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黄金海岸(小说) ——皇甫煜探案系列三
“喂,”独眼龙拍了拍那男青年的肩膀,“你们的胆子不小,竟敢在这里搞流氓!”
女青年一见独眼龙的来头不善,忙拉着男青年走。独眼龙双手一挡,色迷迷地盯着女青年。“八字胡”也凑上来,向女青年讨嘴头上的便宜。洪小海看不过去,便走过去替那对青年解围,却被独眼龙推了一把,不由得恼火起来。
“独眼龙,”洪小海带气地说,“你是不是又想要浑?”
独眼独嘴里不干不净地说:“我想借这姑娘去溜溜,干你什么事?莫非你也想把她拐走,愣充大尾巴鹰?”
洪小海本来就压着火头,被独眼龙一说,气就不从一处来,说:“你他妈嘴里干净点儿,少跟我玩瓢儿!”
独眼龙借着酒劲儿,伸手摸了一把女青年的胸脯,淫荡地说:“这软乎乎的玩意儿,不比你那个广州妮儿的差。你若想开荤,就让你先尝鲜儿,死恋着一块肉,才是个熊蛋呢!”
洪小海听到独眼龙又用污秽的语言谈黎艳茗,不由得两眼直冒火星。他冲过去,劈手就打了独眼龙一个耳光。独眼龙挨了嘴巴,如何肯罢休?只见他瞪圆了那一只眼,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向洪小海。“八字胡”见两人厮打起来,也不敢动,悄悄地溜走了。那对青年也吓得退到墙跟处,不知如何是好。洪小海的野性暴发了,他一个急闪身,接着就飞起一脚,把独眼龙踹了个四脚朝天。独眼龙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忽地拔出了刀子,爬起来就疯狂地冲向洪小海,砍乱乱刺。洪小海急了眼,也从腰间抽出匕首,向独眼龙刺去。猛听得独眼龙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倒了下去。那对青年见此情景,拔腿就想跑。
“混蛋!”洪小海大喊一声,“快送他去医院!”
两个青年不敢怠慢,忙跑上来架起了独眼龙。洪小海情知持刀行凶要受到法律制裁,便骂了一声,抬腿跑了。
洪小海不敢回家,径直去找黄金花。因为黎艳茗自广州来到这个城市,由于洪伯昊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只得暂住黄金花家里。洪小海背着黎艳茗,把自己同独眼龙打架的事告诉了黄金花,并且央求黄金花去打探一下独眼龙的伤势。黄金花答应了,而且把洪小海藏在了她的家里。两天以后,黄金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
“小海,你闯下大祸啦!独眼龙被送到医院,当夜就死了。眼下,公安局正在调查谁是凶手呢!”
洪小海一听傻了眼,当初只是想教训教训独眼龙,谁知出手太狠,竟会把他杀死了。他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海,”黄金花说,“按理讲,我应该劝你去投案自首。可是,你年纪轻轻,自投罗网,也免不了一个死罪。更可怜阿茗那个孩子,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将来撇下她一个人,可怎么过日子?你自己拿个主意,想活你就逃走,想死你就投案。”
洪小海说:“若是偿一个好人的命,我死了也甘心。可是像独眼龙那个狗东西,杀死一千个,也不算多。我宁愿逃走,也不替他去偿命。”
黄金花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倒有一个办法。如今兴改革开放,我想在黄金海岸买一块地皮,开个酒吧,你和阿茗去给我当个帮手。那里离城市远,你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你看好不好?”
洪小海摇了摇头,说:“只恐怕我在那里也藏不住身,反倒连累了你。”
黄金花笑了,说:“公安局若想查出你是凶手,也没有那么容易。据说,那两个小青年把独眼龙送到医院,就溜走了。‘八字胡’也是个孬货,哪里敢到公安局去告发你?况且独眼龙因强奸妇女蹲过大狱,公安局恨不得他早点死,还肯为他下大力量查找凶手?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黄金花的一席话,仿佛给洪小海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噗嗵跪下给黄金花磕了一个头,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给你当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
黄金花的脸上笑开了花,忙把洪小海拉起来说:“小海,咱娘俩也是前世的缘分,说什么当牛做马的。你要是愿意,今后就管我叫干娘吧!”
洪小海闻听,便说道:“既然你不嫌弃我,我情愿给你做干儿子。”
黄金花见洪小海答应了,当晚就摆了一桌丰盛的家宴,以表示庆贺。然而就在这天夜里,洪小海的父亲洪伯昊,命归西天了。从此,洪小海没有了后顾之忧,死心踏地地跟着黄金花来到了黄金海岸……
皎洁的月光,照临着大海,照临着沙滩,也照临着洪小海和黎艳茗。海涛声在幽暗的夜色中,传向很远的地方。楼舍窗口的灯光,早已经熄灭了。只有孤独的路灯,在闪着黯淡的光。
黎艳茗听完洪小海的讲述,心中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若说酸,洪小海为了追求生活幸福,误人歧途,负债聚赌,以至于落到这般地步;若说甜,洪小海对爱情如此忠贞,即使贫困潦倒,也不允许别人侮辱自己的妻子;若说苦,洪小海认不清奸人的嘴脸,结果落在黄金花的手心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若说辣,洪小海虽然仗义勇为,却失手杀了人,犯下了罪行,等待他的只能是监狱。然而,黎艳茗的心里毕竟还是产生了希望。洪小海杀死独眼龙,完全是迫不得已。仅管她不懂得“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法律概念,起码明白洪小海当时是为了保护那一对男女青年。就这一点而言,洪小海是在维护正义,不该单纯因为杀了人,而被处以极刑。
此时,黎艳茗见洪小海颓丧地坐在那里,便一把抱住他的肩膀,说:“阿海,你真是个傻崽!当时,你是为了救那两个青年,所以才失手杀死了独眼龙,为什么不让他们跟你去公安局做证?其实,说这些也晚了,可‘八字胡’还在,起码他能证实你和独眼龙打架的原因。明天上午,我就陪你去公安局投案,人家会根据事实来处理。我不相信会象黄金花说的那样,判你一个死刑。大不了蹲监狱,我等着你就是了。”
洪小海叹了一口气,说道:“真如你说的那样,算是我的造化。可是,我一走,你怎么办?欠了黄金花那么多钱,她岂能放过你?”
黎艳茗说:“你放心好了。夫债妻还,我们不会跟她耍赖。我就是吃糠咽菜,也一定替你把帐还清。”
听了黎艳茗的话,洪小海顿时感到一股热流从心中滚过。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他和黎艳茗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时光,今天才真正认识到,她的心竟象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阿茗,”洪小海动情地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黎艳茗温柔地笑了。她的眼睛,在明朗的月光下,晶莹闪亮,妩媚动人。她虽然不知道明天究竟会怎么样,但是她相信未来的生活将是甘美的。她不希图荣华富贵,却祈求上苍赐给她人生的幸福。然而,命运的帆船不会一路顺风,藏在水中的暗礁,正在悄悄地等待着她。
海风推着波浪向岸边涌来,发出阵阵的涛声。在洪小海和黎艳茗的胸中,心潮也在不停地起伏荡动。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迎着海风,默默地望着大海,仿佛在寻找自己的命运之舟。
四
在黄金花的房间里,一位四十多岁的港商,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手里的几张照片。黄金花坐在旁边,吸着细长的过滤嘴香烟,故意把一条肥胖的白腿,从旗袍下裸露出来。
“黄老板,”港商把手里的照片放在茶几上,说,“这几张照片中,怎么没有阿茗小姐的?”
“她?”黄金花一笑,“你可动不得!”
港商点燃一支烟,往沙发背上一靠,说:“不瞒你说,我到黄金海岸来,为的就是一睹阿茗小姐的风骚。像照片中的那些飞女,香港有的是。”
黄金花说:“阿茗在我这里,可不是干那种事的。若是惹恼了她,谁为我招睐顾客?”
港商说:“你这小小的酒吧,就算生意兴隆,又能赚多少钱?倒不如把阿茗让给我,我保你晚年过得舒舒服服。”
黄金花笑道:“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论阿茗的脸蛋,论阿茗的身段,论阿茗的歌喉舞姿,你弄到香港,就能发大财。我把她让给你,能得多少好处?再说,阿茗是个有主儿的人,叫她跟你走,就好像爬梯子登天——办不到!我说呀,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港商站起来,拍了拍黄金花的肩膀,说:“价钱嘛,咱们可以商量,直到让你满意为止。至于阿茗小姐肯不肯走,我看不会成问题的。她若情愿,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情愿,你只要把她骗到广州,我就有办法。”
黄金花沉吟不语,只顾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圈。港商坐在一边,也不急于要求黄金花首肯。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黄金花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渐渐地有了笑容。
“黄金花女士,”港商拿着架子说,“想你这黄金海岸,毕竟是大陆的土地。靠飞女赚钱,总不是长久之计吧?倘若有朝一日被政府发现你做的是人肉生意,恐怕……”
黄金花并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而且,她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公安机关已经开始注意了海浪酒吧。今天晚上,那位不速之客的光临,就使她感到有些胆战心惊。一个大酒家的经理,竟有如此厉害的击技,他不是黑道上的朋友,就是公安机关的侦探。想到这里,她那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港商很善于捕捉人的心理活动,见黄金花突然收敛了笑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黄老板,”港商趁机说道,“我们谈谈价钱吧?”
黄金花冷冷地说:“你出多少钱?”
“三万块!”
“港币?”
“美金。”
“哼,如此尤物,就值这么点儿钱?”
港商看了黄金花一眼,说:“你若是嫌少,就再加上一个数。”
“不行!”黄金花把烟卷一掐,扔进了烟灰缸里,“像你这样小气的港客,还是回家搂你自己的老婆吧!”
“你要多少钱?”
“少五万美金不干!”
“黄老板,”港商冷笑道,“买卖不成,我抬腿走人,这没有关系。不过,倘若有人向公安机关写一封黑信,你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啦!好吧,我也不难为你,50000块美金拍板,你看怎么样?”
黄金花笑了,说:“咱们两好合一好,买卖倒也做得仁义。”
港商忙倒了两杯葡萄酒,说:“黄老板真是个干脆利索的人。到时候,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来,为我们的合作,干一杯!”
“慢!”黄金花推开了港商递过来的酒杯,说,“咱们说话不绕弯子。你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莫非让老娘亲自把阿茗给你送到广州不成?”
“若是这样,那当然太好啦!”
“可我没有功夫!”
港商一怔,说:“我们慢慢地商量嘛!你不去送也行,可一定要保证阿茗准时不误地到达广州。那时候,我就把钱给你汇来。”
黄金花嘴一撇,说:“我是守庵的尼姑,你是云游的和尚,你找我好办,我若找你可就麻烦啦!”
“买卖人家,讲究个‘信’字嘛!”
“无商不奸,这也是自古以来的商风!”
“莫非你现在就要钱?”
“我向来办事都是板上钉钉儿。”
港商想了想,说:“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到时候你让我鸡飞蛋打怎么办?”
黄金花说:“咱们话说清楚,我只管阿茗到广州,却不管她去香港。你若点头,立马交出五万块。你若犹豫,就抬腿走人,算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好吧!阿茗几时到广州?”
“十天之内!”
“不是戏言?”
“好啰嗦!”黄金花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在这黄金海岸访一访,老娘什么时候说过屁话!”
港商笑着按住了黄金花的手,说:“黄老板,今天晚上让哪位姑娘给我陪床?”
黄金花把几张照片往茶几上一摊,说“挑吧!”
港商瞅了瞅那几张照片,挑出其中一张,摆在黄金花的面前。黄金花笑了笑,便领着港商走出了房间。
黄金花把港商安顿好之后,心里十分得意。当她经过酒吧间大厅的时候,忽然站住了。她看见灯光下,坐着洪小海和黎艳茗,他们正在边喝酒边说话。于是,她走了过去。
“这般时候,也该休息了吧?”
洪小海和黎艳茗吃了一惊,忙回头去看,只见黄金花像个幽灵似的站在他们的身后。
“你总是像个暗探!”洪小海说道,“我们无论在哪里,你都不放过。要是怕我们跑了,你干脆用绳子把我们拴起来。”
黄金花看了看满桌的酒菜,说:“我干吗要怕你们跑呢?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多年养下的生活习惯,可不是好改的。我虽不是个大方人,可在你们的身上,也算得慷慨啦!我知道你们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小海,我也不难为你们,只要还清帐,再多少给我一点‘放生费’,我就任你们远走高飞。”
“放生费?”黎艳茗不解地脱口而出。
“这笔费用,小海心里明白。”黄金花拿起桌上的烟卷,叼在嘴上点燃后,说,“当然,若想让小海拿出那么多钱,他也确实有困难。我要是逼得太紧,也伤了咱们娘们儿的情谊。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见得小海的福份来了,我不能不点拨点拨你们。”说着,她坐了下来,自斟自酌地喝了一杯酒,“不出三天的功夫,就有两位阔佬来找小海。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个老头儿,是小海的伯父。他在澳大利亚有一笔不小的产业,希望小海去继承。我替小海想过了,真要能去澳大利亚,不但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就是那事被翻腾出来,谁也奈何不了他啦!但这事若想办成,必须让我认可才行。我的条件也不高,只要那老头肯出点儿钱,天下就是你们的。阿茗,你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