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别人？”王诚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那你说说，我哪点做得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哪点做得不好？王诚，当你有这个疑惑时，说明你还没真正认识到错误。”于芳痛心地说道，“你没认识到的错误，我说出来你会认同吗？即使违心认同，你又能坚持几天呢？然后又是一轮新的家暴？！”
　　
　　 “可是我们还有孩子呵！”王诚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草，恳切地说道：“你不最心疼孩子吗？难道你忍心让他们这么小就没有了母爱吗？！”
　　
　　 于芳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种痛咬噬着她，她痛苦地说道：“王诚，你是不是拿我的身世欺负我上瘾了？不错，我是个弃儿，但我很幸运，我遇到了我的养父母，还有我的哥哥们，他们给了我完整的爱。曾经的我是有点遗憾，但如果真的有亲生父母，他们未必能给我那么深厚的爱。”于芳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我们继续在一起，成天争吵，对孩子的成长难道不会造成影响吗？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分开。再说了，分开了我不会不管孩子的，等我安顿好了会把他们都接过去好好教育的，也绝不会妨碍你的第二次婚姻！
　　
　　 “傻芳儿呵，除了你，我哪可能还会与别人再要一次婚姻？”王诚痛心地说道。
　　
　　 “怎么不会？你妈承诺替你找个黄花大闺女，你姐也一直在替你物色。”于芳冷笑道，“王诚，你什么也别说了！即使我能和你回到当初，我和你妈，你姐也做不到尽释前嫌，这么些年来，我的尊严在她们眼里连一只蚂蚁也不如！”
　　
　　 王诚的眼神黯淡下去，没再说话，转身下了楼。不一会儿，楼下传来摩托车起动的声音。于芳舒了口气，她知道王诚去接小孩放学。
　　
　　 于芳是被俩孩子吵醒的，听说妈妈回来了，俩孩子不顾王诚的阻拦，一路叫喊着“妈妈”“妈妈”奔上楼来。于芳疼惜地搂住俩宝贝，问道：“想妈妈了吗？”
　　
　　 “想了！”“想妈妈了！”俩小孩争先恐后地回答道。
　　
　　 “想妈妈了，妈妈就回来了，”于芳压住心中要泛滥的母爱，推开俩小孩说，“那你们现在是不是该做作业了呢？”
　　
　　 俩小孩有点不情愿，想继续粘住妈妈，但看到随后赶来的王诚的眼光，无奈地溜下来，说道：“那好吧……”
　　
　　 九
　　
　　 清晨，于芳叫醒闺女英英，催她起床上学。昨晚上英英和哥哥强强都要和妈妈一起睡，于芳劝走了儿子，留下闺女。小妮子别提多高兴了，所以听到妈妈的叫声立马一骨碌爬起来，由着于芳帮她穿衣洗脸。轮到梳头时，英英提出要求，问妈妈能不能帮她多扎几根彩色头绳，于芳说道：“当然能啊。只不过以后妈妈不在家，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要学会自己梳头，洗头，千万要讲卫生。”
　　
　　 “妈妈又要走吗？妈妈要去哪儿啊？妈妈什么时候再回来啊？”英英对于芳在服装厂上班时的早出晚归已经习惯了，天真地连三问道。
　　
　　 “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等妈妈赚着钱了就会回来接英英和哥哥的。”于芳忍痛说道。
　　
　　 “那爸爸呢？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去吗？”英英关心地问道。
　　
　　 “爸爸要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啊！”
　　
　　 “那好吧……”英英有点遗憾，“那你要常给我打电话哦？”
　　
　　 “一定！”
　　
　　 “拉勾！”“拉勾！”
　　
　　 躺在沙发上的王诚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爷爷在楼下催喊英英快点，说上学要迟到了，英英一边答应，一边和妈妈告别，蹦蹦跳跳地下楼了。见女儿走了，于芳转身向王诚道：“你快起来，咱们去把手续办了吧！迟了怕办不完。”
　　
　　 王诚没有答腔，开始穿衣服起床。于芳见了，不疑有它，遂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头。正在梳头的于芳听到房门“咔嚓”一声反锁的声音，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王诚狞笑着向她走来，她惊恐地以手护胸道：“王诚！站住！你想干什么？！”
　　
　　 “想和你过日子啊！”王诚没有站住，一边朝于芳走来一边柔声道。
　　
　　 “王诚！你是个男人，你得说话算话！”于芳惊恐地喊道。
　　
　　 “我还是男人吗？！我老婆都不要我了！”王诚终于愤怒，大喊道。
　　
　　 楼下，王诚妈听到争吵，急急跑上楼来敲门，让他们好好说话，不要争吵了。
　　
　　 “今天都滚到一边去！谁也别想劝！”王诚发狂般地吼道。
　　
　　 “王诚！你放开我！你越这样越让我瞧不起！”于芳挣扎着想抽开被王诚反扭着的手，谁知道她越挣扎王诚越扭得紧。
　　
　　 “啊！”于芳痛得大叫，王诚听了下意识地松开手，于芳挣脱出来，迅速跑向房门，想扭开门锁，却怎么也扭不开。
　　
　　 王诚怒了，跑过去拽着于芳的头发，一把将于芳甩在床上，顺势骑上于芳的身体，按住于芳，左右开弓：“我让你跑！让你跑！让你跑！！”
　　
　　 听到屋里传来于芳一声惨过一声的哭喊声，王诚妈吓坏了，慌慌张张去把王诚叔叫来。正在吃饭的叔叔婶婶听了王诚妈的讲述，饭碗一推，急急赶过来擂门，让王诚别胡来。
　　
　　 “都给我滚一边去！今天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谁掺合老子拿刀捅谁！”屋里，王诚的眼珠子都红了，松开于芳，气极败坏地跑到门边吼叫道。
　　
　　 王诚妈听了，吓得把王诚叔叔婶婶往楼下拽。被拽下楼的王诚叔忧心忡忡：“这样子由着他可不能行呢，我去把门踹开，他还能真杀了我不成？！这样子下去恐怕芳儿要被他打死呢！”
　　
　　 王诚妈慌得连连摇手：“一扇门几百块呢！他自己的老婆他能往死里打？闹闹也就好了，你们听，这不没吵了吗？”王诚妈忽然笑了，指着楼上示意叔叔婶婶听动静。王诚叔叔婶婶静耳一听，楼上果然一片安静。叹了口气，回家吃饭去了。
　　
　　 房间内，王诚脸色阴沉地从衣柜里拿出六瓶草甘膦，放到梳妆台上，说道：“婚我是不会离的。我当初就说过，这一生我与你不能共生，但愿与你共死！那不是假话。这里有六瓶草药，一人三瓶，喝完咱去阴间继续做夫妻，到那里我会好好待你的，那里没有妈妈和姐姐，你也不用再受这么多委屈了。”说道最后，王诚竟然泪流满面。
　　
　　 “你疯了！我们都不在了，英英和强强怎么办？”于芳惊恐地喊道，“再说我为什么要陪你去阴间做夫妻？这阳间的夫妻我都不想做了，我为什么要陪你去死？！要死你自己去死，莫拉上我！”
　　
　　 王诚凄凉地笑道：“芳儿呵，你难道忘了你的誓言么？你说过，此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这句话是我说过，但是那是对那个爱我疼我护我的王诚说的，”于芳凄凉地笑了，“但那个王诚在背叛我的那一刻就已担不起这句誓言了！那个王诚在我一次次地被他妈妈和姐姐扫地出门时就已担不起这句誓言了！那个王诚在挥向我第一巴掌时就已担不起这句誓言了！……”说道最后，于芳已是呜咽。
　　
　　 “所以呵，让我把你带到阴间去，在那里，我会给你一份完整的爱，好不好？”王诚的声音柔得有点阴测测。
　　
　　 “你这个疯子！变态！要死你自己去死，干嘛要拉上我？！”于芳怒道，艰难地从床上撑起，向房门口逃去。
　　
　　 王诚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于芳向房门逃去，却并不追赶，缓缓地说道：“你跑不出去的。不止你跑不出去，我也跑不出去，因为钥匙已让我丢进卫生间下水道了。”
　　
　　 于芳绝望地松开门把手，跑回来一膝跪在王诚面前：“阿诚，我们不离婚了！不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努力重新爱上你的！”
　　
　　 “迟了！”王诚凄惨地笑道，“迟了，芳儿！你知道你失踪的这两个月我是怎么度过来的吗？白天，我就看着你的照片，和你说着话。晚上，我搂着咱们的合影，这样才能睡着一会儿。可即使这样，你也不肯在我梦中出现一下。那时侯呵，我就发誓，如果再抓住你，我就再也不松手了！可是你会偷跑呵，怎么才能让你偷跑不了呢？只有到了阴间，一个人也不认识，无处可去，那样你才会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不会跑掉了。”王诚笑着说着，脸色却慢慢浮上一层阴狠，“你说我拿儿子女儿的性命要挟你，你哪里知道，如果能用他们的命换你回头，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所以我们今天必须得死，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了，真的去用他们的性命要挟你！”
　　
　　 于芳惊恐地捂住嘴巴，跌坐在地上，使劲摇头。王诚站起身，拿起一瓶草甘膦拧开盖子，俯下身来，眼睛里透着不耐烦：“有话咱去阴间说吧，我不想再多说了，我怕我会犹豫后悔！”话音还没落，他的另一只手已掐住于芳的脖子。于芳伸手去掰王诚的手，张嘴欲呼救，王诚顺势把草药一股脑地全倒在她嘴里，然后丢掉瓶子，捂住她的嘴巴。瞬时，一瓶农药被迫流进于芳的肚子里！
　　
　　 王诚站起身，去拿第二瓶草药，于芳趁机抠着自己的喉咙，想把农药呕吐出来。拧开瓶盖的王诚这次轻车熟路地给王芳灌下第二瓶，然后第三瓶！绝望的于芳放弃了挣扎，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骂王诚的十八辈祖宗，声音一声比一声弱。
　　
　　 这时的王诚已失去理智，见被灌了三瓶农药水的于芳还没断气，赶紧拧开第四瓶灌下去！可能于芳的胃已被灌得满满的，第四瓶农药水全被倒流回来，洒在地上，王诚用手指探探于芳的鼻子，已感觉不到呼吸，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来，拧开了第五瓶草药！
　　
　　 一家农药销售门市部里，王诚的表哥接到了王诚的电话：“表哥，你卖的是假农药吧？怎么芳儿喝了四瓶才断气？我喝了两瓶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赶紧给我快点再送两瓶来，不然我举报你！”表哥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
　　
　　 车间内，正在埋头工作的王云接到了弟弟王诚的电话：“姐！表哥卖的农药是假的！芳儿喝了四瓶才断气，我喝两瓶一点感觉都没有！……”王云听了电话，被唬得差点魂飞魄散，立马拔打120救护车！
　　
　　 王诚家里，乱成一锅粥。王诚妈昏倒在地，村邻们抢救的抢救，力气大的跑上楼试图撞开门！
　　
　　 救护车与消防车几乎同时到达。门被割开后，于芳被确定已没有生命体征，王诚尚意识清楚，他恼怒地吼道：“你们别浪费心力了！即使你们这次抢救活我的命，我还是会找机会自杀的！”
　　
　　 十
　　
　　 王诚是在被送往抢救的路上咬舌自尽的。
　　
　　 湾子里的坟墓地里，一天之内起了两座坟墓。
　　
　　 十七年后的清明节，于芳的坟墓前站着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摆开了香烛，女孩开始诉说，一个关于妈妈与爸爸的故事。
　　
　　 这已是女孩带到坟前的第三个男孩。和前两个男孩一样，听完故事，听完女孩的话，走了。女孩说，她不要什么玫瑰与戒指，也不要誓言，只要男孩一个态度：若爱，请深爱；若不爱，请放手。
　　
　　 女孩孤独地离开坟墓时，恰好一阵微风吹来，拂过青草。一阵摇曳中，青草悠悠，恨意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