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五周年】再见“奥斯卡”(小说)
在点击完发送键之后,我下意识的转过身,朝四周看了看。
这不看则已,一看便让我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大约三十米开外竹林旁的一棵龙眼树下,一个同样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丰腴女子,满脸神秘笑靥地朝着我们这边张望。
好不容易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我一把从面前的女子手里夺回田一兰的那张照片,用手指着不远处那个同样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丰腴女子,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是谁?”
眼前的漂亮女子又“哈哈哈”地笑开了:“这还不简单?你过去问问她不就得了?”
话还未落音,她就双手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朝龙眼树下的那个同样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丰腴女子跑去。在与那人耳语了一小会之后,她挥手朝我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翠竹掩映的石径尽头。
我不假思索地朝龙眼树下那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丰腴女子走去。
“喂,你就是蒲扇吧?”在我还距离她大约四五米远的样子,龙眼树下那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丰腴女子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用含有几分喜悦的语调问我。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再笨拙的人,也能猜出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谁了。
“是的,我是蒲扇。那你就是‘寂寞在枝头开花’吧?”我快步上前,在离她仅有两步远的地方才站定。说这话时,我同样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我这才仔细端详这个与我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交往了八年多的女孩,她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丰腴的体态与那刚刚离去的漂亮女生有几分神似,但她们的脸型却差别很大。“寂寞在枝头开花”是一张典型的逆蛋脸,而刚才那女子却有着一张与田一兰那天使般迷人脸蛋非常神似的瓜子脸。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已默认自己就是“寂寞在枝头开花”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令我魂牵梦绕了十八年的田一兰。
十二
我再上前一步,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脱口而出:“你一定认识田一兰!你和田一兰究竟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哪里?刚才那个同样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漂亮女子到底是谁?”说完,我从笔记本里翻出那张田一兰的照片,在“寂寞在枝头开花”眼前晃了晃。
“寂寞在枝头开花”没有直接回答我。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庄,说:“她不是田一兰,她叫刘淑珍,也是我们罗营村的人。”
见我一脸疑惑,她补充道:“只不过,她大概在十七八年前就死了。”“寂寞在枝头开花”的说法与此前那个漂亮女子的说法如出一辙。
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但似乎又都在意料之外。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我打开微信,把“寂寞在枝头开花”刚才发给我的那句“如果你信缘,那就多转身看看。”翻了出来。
“这句话是多年前田一兰在写给我的书信中用过的话。而你刚才把它发给我,一定是在暗示着什么?快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你和田一兰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同我交往的目的是什么?刚才那个同样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漂亮女子到底是谁?……”我连珠般地问。
“寂寞在枝头开花”摇摇头,用似笑非笑的口吻问:“这些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答。
“还是聊聊你的小说是否开笔?在你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是否过得开心之类的话题吧!”“寂寞在枝头开花”迎视着我的目光,她灵动的眸子里闪着与那漂亮女子类似的俏皮光亮。
这一问一答的内容和情景和此前我与那个漂亮女子之间的对话又如出一撤。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这一切之一切,都是她们有意安排好了的。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了打破僵局,更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我只得再次扬起手里的照片,问她:“你和刚才那漂亮女子都说田一兰大概在十七八年前就死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再纠正一次,她不是田一兰,她叫刘淑珍。”“寂寞在枝头开花”浅浅地笑了一下。她又一次岔开了话题:“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开笔这篇小说是不是在写刘淑珍呀?”
“是的,是在写田一兰,也即你所说的刘淑珍。你是知道的,我几乎所有的小说都是在写田一兰。”我照实回答。说完,我摊开笔记本,把那苍劲的几个字——“再遇田一兰”展示给“寂寞在枝头开花”看。
“寂寞在枝头开花”盯着小说题目“再遇田一兰”几个字看了看,尔后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她人都死了,还怎么能遇到她呢?取这样的题目,这小说不太好写吧?”“寂寞在枝头开花”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打开手机,若有所思地瞅了我几眼,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在接听了对方一句什么话之后,她只说了句“好的”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一挂断电话,“寂寞在枝头开花”就一脸歉意地对我说,她有急事,得马上回家。
见我满脸惊异,她就解释说,她真的有急事,得马上赶回家。她的家在离这里大约三十公里的蕙城,若真的有缘,希望还有希望再次见面。
我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应答。
“寂寞在枝头开花”最后丢下一句“你的小说写好了要记得发给我看哦”之后,就转身沿着刚才那漂亮女子所走的那条翠竹掩映的石径离去了。
十三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我的脑海一片混沌。
我怅然若失地在那棵龙眼树下呆愣了许久许久。直到不远处的田地里隐隐约约传来村民们的交谈声,我才意识到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几个本地村民打听一下有关田一兰——也即刘淑珍的情况。
穿过那条翠竹掩映的石径,淌过两道浅浅的小溪,有名的黄牛田古村落就呈现在眼前。
黄牛田古村落由二三十栋错落有致的砖瓦房组成。几乎每一栋砖瓦房都用一人多高的竹栅栏围了个圈。此时已是上午十一点,我挨家挨户走了一遭,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遇到。刚才“寂寞在枝头开花”和那个神似田一兰的漂亮女子不也都是沿着那条石径走回了村子吗?怎么一下子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了呢?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发个信息问问“寂寞在枝头开花”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离我最近的那栋土灰色的砖瓦房的竹栅栏“咯吱”一声打开了一道门,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奶奶从门框里伸出了半个头,一双深陷的眼睛轱辘轱辘地朝我张望。
终于见到了村子的人,我喜出望外。我快步上前,非常有礼貌地同那老奶奶打招呼。为了消除老奶奶的顾虑,打完招呼后,我直奔主题,问老奶奶知不知道村里有个叫田一兰或者刘淑珍的人。
老奶奶不解地看着我,一个劲地摇头。
我只得又沿着村子走了几遭,这期间,零零星星碰到过几个从田地或者从山林里收工回来的中老年人。我见人就打听相同的问题——问他们知不知道村里有个叫田一兰或者刘淑珍的人?可是,所有的人都明确无误地表示,村子里没有一个叫田一兰或者刘淑珍的人。无奈之下,我只得拿出田一兰的照片,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照片上这个人。看了照片,这才有人突然想起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照片上的人。但究竟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照片上这个叫田一兰或者刘淑珍的人不是罗营村本地的。
不是罗营村本地人?那她就只能是罗营村某户人家的亲戚或者像我这般偶尔前来罗营村游玩的游客了。那刚才“寂寞在枝头开花”和那个无论长相还是体态都与田一兰有几分神似的那个漂亮女子为何都要说自己认识照片上的人,而且都确切地说她是罗营村的人?难道连她们自己都不是这罗营村的人?到底是谁说了假话?如果她们真的是在故意骗我,那其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是要弄清楚那两个女子到底是不是这罗营村的人。于是我赶忙折身回去问那些村民,得到的答复都非常一致——最近这些年,年轻人早就全搬到城里去了,村里根本就没有我描述的那两个女子。
“那刚才有没有人看到两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子来过村里呢?”我继续询问村民们。大部分村民都摇摇头。他们一大早就下地里忙活去了,很少有人留意那些零零散散来村里观赏风景的外地游客。只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伯说大概在一个多钟之前,他路过村前那棵老榕树旁时,看到不远处的路口停着一辆白色小轿车,似乎有一个跟我描述的模样比较接近的女子从车子里下来。
我仔细一打听,才知黄牛田除了我所走的那条来路,村子的另一方向还有一条直通罗营村一个名叫流洞的自然村的村级公路。顺着那位老大伯所指的方位望去,我方发觉,沿着此前我和“寂寞在枝头开花”所在的那棵龙眼树前边被翠竹掩映的石径往前走大约五十米,然后往左一拐,穿过几道田埂就到了村子另一头的那个有一棵大榕树的路口。而我刚才是沿着石径一直往前走,怪不得一下子见不到了“寂寞在枝头开花”她们的踪影。
我向村民们道了谢。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怎么捋都捋不清自己的头绪。
我的脑子比之前更乱了。
十四
带着无限的疑问,我当即给“寂寞在枝头开花”发了不下十条短息。可她连一条都没有回。
我计划中的这个四十二岁生日,因那两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女子的突然出现被搅得一团糟。我那篇酝酿已久的小说,也因节外生枝而仅仅写了个题目,并未能按计划在我四十二岁生日那天在风光旖旎的罗营村完成开笔仪式。
回到租屋,我把所有有关田一兰的旧物什都翻找出来,全部摆放在我的电脑桌前。我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那些被我视为宝贝的旧物什,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田一兰写给我的那些旧信笺。田一兰那天使般秀美的脸蛋和魔鬼般妖娆的身段一遍又一遍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依旧不厌其烦地给“寂寞在枝头开花”发信息,可结果都一样,她连一条都没有回复我。
哪怕再有涵养的人,遇到这样烦心的事情也会恼怒。在独自对着镜子喝光了半瓶老白干之后,借着酒气,我给“寂寞在枝头开花”发去了最后通牒:如果你再不回复,我就立马删掉你。然后,我就在我的小说里把你写成一文不值的东西……
就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话算话——把“寂寞在枝头开花”从我的微信好友里删掉的时候,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打开一看,是“寂寞在枝头开花”发过来的。“如果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那你想删就删吧!在你还未删除我之前,我想再重复说一次曾对你说过的话——你有小说家的敏锐,很适合写小说,好好写吧!如果你动了仁慈之心,不删我,等你的大作《再遇田一兰》完稿了,记得发给我欣赏。”
末了,“寂寞在枝头开花”又另外发了一条令我苦笑不得的信息:“其实,你应该知足才对,因为你已经再次见过田一兰了。”
这究竟是咋回事?此前在罗营村,“寂寞在枝头开花”和那神似田一兰的漂亮女子不都口口声声说我照片上的人叫刘淑珍而且早在十七八年前就死了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我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微信把自己的疑问传递给了“寂寞在枝头开花”,可遗憾的是,除了偶尔发回一个微笑的图标,不管我谈论什么话题,包括我多次向她索要那那神似田一兰的漂亮女子的联系方式,“寂寞在枝头开花”都再也没有搭理过我。
十五
除了码小说,我已别无选择。
在正式动笔写那篇酝酿已久的题为《再遇田一兰》的小说之前,我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来再次构思。对我而言,与其说是在写一篇有关田一兰的小说,还不如说我是在按自己的思路通过文字的形式来把有关田一兰的生活点滴再现一遍。
太多的未知,太多无法解释的疑团层层困扰着我。我的这篇小说写得很艰难。我足足写了半个月,才拉拉扯扯讲完了一个不到两万字的故事。在这篇并非完全虚构的小说里,我把罗营村当作了故事的始发地。
十八年前,一个从城里来的体态丰腴的漂亮女孩成了罗营村小学唯一的代课教师。来到罗营村的第一天,一放学,她就带着美好心情独自来到村子附近景色最美的“琴桥”边,一边欣赏着四周美景,一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她哪里想到,此时此刻,不远处的竹林里,一双罪恶的眼睛悄悄盯上了她。就在她哼着歌曲踏上通往黄牛田村寨的那条被葱茏翠竹掩映着的石径不久,一个黑衣男子忽然从路边的竹林里窜了出来,从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勒着她的脖子把她往竹林里拖……那之后的故事也就不用过多言叙了,那个畜生在糟蹋了她之后,竟然邀约他的另外两个同伙一起折磨了她整整一晚。经历了噩梦般遭遇的她,第二天一大早就与师生们不辞而别,匆匆逃离了罗营村。
她不是没有想过是否该报警,但一联想到这事儿被人知晓之后将要遭受到多少人的猜疑和议论,她就打消了报警的念头。她原以为,逃离了罗营村,她就可以慢慢忘记这段痛楚的记忆,哪知后来她竟然收到了一封寄自罗营村的书信。可恶的歹徒得知她第二天就不辞而别逃离了罗营村之后,也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后来见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知道她并没有报警。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崇,那歹徒竟然想方设法弄到了她的家庭地址,然后给她写起了书信,在书信里,那歹徒竟然厚颜无耻地提出要跟她继续发展亲密关系的要求。不然,他就要把那天晚上的事儿全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