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新生】茶山(小说)
“那你一定要给他们说清楚,如果得了这份工作,咱们就可以轻松多了。去把你那瓶茅台酒拿出来招待他们。”老婆子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地说到。
“对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放了两三年了都不舍得喝。”于是,我们的村长便一走一跳地去拿自己的茅台酒去了。其实这瓶茅台酒是村长外出打工的儿子买给他的,只是连他和儿子都不知道的是,这瓶茅台酒是假的。茅台的名气遍布全国甚至世界,自然仿造它的假酒也多不胜数。人们也经常说一句话:除了茅台集团的人和茅台镇的人能够买到正宗的茅台酒外,市场上想买茅台酒的人,百分之八九十都买到了假酒,只不过是高度仿造而已,如果不细品,可能你也喝不出来。甚至有时候,茅台镇的人也会买到假茅台。这也不奇怪村长的茅台为什么是假的了。
“来来来,喝一喝我藏了三年的茅台酒,一直都不舍得喝,今天几个大老板来,特意拿出来尝尝。”说着村长便拿出了几个小小的杯子,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
“好酒,好酒!”几个胖老板异口同声地说道。虽然是假茅台,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何况还放置了三年之久,酒香便很自然了。
“好喝就再来点。”村长又给几个人倒了一杯。
“老伴,带老板们来吃饭了。”老婆子大声喊道。
“走,老板们,咱们吃饭去!”村长对这几个胖老板说到。
于是,这几个胖老板听到要吃饭,便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皮,仿佛也有些饿了。再加上长期在酒店餐馆之间徘徊,家常菜对他们也是有巨大的吸引力。不一会儿,这堆人便来到了村长家的饭桌上,开始吃起了村长家过年才会吃的丰盛的饭菜。
“村长啊,我们今天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你们寨子里的那座茶山,我们想把它买了,但是主人家不同意呀!所以我们想让你帮着说服这主人家。”胖老金首先开口了。
“没有问题,吃完饭我去给你们说说。”村长爽快地说道。
“那麻烦村长了。”胖老金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当你们的金矿场开业,你们得给我安排一个守场的工作,工钱得高些。”我们的村长说。
“这个好说!”胖老金对村长说。我们的村长这一下又开始站起来,腰杆变弯了,表情也变得更加和善甚至近于暧昧了。
“你们好好吃饭,其他的交给我。”村长胸有成竹地说。
这天傍晚,招待完这些人以后,村长便洗脚上了床。他没有睡觉,他开始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才能够说服元宝家爷爷,让他愿意把茶山买给胖老板们。
三
我们的村长第二天早上就来到了元宝家,开始了他的游说工作。
“爷,村长来了。”元宝转头对屋里的爷爷说到。
“这娃娃,真精怪,有什么稀奇的。我不是常常来嘛!”村长带着笑意看着这个孩子,“二哥,我找你有事,想跟你好好谈谈。”
“是不是那几个胖子叫你来的,好说服我卖掉我的茶山。”元宝家爷爷稍带怒气地说。
“二哥,你先别恼嘛,你容我跟你说说。”村长倒有几分耐心地说,“人家大老板也给得够多了,十五万啊,那可不是小数目了。咱们寨子里的好多人家,像傻子陆那一家,那么多的地都卖了,也才五万,你的茶山除了每年一点点的茶叶,地也不能种。那几个胖老板能够给你十五万,你就烧高香了吧,你还不同意。要换成我,我十万就卖了。二哥,你好好想想,元宝读书要钱,你们也老了,做不了什么重活,元宝他不成器的爸爸欠了一屁股债。就是把你们的老骨头卖了也还不起啊!二哥,别怪兄弟说得有点重了,但是我说的是实话。”我们的村长似乎是替元宝一家考虑,竟然让人看不出他其实是为了自己而已。不愧是村长,说话忽悠人的本领简直是一绝的,不然又怎么能够当上一村之长呢!
“我再想想吧!”元宝爷爷艰难地挠了挠自己的将要秃完的头。我们的村长现在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当自己的二哥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他得压住自己的内心的兴奋,不仅不能表露出来,还得装得十分同情跟委屈的样子。
“你跟那几个老板说说,我的茶山,少了二十万,我绝对不卖。”元宝的爷爷最终还是屈服了,或许也不算吧,毕竟他也反抗了,将钱增加了五万,如果卖不了,至少茶山还在。卖出去了,也不亏。
星期天,胖老金便来到了元宝的爷爷家,将他家的茶山买了。从此以后,茶山不再属于元宝的爷爷家,不再属于丫头寨,茶山上的茶叶也将再也不复存在。这就是说,元宝家以后要喝茶的话,就必须得到镇里的商铺里去买了。
一个月以后,几十辆拉土车和四五台挖掘机便来到了我们丫头寨。几乎全寨子里的人都来到了大马路边上,看着这一空前的盛况。有的孩子甚至还叫喊出来了:看啊!大车啊!挖挖机啊!看着他们一脸惊奇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这些挖掘机是开来给他们做玩具的。前面的十辆大车拉着帐篷和生活用具,其他的大车上都零零散散的载着些人。那些挖掘机一到,便分散到各处,开始挖了起来,为这些老板搭建帐篷。很快,一座座绿油油的小土坡,便被夷为平地,露出来的只是些让人看着伤心的黄土。那些黑油油的土地,瞬间被这些钢铁怪物给毁坏了。寨子里这些世代务农的人啊,看着自己洒过血和汗的土地被糟蹋成这个样子,都后悔不已,要是早知道是这样,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卖了,不过现在惋惜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要反悔吗。不可能,咱们农村人啥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反悔,毕竟这是他们最看中的品质。
刘寡妇也来看了这些“钢铁怪物”。她的孩子也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也忍不住叫喊了出来,心中不知道有多激动,于是他们嗖地一下便加入小孩子的队伍。刘寡妇的嘴角露出了丝丝的笑容,她庆幸自己没有将自己的土地卖掉。虽然胖老金们给的钱很多。但是她顶住了钱的诱惑,坚决不买。钱就是那么一点点,但是土地确实一个人在世上最大的财富啊!虽然它一时不能够赚到那么多的钱,但是她相信,不出十年,土地给她的,一定能够比胖老金给她的多。而最后的事实也证明,土地给她的远不止那么多。多年以后,刘寡妇靠着土地养活了一家人,而且,她还供自己的两个孩子上了小学,上了初中,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土地啊,无私的母亲啊!总是能够给善待你的人以更多意想不到的回报。
不久,胖老金及其他几个胖老板的金矿场地便开工了。同时,胖老金他们也还在村里找些人帮他们做小工,一天下来有六七十的工钱呢,就是累些。村里的好些人都去了。家里人多的,他们会抽一两个去做小工,剩下的便在家里干农活,这样是极好的,做工和务农是两不误的,这些家后来都变得比较有钱了,有的甚至一跃成为村子里的大户。若是家里人少,如寨子打光棍的肖宝德,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他干脆一咬牙,家里的庄稼便放下了,专心来给胖老金打工。据说后来肖宝德在胖老金那里混得不赖,不仅工资提高了,而且还遇见了一个其他寨子里的二十几岁的妙龄姑娘,一见钟情,便从此好上了,结了婚。在寨子里,他的小日子算是越过越好了。惹得很多人羡慕不已,不仅有钱,老婆还漂亮,能不让人眼馋吗?刘寡妇还是一如既往地辛苦经营着她的土地,过得无比的快乐。
寨子里的人们的日子因为胖老金们的到来,而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有的人富了,有的人更穷了,有的人出去了,有的人家的老婆也跟着有些老板跑了。但还是有的人仍然站在生自己养自己的这片土地上,跟着自己亲爱的土地打着交道,甚至“办起了家家”。
元宝爷爷家的茶山被胖老金的挖挖机给挖了,那黑土下的黄土有着极高的金矿品位。当然,那些茶树做了牺牲品,被无情地连根拔起,在阳光的酷晒下,已经变得干枯。元宝爷爷看着那一棵棵的茶树,心里便觉得揪心的痛,当初真不该卖掉这茶山,不然也不会变成块块的石头骷髅,立在这里,让人看了倍感心酸。不知不觉,元宝爷爷流下了泪,或许是风太大了吧!
离开的时候,元宝爷爷叹了一声:多好的树啊!多好的山啊!多好的地啊!可惜啊!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