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最后一个老职工(散文)
办场初期,也就三人。场长苟富贵,副场长大宝、二宝。
苟场长啥都亲力亲为。袖管、裤腿一捲,喂料、清圈、带宰杀……
但随着规模日益扩大,好些事,他麻爪了。比如:貉集体拉稀、猪大群咳嗽、麝鼠不吃食……急得他直跺脚,咋办?心里却没个主张。
还是两副场长,书翻翻、百度查查、咨询电话打打,良策妙方有了,照方行事,一切复归安祥。
苟场长心里直叹,唉——眉毛先出世,不及腋毛长了。便把主位让给了两娃,自己只当猪倌。
养殖场在两娃的操持下,越办越红火。尤其是大丫大学毕业后也来养殖场,掌管销售,效益年年增长。特别是跨入电商时代后,销售量更呈几何级数增长。苟家一跃而成首富。不过究竟是哪个级别的首富,倒没特意打听清楚,连级?场级?还是县级?
还有个大喜讯,大丫也嫁人了。夫君是她所读的农大教授,养殖业专家,现在是苟家养殖场的免费顾问。大丫生了个闺女,好比蓝孔雀生出只金凤凰,更比大丫俊三分,小小年纪就被省歌舞团选走。
当然,传来的也不尽是喜讯,也有坏消息,而且是很坏的消息。十五年头上,苟富贵媳妇的癌症还是复发了,这回转移到肝。花多钱都没能救回来。走时,腚都瘦没了。
晚年,苟富贵的体格也一下垮了,常感觉胸闷、气喘,还动不动昏迷。到哈尔滨大医院一检查,诊断为心、肺功能衰竭。
医生说:“若是年轻患者,还可考虑心肺双移植。但像你们爸这样的高龄病人也就只能保守治疗了。”换句话说,就是治不了,也不用治了。
苟家人不甘心,联系我连的上海知青,委托他们寻找顶级医院、顶级专家。最后落实在上海某家大医院。专家让病人先来作一次全面检查。
娃们把医院的意见告诉苟富贵。
苟富贵无力地挥挥手,别去浪费那冤枉钱了。
“爹,小钱儿,您别在意。只要能把您的病治好,花多少钱,咱都认。”
苟富贵挤出丝笑容:“这你们就不懂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现在顾忌的事儿,是你们妈在那边孤身呆久了,让别人娶走,那可咋整?我得赶去了……”
他果真赶去了。
那天,他坐在藤圈椅上晒太阳,许久没动。人们以为他睡着了。一细瞅,他走了。沐着阳光,含笑走的,享年九十三。
上山下乡五十周年庆典,好些知青回连,受到了苟家人的热情款待。大伙提出要去苟富贵墓前祭拜。
去不了。
为啥?
没修墓。
啊——咋回事?
大宝细细道来,我妈死时,葬在完达山东麓的职工公墓里。前些年,封山育林。那儿的墓一律平坟迁葬。我爸说:“别迁了,县公墓太远,我去、她来都不方便。还是把骨灰撒进完达山林,让她天天陪我牧猪。”
我们遵从父亲的意愿,把母亲的骨灰撒进了完达山林。父亲临终的前几日,曾再三嘱咐:“我走后,把我的骨灰也撒进你妈的那片山林,我俩天天替你们放猪……”因此没修墓。
大伙心里无比感叹,但都觉得,撒得好!这一撒,巍峨的完达山成了苟富贵他们这代人的万世丰碑。
苟富贵这个人物,写得很丰满。敢拼命打仗,是个好军人;在北大荒的艰苦条件下,为让媳妇,孩子吃得好,吃得饱,很有办法和本事;打猎,喂猪,巧妙捡野鸭蛋,就地腌成咸鸭蛋。喂猪,免费给大灶上,提供肥猪。孩子们吃烦了咸鸭蛋,拿咸鸭蛋换青工们的糖果。后来又办了养殖场,把儿子,女儿的心思都凝聚在养殖场里。最后,自己和孩子们幽默了一把,怕他妈在那边孤单久了,被别人娶走了,他得赶去。坐在藤椅里晒着太阳走了。栩栩如生地写活了苟富贵!\(^o^)/~
感谢您支持山河社团。敬茶!远握!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