,可是当律师又没有很好的人脉资源,再加上自己学艺不精,连个普通的民事案件都办不下来。原指望他能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做个表率,使弟弟妹妹们个个争优人人争光,却没想到二弟却在打工期间干上抢劫伤人的勾当。害得他老子萧万如心如死灰,一根绳索悬梁高挂,结束了自己劳累的一生。编者因此想到,有多少富家或农家子弟能够体谅体谅父母的艰辛,好好地读一肚子书,出来为国效力为父母争光,该有几好?!佳作,推荐共赏。【编辑:湖北武戈】(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325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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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20-03-24 16:07:59
  萧飞迷失的不止是做人的目标,还有人生的方向。令人深思啊!欣赏佳作,问候祥云飘飘老师!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2 楼        文友:祥云飘飘        2020-03-24 16:55:44
  谢谢编辑!谢谢湖北武戈!请多多赐教!
苦难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是不配讲苦难的。
3 楼        文友:只留阳光        2020-03-26 02:04:07
  失眠,正好欣赏了小说,祝贺作品,加精欢迎加入看点。
温暖向上,以心相交
4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20-03-26 10:27:34
  恭喜佳作斩获精品,祝贺祥云飘飘老师!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回复4 楼        文友:祥云飘飘        2020-03-26 10:58:57
  谢谢老师!同喜!
5 楼        文友:陶桃        2020-03-26 19:24:06
  祝贺老师佳作摘精,祝老师文丰春安!
回复5 楼        文友:祥云飘飘        2020-03-27 10:23:16
  谢谢陶桃老师!
6 楼        文友:大地琴韵        2020-04-01 17:30:41
  祝贺佳作获得精品,期盼看到更多精品!
回复6 楼        文友:祥云飘飘        2020-04-05 09:34:22
  谢谢大地琴韵老师鼓励!继续努力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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