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套中人(剧本)
时间:某日午后。
地点:某宾馆门前。
人物:周、田、余、尹(女)四人。
(开幕)
周:(拿应急灯上场。)我在宾馆睡懒觉,忽然听得电话叫,说是有人来打搅,访客马上就要到。这个访客比较特殊,他是香港某大老板的特使,以前从未见过面。这不,我拿了房间里的应急灯,做么事?接头撒。暗号:“照就”。
田:(西装革履,腋下夹一公事包上场。操广东腔普通话。)我来这里找个人,手里拿个应急灯,说好在门口见面,请问您是……
(周用灯迎面照田,田模仿“红灯记”里特务造型亮相。)
田:你是那个周先生?
周:你是那个特务?
田:我是大老板的特使。
周:(伸出双手和田相握。)你好你好!
田:我可终于找到你们了!快将密电码交给我吧!
周:还是特务。什么电码电驴的,从来没玩过那玩意儿,我只会扳道叉!
田:周先生,不要开玩笑了。我是香港大老板的特使,我们老板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哟!大半个香港的地产都是他的,他开的公司遍布世界各地,什么欧洲美洲亚非拉,遍布全球巨无霸。在国内叫连锁经营,在国际上叫做特斯拉。
周:应该是叫托拉斯吧?特斯拉是一款电动车的名字。
田:不管叫什么啦。今天老板派我来,就是要向您打听当地的投资环境,现在中央提出要“中部崛起”,这样的好机会岂能放过?准备到你们那儿去投资呢!
周:喔,要投资啊,这可是个好事情啊!不过,引进外资那是政府重点要管的大事情,有专人接待的。你找我做么事咧?
田:我们当然要去找政府的。只不过,现在这个投资计划还处在起步阶段,我们对那边的情况还一点儿都不了解。老板的意思是,让我先找个熟悉情况的人打听一下,最好是能够找到一个人充当中介,给引荐引荐。
周:可我跟你并不熟悉呀,我不跟陌生人说话的。
田:怎么能说不熟悉呢?刚刚我们不是还通过电话吗?
周:那是你打到我房间里来,我不知道是谁才接的。
田:这就是缘分啊!你看,我把电话打到你房间里,别人都没有接,而偏巧是你接听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呢?还有我们现在又见了面,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你说我们不是熟人那又是什么呢?
周:自学成才了,你这是脑筋急转弯啊!好好好,我算是服了你,就算我跟你是熟人吧。那你到底想要知道一些什么情况呢?
田:就是你们那里的投资环境怎么样啊!
周:你是问投资环境啊,这个我非常熟悉。不是吹的,你找我还真算是找对了人,我们那儿的投资环境可说是全国第一,世界领先。不光政府为招商引资制定了一系列特别的政策,还提供特别的服务,就连我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也非常欢迎啊!向你透露一个绝密情报,台湾香港有好多已经快要垮台了的企业,到了我们那里,现在一个个地都是咸鱼大翻身,做得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赚的那个钱多的要用大卡车来拉了!
田:哟!赚这么多呀?难怪有人发电报说是这里人傻,钱多,你们快来呀!
周:这是说的我们那儿吗?
田:我们找你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想请你做公司在那儿的全权代表,等公司开张了,你就是总裁。
周:总裁?没听说过吗?现在是经理满街走,总裁也混在里头,如果谁往人群里扔一块砖头,砸到的不是经理的头就是总裁的头。我有一点点不明白,你们怎么会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况且我还有自己的公司需要管理呢?
田:那就太好了!我们需要的就是像您这样既有事业基础,又有管理经营的人才!您这样的人才真是太难得了。我们的合作方式还可以多种多样,既可以合资合作,又可以入股分红,还可以给您的公司注资。现在想要融资有多难啊?这您是知道的。您的公司能够一下子得到一笔巨资,不就可以做大做强,土鸡变凤凰了!
周:这个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哟!该不会是个陷阱吧?
田:这个您不用担心,哪有这么多的陷阱?又不用你掏一分钱,怕什么陷阱不陷阱的?
我们老板比你钱多,那会看得上你那点儿钱呀?他是说得到就做得到的。不管怎么说,你只要引资成功了,政府不是还要以一定的比例给予奖励吗?我们公司也有这个规定,就是给予引荐人很大一笔佣金。这就叫作拿了甲方拿乙方,吃了原告吃被告,你才是人生最大赢家呀!
周:等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心理上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你得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田:这就对了嘛。这么多钱摆在你面前,不光是你会发晕,只要是个人都得发晕的。(小声地)这个世界上好多人见了钱,那不比苍蝇见了血还要拼命?我就不信你不上钩。
周:你可别这样说,我还真不是为了钱。我想啊,我们不是经常说要报效祖国,回报乡里吗?如果有机会能为自己的家乡做一点儿事情,那可是每一个炎黄子孙都应尽的职责啊。大家说是吗?况且,还有政府奖励,以及公司佣金,说句心里话,难道谁跟钱有仇呀?。现在像这样拿了甲方拿乙方,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事情还少吗?
田:这就叫着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哪个不吃呢?
周、田:哈哈哈!
周:那好,我答应帮你这个忙了。
田:(小声地)能够劝得你上钩,我真是太高兴了。(对周)周先生,我这里有一些公司的资料,你先拿回去仔细地研究研究,好好地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实力吧。(打开公事包,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哎呀,真是对不起,刚刚出来得急,有一份非常重要的资料被我忘拿了,如果缺少了这份资料,您就不能全面地了解我们公司的实力了。好在公司离这儿不远,您看这样行不行?麻烦您和我一起到公司去一趟,一是去拿资料,二是还可以顺便看一看公司在什么地方。
周:去一趟就去一趟吧。你等我放下东西再跟你走。
(趁周去放东西,田拿出电话来。)
田:(拨了个号)喂,鱼儿要上钩了,猪儿要上路了,可以撒网了。
(周复上。)
周:可以走了。你的车呢?
田:(一愣)车?喔,车呀!奔驰奔湾里去了,宝马撒欢儿去了,奥迪也遛弯儿去了,只剩下了一辆桑塔拉。
周:桑塔拉也行啊!
田:油箱里没油了。中东在打仗,美国要制裁,油价就像得了疟疾的温度计,一个劲儿地往上蹿。现在养台车有多难啊!什么过桥费,高速费,税费,油费,保险费,这费那费的,哪样不得个万儿八千的呀?大家说对不对?还是坐的士划算。
周:(嘲讽地)别别别,我看,连的士也别坐了,走着去不是更省钱吗?
田:对对对,还是周先生会精打细算,我们公司算是选对人了!
周:你还真会顺杆儿爬呀。
田:(模仿“乔家大院”)走嘞!
(余农民打扮,挎一破旧旅行包,手里拿着一张地图,边看边上场。)
余:(拦住周问)先生,请问这家制药厂怎么走?
周:这个,这个……
田:(热情地)这家制药厂啊?我知道的,告诉你啊,从这里搭上满城转的一路车,到想停就停站下。然后再转接倒瞎转五路车,到看得见又到不了站下。
周:看这车名站名都是些啥呀!
余:这就到了?
田:哪有这么容易?还要坐横冲直闯摩的车,转七七四十九道弯,这才可以看到厂门口。
周:那是制药厂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宰猪场啊?
余:这也太远了点儿吧?
田: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
余:(故意拿起手中的海马扬了扬)谢谢啊,再见!
田:等一等,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余:这个呀,是药材。它的名字叫海马。看见没有,他的样子很像马头吧?这是我们海南的特产之一,人说海南有三宝,海马海龙和海豹。这些都是经济价值很高的名贵药材咧,具有补肾壮阳的特殊功效呢!我到制药厂就是去推销这些药材的。
田:(接过海马来,看了看)这个我认识,它真的是补肾壮阳的特效药吔!我找它找好久了。
周:年纪轻轻地,要这东西干嘛?你有病呀?
田:你有药吗?这哪是给我自己找的呀?我是找来送给我们老板的!周先生你不要笑话我,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你要知道我找它找得有多辛苦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周:你们老板还好这口儿?
田:那当然咯。现在哪个有钱人不好背着老婆在外面蒸个桑拿浴,洗个鸳鸯澡,养个小蜜儿的呢?可这得要有本钱啊!没听说过身强体壮,有本钱的时候,是没钱没闲没胆量;等到这些都有了的时候,又到了年老体衰没本钱了。
余:这海马海龙海豹就是专补阴虚阳衰的名贵药材,它能滋阴壮阳,固本强精,谁吃谁知道。广告做得好,不如疗效来得好。
田: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老板就是我舅舅,我从小就是他照顾长大的,如果没有他的培养和提拔,我现在怎么能够坐上这分公司经理的位置呀!我要是能找到海马海龙送给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卖我两只吧,多少钱都行。
余:别谈钱,谈钱伤感情。这种东西我们那儿遍地都是,多到都堆成山了。我这次就是来找药厂推销的。就冲你刚才热心地帮我指路,我就白送你两只……
田:(欣喜地)白送我,不要钱?那怎么行。你们农民兄弟也怪不容易的,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城里打个工吧,吃的是最差的饭菜,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儿。到商场里去逛逛吧,人家嫌你脏;坐个公交车吧,人家还嫌你身上味儿大。我拿你东西不给你钱的话,那不跟那些人一样的没良心吗?(对周)你瞧这农民兄弟多实诚啊!
余:我是说白送你两只看看啰。哈哈哈,不过本钱还是要收一点点的。
田:你这是农民的狡猾!那你要多少钱一只呢?
余:六十。
田:六十太贵了,我不要。
余:不贵。这东西虽说在我们那儿价贱,可拉到这儿来光运费就得花不少钱呢。这还不算,到了这里吃住行都得花钱,最可气的是连上个厕所都得交钱。我们那儿上厕所是积肥,人家还要对我说声谢谢呢!就是上馆子……
田:也不用给钱吗?
余:那是不可能的。
田:(对周)你看这个乡巴佬不懂行情,我要跟他狠狠地砍一砍价。(对余)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拦腰砍一刀怎么样?
余:你要做么事?
田:三十。
余:这比杀我一刀还让我心疼啊!这样吧,看在你刚才为我指路的份儿上,就给个本钱五十五吧。
田:四十。
余:五十。
田:成交。一只五十,两只一百。我给你一百,钱拿好啰。
余:大哥,这是我的名片,我那儿的货还有很多,你要是还想要的话就跟我联系。
田:你这农民不简单呀,还懂得做回头生意呢!
余:再见。(下)
周:你们这双簧演得还蛮像呢。接下来是不是该另一个人登场了?
田:你说什么?
周:我是说这场戏还差个人呢。要不然戏还怎么往下演呀。
田:喔,你是说还差个人呀!对对,打麻将不也三缺一嘛。那不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也。
(尹白领打扮上,故意与他们擦肩而过。)
周:原来是个过路的。
尹:(突然回头,手指海马)对不起,先生,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能让我看看吗?
田:可以可以。
尹:(接过海马,正反翻看)这是海马,对吧?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呢?能告诉我吗?
田:(对周)不能告诉她啊。(对尹)对不起,这是商业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尹:原来是这样啊。如果我要向你购买,那总该可以吧?
田:你是做么事的,要这个做什么用?
尹:我是药不倒人制药厂的业务经理,主管药材收购。我们用这个可以制作成高级滋补壮阳的药物,市场上供不应求呢!就是药材不好找。
周:你们一个卖药,一个买药,演得倒蛮像呢。
田:(对周)你别打岔,这回我可要狠狠地宰她一刀。(对尹)那你出多少钱一只呢?
尹:八十。
田:八十给你看一眼啰。(一把抢过海马来)
尹:要不,就是九十也行啊。
田:一口价,一只一百。想要就要,不想要拉倒。
尹:一百就一百。这里有两只,我给你二百行了吧?你还有没有啊?有多少我要多少。
田:是真的吗?那你留个电话吧,到时候好跟你联系。
(尹留下电话转身下)
田:你看看,你看看,一百元转眼就变成了贰佰元,比变魔术还要快嘞。怎么样,周先生,这钱赚的真容易吧?做什么生意能有这样好赚的钱呀?
周:你这钱赚的真是太容易了一点儿。要真能这样赚钱的话,我也可以跟李嘉诚比钱多,跟比尔·盖茨比别墅豪华,跟英国女皇比谁是世界老大。
田:是啊,是啊!要不咱俩合伙把这笔生意给做了,也好赚他一笔?
周:要我怎样跟你合伙呢?
田:我看这样吧,咱俩一人拿五十万,那就是一百万,一百万的本金再翻倍就是二百万,你看这有多快呀。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先拿三十万,我七你三,我赚七十万,你赚三十万。反正多拿多赚,少拿少赚。要不你先拿二十万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