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漫步在岁月的河岸(随笔) ——写在立春时节
一
这是一条静穆的河流。河岸长满了常青植物和应季开花的树,有桃李杏、樱花、海棠、山茶,有杨柳槐、梧桐、香樟、红枫、松柏。这些树像卫士一样守护在河岸,显得庄严、宁谧又祥和。
时间像一条永不枯竭的河流,我们只是岸上的过客。在这里,我走过了四季,在树木的荣枯中见证了岁月的更替。
岸上的花树开得绚丽也好,凋零也罢,河流依然故我,遵循着自己的节奏缓缓流淌。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它有关,又似乎无关。
这里是属于我的河岸。在尘世劳碌奔波的我,最喜欢来这里歇息、疗伤。我曾在这里放声痛哭,也曾在这里默然欢笑。
我和岸上的树一样,一年四季呈现不同的状态:在春天,我生机盎然,在夏天,我忙着生长,在秋天,我学会积淀,在冬天,我惯于沉思。
所有生命都和四季一样,有其内在的节奏。每个季节都会赐予人不同的领悟。那是书上学不到的,只能在时间中获得。不用急,时节到了,自然有花开花落,以前看不清道不明的人和事自会变得清晰明了。
四季中,冬季是最能揭示生命实质的。当所有的花叶都掉光了,只剩下筋骨撑着,没有任何雕饰,质地优劣尽显无疑。就像人一样,走到了生命的冬季,褪去了社会属性和外在标签,成为一个自然人后,还原了生命本来的面目。
一个人徜徉在岁月的河岸,面对悠悠河水,我在想:时光真是个好东西,它公正又仁慈:拿走点什么,必然会还给点什么,时光极懂平衡之术。
要不然,给了你强健的体魄,智慧的头脑,知道自己一生下来就要担当什么角色,懂得如何规避风险,每次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一切按部就班,这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痛苦,遗憾,也没有那么多纷争纠葛。少了笑料和谈资,就不热闹好玩了。
二
一个人真正的成长是从自我意识萌芽开始,与岁月无关,与年龄无关。一个人总要经过一些煎熬才能释放生命的原味,焕发出能量与光彩。就像一棵花树,用一年时间的积累赢得一季的灿烂,其他时间都在平淡中蓄积力量,树比人耐得住寂寞。
人生在世,必须独自面对很多难熬的时刻。哪一个为稻粱谋者不是为生存殚精竭虑,辛苦煎熬?为供养一副皮囊,小人物谁没有为区区五斗米折腰的心酸?
熬,从物质生活的层面来讲,熬汤、熬粥、熬药、熬麻糖,都是用文火长时间地煮,这个过程需要花费时间、耐心与爱,才能将食物的精华全然释放,是一个提炼升华的过程。延伸至精神层面,忍受心灵、躯体漫长的痛苦,承受恶劣环境或自然灾害的过程都称为煎熬,失眠、熬夜、熬过饥寒、熬过迫害等等……都是意志与肉体、精神与时间的较量。人与人本质的区别在于谁更熬得住时光的摧残。
对芸芸众生来说,承受孤独亦是一种煎熬。害怕独自面对自己,总是喜欢在人堆里寻求温暖。他不懂,别人能给予的只是瓦上霜、花间露。熬日子的人,除了岁月逝去徒增悲哀,将会一无所获。
所以,每个人都应该找到一条专属于自己的河岸,以便安放,滋养灵魂。
三
岁末年初,新旧交替时节,最易让人感慨时光流逝之快。整天忙忙碌碌,又没做出什么成绩,一年就像翻书一样,瞬间就过去了。真是: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感慨是平静的,连黯然神伤都显得多余。甚至还有点小庆幸,在喧嚣沸腾的滚滚洪流中,又无惊无险度过了一年。
重复单调的日子如冰面般平静,可冰底的水在不停地向东奔流。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充分说明了世间万物分分秒秒变化之快,只是有些变化在短时间内很难让人察觉。因为难以察觉,就更应该保持警惕,对自己、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要有清醒的认识与决断。
这人间,有时让人徒生厌倦,只想逃离;有时又让人壮怀激烈,欣欣然充满了斗志。
人总得信奉点什么,敬仰点什么才能快乐。所以,我选择了文学作为精神的避风港。在文学的世界,可以遇见生活中遇不到的具有完美人格的人。
我不是唯美主义者,我早就知道这世间,鲜花与毒蛇并存,但每次看到一些社会新闻,总是一次次突破底线刷新记录。
看到了太多世间乱象,我常问我自己:为何我不能容忍一切丑恶的东西?是我愤世嫉俗?还是我不够成熟?
我在想:每个初临世间之人都曾是天真无邪的赤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有的成了英雄,有的成了小丑,有的成了默默无闻的平凡人。
成为平凡人并不可怕,过与自己能力相匹配的生活也是一种智慧。内心的欲望大过内在的实力,又欠缺自知之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旦学孔雀开屏,只会授人以笑柄。
十年寂寞今看透,流水无声自东流。做一个清醒清白的平凡人,像河岸的花树,独自开谢,无需观众,如此甚好。
四
漫步在夜的河岸,我时常仰望星空。和梵高一样:只要一看到星星,我就会开始做梦。梦点亮了漆黑的夜,如同文字点亮了我的岁月。
我用怎样的形式走过时间,时间就以怎样的形式回赠于我。经常性的写文和摄影,每天和植物一起散步,让我的心在和大自然的对话中始终保持宁静。
虽然诗和文字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却能为我抵挡尘世的风暴,成为守护我的“宙斯之盾”。我在写作中忘却了时间又留住了时间。
莫愁前路无知己,如果说文学是一条浩瀚的河流,那么,岸上的树就是我的领路人和同行者。
我一直视天地为永恒之神,但我知道,在天地眼里,我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蝼蚁。
站在河岸,面对波澜不惊的河水,我学会了谦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接受命运的无常,以热爱之心去对待一切。恶意也好,嘲讽也罢,没有什么抵挡得住春天的脚步。
看!岁末年初的河岸,山茶开得正艳,腊梅开了,红梅含苞待放,桃李杏、樱花正在蓄积力量,以待时机冲破黑暗。
我听见了万物在泥土中奔腾咆哮的声音,我在大自然中时刻能感受到这种力量的存在。
走在柔软枯黄的草坪上,沐浴在温柔的阳光里,一种强烈的幸福感使我无比感恩天地大爱。
漫步岸边,想起走过的岁月,我一直记着迪金森说过的一句话:“我们并非在年复一年地变老,而是日复一日地焕然一新”。
你看这河水老了吗?没有!她不停地流动,永远都是新的;树木老了吗?也没有!新芽即将冲破拂晓。
是的,春天已经来临!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