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芳在炕上睡着，突然从小窗子传来：素贞，你睡觉怎么不把小窗子关上，爬进人来咋办？
　　 张素贞画外音（稀里糊涂地）：哦，忘了。哪来的人，还爬进人来？
　　 接着传来一声张素贞惊叫：呀，真凉！
　　 又传来男子的声音：来，你给我捂捂就好了，来，来。
　　 张素贞画外音：哦，嗯，哦，哦……
　　 刘学芳一掀被子，走下地，到小窗子前悄悄拉开，脑袋钻出去一半，侧耳听着……
　　 没一会儿，刘学芳又缩回脑袋，悄悄关好窗子，上炕钻进被窝。
　　
　　 第16场
　　 时：日
　　 景：照相馆前厅
　　 人：刘学芳 师娘 商会会长 大浦 翻译等人
　　 师娘在柜台里手拄着下巴愁眉苦脸向外看着，刘学芳走进来说：师娘早。
　　 师娘：哎。学芳，你师父被抓进去三天了，这可咋整呢？
　　 刘学芳：真是欺人太甚了！
　　 师娘：唉！啥时候能放人呢？
　　 刘学芳：要不我待会上街打听一下，师娘？
　　 商会会长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刘学芳赶紧上前打招呼：会长来了，快请！
　　 会长看着师娘说：这位是日本的大蒲先生，这位是他的翻译，今天过来有事与你们商量。
　　 大浦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说了一通鬼子话。
　　 翻译生硬地翻译着：大浦先生跟你们家的赵掌柜是朋友，也是同行，愿意从中帮忙，如果你们愿意合作的话——
　　 师娘：怎么合作？
　　 翻译看着大浦说一句鬼子话。
　　 大浦对翻译也说了鬼子话。
　　 翻译转身看着师娘说：在日本商埠地如果有个日本人作靠山，才能大大发财，不然穷了穷了的危险。
　　 师娘：那敢情好，不过掌柜不在，我也说了不算啊。
　　 刘学芳插嘴说：对对对，照相馆的事，得我师傅说了算，他现在还在大衙门关着呢，几位要愿意帮忙把我们掌柜的放出来，啥事才能核计啊。
　　 师娘：我们掌柜的老老实实的一个人，街坊邻居都知道，哪能通什么匪啊？真是冤枉啊！
　　 翻译跟大浦说了几句鬼子话，转身说：大浦先生慈悲心肠，只要你们愿意合作，他愿意帮忙。
　　 说完，跟着大浦走了出去。
　　 刘学芳看着这些人走出去，说：师娘，这不明白这想吃咱们这块肥肉吗？
　　 师娘：唉，没法子啊，学芳，你先回去吧，等你师父出来再说。
　　
　　 第17场
　　 时：日
　　 景：刘学芳的小暖阁
　　 人：刘学芳 张素贞
　　 刘学芳无精打采地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对面的小窗子里一个美人头正冲着他微笑着。
　　 刘学芳一愣。
　　 张素贞：大哥，这一头晌，你去哪了？
　　 刘学芳愤愤地说：妈的，日本鬼子也太欺负人了，头晌来照相馆了，说要合作，他就愿意帮忙把我师傅放出来。哼，这不明摆着要吃照相馆这块肥肉吗？真他妈想一刀子捅了那个叫大浦的！
　　 张素贞噗嗤一下，说：就你？还敢杀人？
　　 刘学芳辩解说：不是不敢，是现在不能把事情闹大，我师父还没放出来呢！
　　 张素贞柳眉高竖，杏眼冒火，小脸变得杀气腾腾，说：换了我是你师父的亲闺女，我就去找他们理论去，说我爹通匪，拿出证据来！
　　 刘学芳：这话我信，你都敢跟人跑出来，还啥事不敢做呀！
　　 张素贞：你咋知道我是跟人跑出来的呢？
　　 刘学芳吭哧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张素贞：知道为啥吗？等有功夫我跟你细说。大哥，今晚你还出去吗？领我换个地方溜达溜达行不？
　　 刘学芳一笑，说：你还想吃大块糖啊？
　　 张素贞：说定了，大哥，还是昨晚那时候，我在大门口等你！
　　 说完，张素贞嫣然一笑，将头缩了回去。
　　
　　 第18场
　　 时：夜
　　 景：街上
　　 人：刘学芳
　　 刘学芳从门洞里钻出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第19场
　　 时：夜
　　 景：商店橱窗前
　　 人：刘学芳 卖大块糖的孩子
　　 刘学芳站在橱窗前向远处望着，不听地跺着脚，搓着手……
　　 卖大块糖的孩子：大块糖，大块糖了……
　　 刘学芳不时地扭头看看卖大块糖的孩子，最后，一狠心，向前走去……
　　
　　 第20场
　　 时：夜
　　 景：刘学芳的小暖阁
　　 人：刘学芳
　　 刘学芳垂头丧气地推门进来，一头扎到小炕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着……
　　 突然，小窗子传来张素贞的声音：你把小窗户关上。
　　 一个男子声音传来：你说关就关，咱听你的。
　　 刘学芳激灵一下起身，一步跨到窗前，侧脸头看着。
　　 从小窗户看去，对面的小窗户里冒出一个留着分头的男人脑袋，笑咧咧呲着两颗二鬼把门的大牙，此人正是于二神。
　　 于二神探头左右看了一下，伸手撂下支窗棍，那扇纸糊的花棂子小窗户吧嗒关上了。
　　 刘学芳转过身来，骂了一句：私奔，跟着德行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说完，苦笑了一下，又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小炕上。
　　 不一会儿，小窗户又传来张素贞好凄厉，好痛苦，好像患病发高烧时呼吸急促的喘息，像犯人受刑虐时难以忍受的呻吟。
　　 刘学芳忽地跳下炕，走到窗子前听着，骂道：妈的，闹房也不小点声，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骂完，转身躺倒炕上，扯过被子将头蒙上。
　　
　　 第21场
　　 时：日（清晨）
　　 景：刘学芳的小暖阁
　　 人：刘学芳 张素贞
　　 刘学芳站在地上叠被子，叠好杯子放在一边的木箱子上，然后走到小窗子前，拉开窗子，一抬头，张素贞鬓发蓬乱，睡眼惺忪，正在探头往外看着，看见刘学芳一笑，说：大哥起来了？
　　 刘学芳唔唔两声，避瘟神似的赶紧躲开。
　　 张素贞却一双杏眼，几分倦怠、几分痴迷地犹自盯着他，如两把钩子牢牢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欲动不能，欲走不忍。
　　 张素贞甜甜的声音说道：不是吗？眼下结婚时兴留张相片，夫妻一场，留下个念想，是吧？
　　 刘学芳点头说：是，是。
　　 张素贞：真的大哥，啥时候有功夫给我和他照一个呀？
　　 刘学芳：行，行。
　　 张素贞：说话算数啊，大哥，我先谢了！
　　 刘学芳抬头看着张素贞，刚要说话，张素贞冲他眨眨眼，又向后面示意一下，冲着刘学芳一笑，揪起小嘴来了一个飞吻，便缩了回去。
　　 刘学芳冲着对面的小窗户喊道：大妹子，照相的事等等吧，我们柜上出了点事。着急你就再找一家，不着急就再等两天。
　　 对面小窗户里清脆地回了一声：哎！
　　
　　 第22场
　　 时：日
　　 景：大街上
　　 人：刘学芳
　　 刘学芳从门洞里出来，向前走去……
　　
　　 第23场
　　 时：日
　　 景：吴俊升五姨太住宅
　　 人：刘学芳 张素贞 看门人
　　 一座幽雅的小宅院，刘学芳从远处走上来，到门房前客气地说：我打听一下，吴大帅在吗？
　　 看门人晃了晃头说：没有。
　　 刘学芳：那五姨太在家吗？
　　 看门人：五姨太去黑龙江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刘学芳呆住了。
　　 看门人：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照相馆的吗？找太太有嘛事？
　　 刘学芳叹了一声说：嗨，要命的事！
　　 看门人：照相馆赵掌柜还没放出来？
　　 刘学芳点点头。
　　 看门人愤愤地骂道：谁也别怨，怨咱自个不争气，你小老弟年轻，没赶上，我老汉光绪二年生人，啥没见过？常言道不欺负老实人有罪，你中国窝囊，不熊你熊谁！
　　 刘学芳苦笑了一下。
　　 看门人接着说：慢说大帅不在，就是在，也不见起能帮了你，若在龙江、洮南，他一句话，谁敢不听。再说，日本人未必给他面子，满铁地面的事，连本地长官李杜也干瞪眼没招儿。你呀，小老弟，认倒霉吧。
　　 刘学芳点头说：是是，谢谢老哥啊，谢谢老哥。
　　 说着，转身低头怏怏走了。
　　 刘学芳没走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喊：大哥，大哥。
　　 一抬头，看见张素贞正在不远处跑来。
　　 刘学芳一愣，说：你怎么来了？
　　 张素贞喜出望外地说：妈吔，咱俩也忒有缘了，我正愁不知该咋回家呢，偏偏就碰见大哥你了！
　　 刘学芳：你怎么跑这来了？
　　 张素贞一指远处的一个小院子，说：那，我男人钻进去就没了，我进去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刘学芳：哦，你是跟你男人出来的?
　　 张素贞点头说：嗯，我想知道他都在干啥。哎，大哥，你说我亲眼看着他进去了，咋就没了呢？
　　 刘学芳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回头说：回家吧，这地方你找不到人。
　　 张素贞跟上来说：咋回事呢？
　　 刘学芳：别管咋回事了，你准备一下，我师父放出来，我就给你照相。
　　 张素贞高兴地说：好，好，谢谢大哥！
　　 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第24场
　　 时：日
　　 景：照相馆
　　 人：张素贞 于二神 刘学芳
　　 照相室，张素贞和于二神坐在凳子上，刘学芳站在相机旁，看着二位说：做好了，男的，那个男的，要挺起来点，别塌腰。
　　 于二神咧嘴笑着挺了挺腰。
　　 刘学芳：大劲了，稍微挺一下就行，别一使劲挺后面去。
　　 张素贞一听，噗嗤一下笑了。
　　 刘学芳：别笑，坐好，照了，看这儿，看这儿。
　　 快门咔嚓一声，刘学芳：好了！
　　 张素贞看着刘学芳说：啥时候取相？
　　 刘学芳一边开票，一边说：一个礼拜，写谁的名字？
　　 于二神碰了一下张素贞说：写你的名字吧。
　　 张素贞看着刘学芳说：行，张素贞！
　　 说着，掏出钱递给刘学芳。
　　 于二神四处看着，走了出去。
　　 张素贞悄声问：大哥，这两天咋看不见你了？
　　 刘学芳：哦，我搬回照相馆了。
　　 于二神在外面喊：钱交了没？
　　 张素贞赶紧说：交了，交了，开票子呢。
　　 刘学芳写好票子递给张素贞说：留好，取相的时候拿着。
　　 张素贞点头说：嗯，我来取相，还能看见你！
　　 刘学芳苦笑了一下。
　　 张素贞伸手在刘学芳胳膊上拍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走了。
　　
　　 第25场
　　 时：日
　　 景：照相馆
　　 人：刘学芳 师娘
　　 师娘在柜台前摆弄着一袋一袋照片，刘学芳从暗室里走出来，师娘一抬头说：学芳啊，这个张素贞照的结婚照，半个来月了，咋还不来取呢？
　　 刘学芳一听，赶紧走上前说：是啊，有半个月了，怎么没来取相呢？
　　 说着拿起看看又说：放我这吧，再不来取，我给她送过去。
　　 师娘：嗯，那你拿着吧。
　　
　　 第26场
　　 时：日
　　 景：春明书寓
　　 人：小芳（张素贞）老鸨 打手
　　 小芳在房间的床上蜷缩着，老鸨推门进来，说：小芳啊，你别不识好歹，我是看你的模样俊俏，没舍得对付你，你要真这么不识抬举，可别怪妈妈我不客气了！
　　 小芳往后躲着说：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了，求求你……
　　 说着，跳下床，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老鸨一撇嘴，说：你这是铁了心的不听话了？好，来人！
　　 进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狸猫。
　　 老鸨看看说：你俩还愁啥，动手！
　　 两个大汉拉起小芳，将狸猫塞进小芳裤兜子，然后扎紧腰带，拿着一个棍子隔着裤子打狸猫，狸猫在小芳裤兜子里上窜下跳，随即，小芳发出比狸猫更惨的叫声——
　　 但是很快，小芳眼睛一瞪，双腿一蹬，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动了，吓得老鸨叫着：小芳，小芳，你快说听话，听话我就放出狸猫，快点说听话，快点……
　　 但是小芳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
　　 老鸨赶紧对大汉说：快，解开腰带，放出狸猫！
　　 两个大汉立即掰开小芳的手，解开腰带，拽出狸猫，大家都傻眼了，原来狸猫被小芳用双腿活活夹死了！
　　
　　 第27场
　　 时：夜
　　 景：春明书寓
　　 人：小芳 大汉
　　 小芳蓬头垢面蜷缩在小床上，面前摆着一碗面，一双筷子。
　　 老鸨子坐在面前说：小芳啊，你真是我见过最贞烈的女子，你厉害，真厉害！但是我告诉你，到了我这里，没有人敢不听话，你就别折腾了，何苦呢？乖乖听话吧！来，把面吃了！
　　 小芳抱着双腿，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鸨：嗨，这是何苦呢？难不成你还有啥心思，等着什么人？
　　 小芳：我等二神来接我！
　　 老鸨：呀呀，我还以为你等谁呢？我告诉你吧，就是他把你卖给我的！
　　 小芳：我不信，他不能，他不能！
　　 老鸨子：你不信？好，我把字句给你看看，白纸黑字，我花了三百大洋，你看看吧。
　　 说着，起身走了。
　　 小芳瞪着恐惧的眼神看着。
　　 老鸨子拿着一张字据走进来说：给，你看看吧！上面可都画着押呢！
　　 小芳一把抢过来说：我不认字！
　　 老鸨：好，我叫宋先生来给你念念。来人，把宋先生给我请来。
　　 外面有人答应：是！
　　 不一会儿，宋先生走进来看看小芳，又看看老鸨子说：叫我啥事？
　　 老鸨：宋先生，你识文断字，你给她念念这个字据。
　　 宋先生看着小芳，伸手拿过字据读了起来：立卖字：
　　 于志和自愿将妻，名，年张素贞，年十六岁，以三百大洋为身价卖与春明书寓名下为妓……
　　 小芳一瞪眼，高声喊道：别念了——
　　
　　 第28场
　　 时：日
　　 景：妓院房间里
　　 人：小芳 老鸨
　　 小芳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老鸨子站在身后笑着说：哎哟哟，我们小芳打扮起来谁也不行了，咱这春明书寓头牌非你莫属了！
　　 小芳一边梳头，一边回头嫣然一笑。
　　 老鸨子：好，你等着，等我安排一下，让你们这些姑娘啊，都高兴高兴。
　　 小芳：高兴啥呀，妈妈？
　　 老鸨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晚接客啊！
　　 小芳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说：听妈妈的。
　　
　　 第29场
　　 时：日
　　 景：妓院
　　 人：小芳 刘学芳 老鸨子 妓女若干
　　 妓院里，一间宽敞的大厅，灯光耀眼，丝竹之声悦耳，摆着花卉盆景，一圈红木家具，有男有女，男坐女立。
　　 两位坐着的长者，一个拉胡琴，一个弹三弦，在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伴奏，女子唱的是梨花大鼓，女子手擎两瓣半月形铜片叮当击打，声韵中听。
　　 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围着欣赏，唱者投入，听着专心。
　　 一曲唱罢，掌声响起。
　　 被姑娘们簇拥着，坐在太师以上的老鸨子夸奖：行，行，不错，芳姑娘聪明，才进门几天，入门了。
　　 刘学芳脖子上挎着照相机，跟妓院的伙计走进门，一眼看见唱歌的小芳（张素贞），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