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妖精苗小四(小说)
陈放放下心中的一丝不安,专心享受着苗小四的殷勤。往常苗小四身上时隐时现的油烟味,今晚变成了只有城市夜店门口才能闻到的魅惑味。
单独面对苗小四,陈放更显豪气,不知不觉已醉眼迷离。身旁的苗小四已褪去了蝉羽,只剩下束身粉衣,此时娇滴滴更是可人,惹得陈放心荡神驰。
“陈哥哥,再喝一杯,小妹我今晚陪你高兴……”苗小四呢喃着,右手圈上了陈放的后颈,左手端着酒杯往陈放的嘴里送,柔软的胸部温热了他的半边身子,红唇在身旁召唤。陈放已欲罢不能,俯身将含着酒的嘴伸向苗小四……
“哐啷”,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轻响。
“喝多了,喝多了,谢谢四姐,改日我请。时间不早了,走了。”陈放一激灵,推开依偎着自己的苗小四,踉踉跄跄离开了酒楼。
“刚才是我不小心碰倒了那只空醋瓶……”汪顺从卧室内走出,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惶恐地望着春意阑珊的苗小四。
“你坏了老娘的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废物!”苗小四鹞眼圆睁,厉声呵斥汪顺。
“老子让你像叫春的猫,叫唤,再叫唤!”汪顺恼羞成怒,走近苗小四,一把扯下她的胸衣,将她抱起恨恨地丢在床上,转身走出卧室直喘粗气。
“啊呜”,汪顺少有的粗鲁举动,让苗小四委屈得趴在床上嘤嘤哀鸣……
“陈大哥,我们俩的事,汪顺已经知道了。”过了几天,苗小四她拨通了陈放的电话。汪顺在旁边竖着耳朵。
“我们俩什么事?”陈放问。
“就是……那事嘛。你说咋整?”
“没有的事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放平时就听说过苗小四夫妻的作为,知道自己被妖精盯上了。
又过了几天,苗小四再次打电话给陈放说:“前次打电话时已经对通话录了音,想赖也赖不掉了。现在只要承认发生过一次关系,对,就说一次。是酒后乱性,因为酒喝麻了,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没整成,其实只能算半次。别提起裤子就不认账,赔五万块钱就行了,也不打算再咋个整。我苗小四也是要脸要面的,说出的话,泼出的水,现在闹都闹了。陈大哥,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把我换做是你,你叫我咋个整啊……”
“哈哈哈,真是稀奇啊,这种事情还可以商量着办,还换位思考,穷疯了吧你。凭啥呀?凭你那根残指吗?小三,哦不,小四,这种事不是你想有,想有就能有的。自己抓屎往脸上擦不说,还要往别人身上抹!”
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还这么冠冕堂皇循循善诱的。陈放被气得笑出了声,想起了最毒妇人心这句古话。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竟敢揭自己的短,拿老娘残废的二指头说事!锣鼓敲起来了,再蹩脚的闹剧,也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苗小四让汪顺弓腰撒跨提着木棒尾在后面,自己在前如丧考妣干嚎着,一次又一次去镇政府找麻烦。闹到这种地步,世人都会认为,不是你陈放干的为什么要找你?这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陈放只能睁着眼睛给鸡啄。不堪其扰,陈放就拿出一个月的工资,恳求苗小四到此为止。苗小四接过钱,似乎有了陈放作奸的新证据,转身更加理直气壮宣扬着陈放的“恶行”。从楼下找到楼上,从办公室主任找到书记、镇长,强烈要求补偿,要求处理,直到将陈放逼走……
把脸抹下装进裤裆里,舍身倾情演出,却没有预期的票房收入,汪顺把苗小四这次演出评为:史上自编自导自演最烂的剧目之一。
之二当然是被掰折手指那次。
三
镇政府提出以小镇为核心区,打造旅游景点,要统一主街道房屋建筑、商铺风格,部分旧房需要拆除重建。由开发商补助,原住户可在原地重建或是入住统一建设的安置小区。“情缘客栈”在拆除重建范围内。
街坊四邻陆续与开发商签了拆迁协议。隔壁刘强强一家在省城打工,他的旧房已经拆除,只留下一片裸露的空地,说是攒够钱才回来建新房。
苗小四却不急,硬是与开发商软磨硬泡,拖延至最后一户拆除,获得了一笔不菲的补偿款。然后用补偿款的一小部分新建了四层砖楼,改名“聚鑫酒楼”。
她把三、四楼装修为低档标间,一楼做饭馆,二楼自己住着。每天搞搞食宿服务,能骗就骗,能敲就敲,渐渐积累至上千万,成为小镇土豪。真是财大腰也粗,不知什么时候,土豪苗小四的水蛇腰变成了水桶,人们在不经意间,将“小妖精”改称“老千金”。
坏人慢慢变老了。
她的大儿子因为脑子出了问题,已送进精神病院多年。
在镇上当公务员的二儿子苗新已奔四,离婚又结婚了。新媳妇也在镇上工作。这次结婚将将一个月,苗新在参加汽车驾驶科目的最后考试之前,傍晚独自到雨后的机耕道上练习,连人带车滑入数十米宽的竹园河里,直到第九天傍晚才找到。
处理完苗新的后事,苗小四心想儿子没了,这新媳妇和苗家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儿子刚走,也不好开口撵人。转身面对儿媳妇,嘴上却刮起了春风:“苗新走了,今后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不是。”
苗小四盘算着,没有了儿子这颗钉钉,就挂不上儿媳那个瓶瓶。过上三两个月,她自然就会走人。
过了不到一个月,儿媳妇没有走的意思,说是自己怀孕了。
苗小四蒙了。
苗新是自己养的自己知道,他从小体弱多病,见了女子脸就红,一副无精打采、病恹恹的样子。前儿媳妇丰乳肥臀,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坯子。可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动静。人家去看了医生说不是她的问题。老娘我担心她去吃野食,跟踪过好多次。
不,我儿子没有这个本事!
苗小四从心里拒绝接受儿媳这个说法。
莫名其妙就钻出个孙孙来,这脑门上的苍蝇——明摆着,是要打自己家产的主意嘛!
“儿子没了,能留下一男半女,也是好事嘛。哈哈,我儿子还真行,比有些足球队强多了。”汪顺有些得意。
“你瞧你那没出息样,这个时候了,还笑得出来。她说是就是,还是你说是就是?咹!”
苗小四想起汪顺的无能,立马往他嘴里露头的小火苗上喷水。
孩子如期而至,是个男孩。
苗小四却为这个娃儿纠结着。没有当奶奶的喜悦,也没有伺候儿媳母子的心情。
儿子苗新尸骨未寒,儿媳妇就生下孩子,硬说是我孙子。是我孙子就要抚养,就要吃要穿要读书要住房,就要继承我偌大的家产。凭啥!
“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种。是不是,汪顺!”
“是,不能吧。”汪顺也吃不准,就唯唯诺诺。
“我明天就去找她,要个说法,欺苗家无人了!”
苗小四带着一阵风闯进儿媳办公的地方,右手中指指向办公桌后儿媳妇的脑门,“你躲啥子你躲?你倒是给老娘说清楚!”
“怎么说啊?我生娃娃,你们不管不问,还说我躲。我躲哪了?”儿媳妇欲哭无泪。
她嘴里骂骂咧咧,嘴角泛着白沫,双眼因愤怒像要喷出火来。头发、毛领随着身下双脚的移动纵跳而轻舞飞扬,谁说话发红的眼睛就盯着谁,中指就啄向谁。
此时她更像一只好斗的公鸡。
公鸡的一阵扑棱,让办公室变得燥热、烦闷。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这事好办,去做亲子鉴定嘛。”旁观的亲友献上一策。
“对啊,咋早没想到!”苗小四一拍大腿,顿时觉得浑身通泰。
她信心满满,亲自到鉴定现场,等待见证奇迹的时刻,笑看儿媳妇现原形后的狼狈样。
结果出来了。医生说,苗新是娃儿的生物学父亲。
“那又如何,你自己带着吧。”苗小四一脸寒冰。
儿媳妇的心彻底凉了。她带着孩子离开了“聚鑫酒楼”,婚房在身后敞开着,门上的“囍”字,已黯然失色。
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强强也从省城回来盖房子了。
说打算将老房子重建五层砖混房,回小镇做生意。
刘强强刚开始砌第三层墙砖,苗小四发现自家酒楼靠刘强强家一侧的地板出现一丝细裂缝,弯弯曲曲足有五米长,就叫刘强强过来看看。刘强强知道“老千金”的底细,虽然对酒楼没有任何影响,但隔壁邻居,早不见晚见,商量说拿出六万块钱,让她作加固处理。
苗小四伸直左手大拇指和小指,曲握其余三个指头,伸至刘强强面前。
“六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你干脆抢人去,我盖起新房子也只要六十万。”
“不给钱,你这个新房子么怕是盖不成了。”
两个月过去了,刘强强求苗小四,去找相关机构作房屋损坏鉴定,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找不找是你的事。天王老子来了都是这个数。”
“要是这样耍横,不讲道理,那随你的便。我他妈真是耗子带儿——帮猫攒食。”刘强强没招了。
“放屁!哪个是猫哪个是耗子?”苗小四嘴里骂着,伸手上前扇了刘强强一抹耳。
传说中男人被妇人打脸,这男人会倒霉的。刘强强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他一手捂住被打的脸,一手揪住苗小四的衣领不放。
“打人了,哎哟,要出人命了!”苗小四得了便宜,立刻鬼喊辣叫起来。汪顺闻声赶过来,拉开了苗小四。
“算了,六万就六万,差不多得了。平时喊大叫小的,犁上不着耙上着。”回到家,汪顺劝苗小四。
“呸!刘强强是你的亲还是你的戚?你这个老废物,一辈子泚不起三尺高的尿来,没有红薯本事,就会当缩头乌龟。好不容易碰着机会了,你闪在半边屁都不会放一个,就等着我去吵去争,刚才他推你,你咋不还手,两个人还怕整不赢他?有钱的怕不要命的,穿皮鞋的怕穿草鞋的。你给是怕死得很,你除了会吃还会整哪样。养两个儿子疯的疯死的死,活着还有啥意思?有你没你一个样!”苗小四面目狰狞,指着正往脸上揩唾沫的汪顺。
这刁婆娘,打也打不赢吵也吵不赢。她说得对,两个儿子疯的疯死的死,没有啥值得自己牵挂的了,活着也是受窝囊气。
夜深人静,独自喝下大半瓶白酒后,汪顺摸到自己的包产地旁那棵歪脖子树下,绕树N匝后,背靠树脚喝下了农药。第二天一大早,苗小四将汪顺的尸体抬到刘强强新房一楼堂屋摆放着,然后焚香烧纸,嘶声叫喊:是刘强强逼死了当家人,不给两百万不罢休。
新房变成停尸房,各方调解无效。遇上了这老妖孽,刘强强的生活梦想碎了一地,无奈举家含泪悄悄离开小镇,再一次爬上颠沛的长途汽车。
一个月后的一个月黑风高夜,老虎打盹时,不知从哪里开来一辆急救车,一路飞哒哒,将汪顺的遗体运到县城殡仪馆,推入冷库中。
天亮了,苗小四像往常一样去给汪顺烧纸。在空空的毛坯房内愣了片刻,她返身出门。只听见她轻轻嘘了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却已弱不禁风,顺手拾起一根木棒撑住身躯,抬起如霜染过的头凝视人气已散的“聚鑫酒楼”,然后走进去并反手关闭了身后的大门。
良久,从屋内播放器里传出敲木鱼伴随诵经的声音: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