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刘沛和永强谈的是关于制酒车间天车跑梁的高度问题。这份图纸设计是参照西凤酒厂的制酒车间而设制的，但人家国营企业都是高大上的投资弄法，而咱村办企业资金有限，基本在以后的酿酒操作上还是按以前的老作坊形式，没有锅炉产蒸汽，就用地坑烧底锅的蒸馏办法。考虑到人挖糟子窖池工作太吃力，建设时一次配套建成带有天车的车间结构，但他们的车间面积要和人家西凤酒厂的制酒车间相比就小得多了。所以在天车跑梁的高度等设计上可以相应降低一下标准。这是刘沛作为一名建筑行业的内行，才敢对图纸提出一些质疑和建议。只要建设方同意作相应变更也是可以的。他首先和吴永强沟通，一便让大队书记，筹委会一帮子人同意支持。永强也分析了刘师傅提出的这个建议。表示支持，说他会和书记及筹委会人员沟通，到时让他在会上给大家也讲一讲。小袁师傅又来问永强，水的问题。永强说下午就会有结果。他给小袁说如果水来了，就多安排些劳力，晚上加班浇砖。又询问了大队派来的四男两女社员，协助基建队的工作，那四名男社员怎么安排的一些情况。这小袁就一一给他作了解释。说到两名妇女，就是苏小琴每天操心烧开水，黄亚妮浇砖。水停了，黄亚妮上午来转了一圈因为没水浇砖她就回家了。永强给他安排说：“如果水来了也让那几个男的抽两个也来搭个帮一起浇砖。把巡夜场的人要留下，晚上要负起责任，确保工地机械，财产安全。”随后他说他还得去一趟建筑公司的岳经理那里。
　　 吴彦亭老汉自从给永强媳妇家送了彩礼后，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见了人总是笑哈哈的。今年麦子长得好，夏收时节，生产队男女老少齐上阵，妇女们也是割麦子的主力军。今儿个在庄子东霸的那50多亩麦子，有几十名男女社员收割，女社员这边翠莲和二嫂四娘庆宁媳妇拴锁家媳妇老队长家媳妇春红，锁牢家媳妇她们你追我赶，麦捆子满地。东半片由刘庆宁带领孙有财，天海，张银全，拴锁，锁牢他们男劳力在割，男子汉们胳膊抡圆刹跑镰，速度就是快，看这架势，今天就能拿下东霸地的麦子了。吴彦亭赶着马车往回拉麦捆，顺便把几个老太婆烧好的开水提着送到麦地里，招呼两边男女社员们：“开水送来了，谁喝水。今天是大叶子茶水！”这刘庆宁队长一听还是大叶子茶水，刚好喉咙干的冒烟，就提着镰过来喝水，一看桶里漂着几片苹果树叶，就笑着也叫女社员那边：“哎一翠莲，你们也来喝点水吧，今日的水是茶水！”翠莲也不接腔，庆宁媳妇郝玉凤过来叫她，“姐，喝水走，我早渴了。”翠莲笑着说：“你两口子今早不会是吃肉吃多了吧，都渴的很啊。”二嫂四娘老队长媳妇春红，都放下镰过来了叫翠莲一起喝水。她们又说又笑，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刘庆宁本想和翠莲说几句笑话，一见他媳妇先来了，就自个儿喝毕一抹嘴又提着镰割麦去了。吴彦亭能赶马车，因为早年给胡财家干活，使过大牲口。一般的社员使唤牛还行，一见马就害怕。所以这辆车的使用多是他掌握。但人老了，往车上挑麦捆子，老汉挑不动了，刘庆宁便派一个周全小伙子拿股叉挑麦捆，吴彦亭装车。这装车也是技朮活，装偏了不行，容易溜麦捆。装松了，就是每层不勾心，麦捆会两边散了花。掉地上重新装，三捣弄两捣弄麦穗干的掉
　　 吴永强麦粒，糟踏粮食。所以要会装车，装好一车麦捆，稳稳当当运回场里是至关重要的。庄稼行里，尽是技术，一颗种子从秒到收，关键环节很多，所以说“粒粒皆辛苦。”只见一会儿这老少二人便装满一车麦，吴彦亭赶着马车慢慢地驶出麦茬地了。
　　 太阳当头晒，天热火燥的，怎么就不吹一絲凉风呢。翠莲直起腰，抹了下额头的汗珠，抬眼朝庆宁那边望去，呵呵，男人们还真是厉害，人家已割了那么一大片了。“休看我，裹铁链，锁住我双脚和双手，锁不住我雄心壮冲云天”刘庆宁唱起了红灯记。翠莲笑了，他这人一辈子就是乐观。儿子也该订媳妇了他说他不管，有本事自已领个女娃回来。这人啊，曹操诸葛亮，脾气不一样。老爸为永强的媳妇前前后后毛盖不沾脊背的费心事，这下赶心里来了，媳妇订下了，到明年正月给娶进门，老爸不知能高兴成啥呢！唉，眼看自已也就成婆婆了，咱也不指望媳妇多么孝敬自已，能侍候好她爷爷，小两口和和气气咱就心满意足了。这永强一天到黑忙的顾不上家，这媳妇进门后免不了会生闲气的。有工夫得给永强说一说。胡思乱想了一大会儿，后面二嫂赶上她了，她才猛然弯腰挥镰割了起来。
　　 吴永强这天和刘沛师傅谈论在会上大家都支持刘师傅对图纸设计进行变更。这样能省些工省些料。刘师傅说他经过计算，变更后能够符合天车运行的安全，也符合结构上的要求。大家能顺利通过刘帅的变更建议，也是对他技术上很信任。他这么一说，刘师傅也很高兴，“为家乡的建设出点力是应该的！”刘师还谦虚地这样说。随后他对吴永强又说：“这几天的基础混凝土施工很重要，我直在现场检查。”永强连连表示感谢：“太辛苦刘师傅了，要不再安排个人协助你？”刘，，师摇了摇手：”不用不用。这要是有懂得施工技术的人才行。算了基础柱和底圈梁一完工，砌墙他们建筑队的技术我也放心的，就不这么紧紧盯着了。”吴永强把他的一些想法和刘师傅谈了一下，等制酒车间主体一起来，他给建筑队长说，把这班人马撤过来赶快动工仓库和粉粮车间，去东北采购高梁和去四川采购稻皮的人打了电话囚来说很快就有运过来的粮食和稻皮。回来了就得有场地堆放啊！刘师傅说：“车间主体也就十几天会起来的，至于屋顶，现在都是彩钢瓦板，下面砌窖池稍后点也不耽误事。赶麦收完后就能开始建粮库和粉粮车间。”吴永强告辞。他要去找一下大队书记，工厂九月份要投产，现在就要招聘烧酒把式，场子上工人，凡事要计划。根据定制的甑桶，立四个组。这些事早确定了他心里踏实。
　　 吴彦亭在今年夏收期间精神很充沛。赶着马车拉一天麦捆，回家还要自已做饭，但他仍然不觉得乏困。去年夏收时永强还操心做做饭，但今年建酒厂，永强连吃饭都不赶点儿。他今中午回家后一看永强还没有回家，就自已撸起袖子往面盆里挖些面粉，准备和面做饭了。刚好这时永强进屋了，挡住了爷爷。他说让他来做吧。就去洗手准备和面。爷爷便坐在灶前点火烧水。这时他才取来烟锅装上旱烟，伸进灶门里吸着了，长长的吸了一口。看着永强和好的面团在案板上揉得起劲，便对永强说：“娃呀，咱爷孙俩就吃这半年的苦头了，等明年过了年，就给你娶媳妇，爷爷也能吃碗现成饭了，你我娃也就不为这吃饭的事受这些颇烦了。虽然爷爷心劲很大，但老了，渾身酸疼，但回家里只能强打精神。要不是收黄天时节，真想睡着不动弹。”永强也安慰爷爷一番，并给爷爷说：“以后做饭你别做了，我操心回来做。你下工后就歇一歇，泡杯茶喝等等我。茶叶还有吗？这长时间了我也没给你买。”爷爷说：“我前两天让谁去柳林铺时捎带买了半斤，够今年忙毕喝了。”这庄户人家也没有啥菜，还是后院边几棵高大的圆叶灰灰菜，摘了一大把淘干净和面条一起煮熟就是一顿饭。爷爷虽然老了，但胃口还好，面条薄厚粗细他都不嫌，吃一饭干面，喝一碗面汤就饱了。永强当然饭量大了，有时要吃三碗面。爷爷有时见饭做得欠了，尽量让永强咥饱，他自已肚子里欠点却心里头舒服。
　　 转眼就到了农历七月二十六了。在农村每年五月端午，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两个平常月份月份里新女婿老女婿们都要给老丈人送节礼，就像过大年走老丈人家一样被重视。吴彦亭早就谋划着让媒人姚寡妇去跟女方家沟通，把明年正月想接人的想法告诉女娃她爸，看人家还有啥讲究提出来，提前商议。这天他就去了一趟姚家。结果中午说话时间多了，快到吃饭时间啦他急着要走，姚惠玲这女人也明事理，待人厚道，死活挡住他不让走，硬要让他吃了午饭，这吴彦亭实在难以推脱，就只好客随主便，在她家吃了顿饭后才回到家。他回家后永强早已不见人影，锅里剩着饭，看样子曾经等过他。吴彦亭动手把饭盛在一个瓷盆盆里，洗刷锅碗筷。他安排完灶房事情后，人觉得腰腿酸疼，便想着是走了那么一段路后，腿困了，就回房子里歇息，抽着老旱烟，偶尔被烟呛得咳嗽不断。唉，老了，走这么点路都感到乏困了。便磕灭烟锅，上到炕上睡了。
　　 天擦黑时吴永强也回家了，一看爷爷睡着，就询问爷爷哪儿不舒服？爷爷把去姚姨家的事给他说了一遍。不是有啥毛病，是走路急了些，加上自已的腿早年受过伤，落下病根，今下午回来越发感觉腿不好受，又酸又疼，腰也疼了，就睡会儿歇歇。他叮咛永强：“过几天就八月初几了，你去你丈人家送节礼就在初六去吧，新女婿去早点是咱这儿的规矩。早早买些礼品，买富实些，别寒碜了。不要让人家觉得咱爷俩小气。这做人么，活人要谨细，待客要大方。一样的事尽量办体面。”这人老了话就格外多。永强答应着准备出去了，他又叫住：“我话还没说毕哩。去时借辆自行车，把你姚姨也带上一块去，让她和你丈人商量明年咱准备接人的事。”永强答应道：“知道了。时间还早呢。”吴彦亭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时光如白驹，快滴很，忽忽忽就到了，我早早给你安排，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永强这才到厨房挖抓吃的去了。爷爷说话越来越啰嗦了，一件事他一定要wj咛再三。唉，也是爷爷为自已好啊。他吃着饭，突然想起没有问爷爷饿不，就端着碗去问爷爷。得到回答是＂今晚一口都不想吃”。他才三下五除二把爷爷下午盛出来的剩饭吃了个干净。
　　
　　 十二
　　 “叭叭叭叭叭叭叭”一声声淸脆的鞭炮声响，在柳河西岸响起。柳河酒厂大门两侧的门柱上贴着鲜红的对联，上联是：一窖琼浆五谷酿；下联是：千年技艺九州闻。把这柳河酒比作了三里地之外的西凤酒一般享名。其实按西凤酒地域划分来说，柳河酒厂的酒也算是西凤酒的。何况以后的酒要交给西凤酒厂的。这柳河村酒厂终于按原定计划今天终于建成投产了！新任厂长吴永强和聘请来的白酒酿造师傅仝满怀一同去车间查看工人们立窖焖砂，他们把稻皮，高梁砂子，还有从西凤酒拉来的酒糟按一定比例翻匀后，再摊开，从底锅提出滚烫的开水泼洒在上面。仝师傅在两个组的操作场地来回看着，指导加水量多与少。并且要叮嘱注意安全，防止开水烫伤人。制酒车间一组组长刘金明看见吴厂长来了，忙跑过来打个招呼，吴永强问了他班组人员情况。
　　 仝师傅也给刘金明也交待了焖好后的砂堆堆放在什么位置，以便挪开这里场地，让三组下午焖砂。天车工用抓斗翻和着二组那边的粮，皮，糟子。有清理窖池的工人，按照工艺要求各自干着各自的工作，车间里紧张而活跃，劳动的场景让吴永强一阵兴奋。厂子后院的一些后续工程还在完善。他又去粮库那边走去。刚在厂门囗贴红对联和悬挂好庆祝柳河酒厂开工投产条幅的张胜利和李五奎俩人也往粮库这边走来。这张胜利主管粮库和粉粮，还兼厂里电工。李五奎负责粉粮机械维修。吴永强又向他俩交待了一定要保证生产用电的正常。和李五奎谈了昨天粉粮工作中每个班次的数量等，他把这些生产过程中的一些数据都要掌握在心里。
　　 当他走回厂长办公室时，大队书记，公社的宋副主任建筑公司的岳经理及二队队长张虎让还有技术员小袁，他们早已来了。永强忙说给他们泡茶，制酒车间主任王志忠早就用茶水招待了他们。这岳经理让小袁和队长出去把带来的一挂大拇指粗的炮仗去点燃，以示对柳河酒厂投产的祝贺！众人一脸喜悦，整个厂子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吴永强给王志忠说：“不是让你今天上午睡一觉吗？昨晚熬到天亮了。”王志忠笑笑说：“不要紧的。”这一班人马都是干事业的心劲。他昨晚操心粉粮，和制酒车间底锅炉子这些准备工作，忙了个焦头烂额，直到天麻麻亮才回家，现在又到厂里了。刚进厂门后，大队书记和宋副主任来了，一会儿岳经理张队长小袁三人又到了，还没离办公室呢。谈论了一会儿，书记表了态：“让先前烧开水的苏小琴去准备几个菜，中午在酒厂和岳经理他们一起吃个饭吧。就让王志忠去安排好了”。永强觉得时间紧了些，就说让黄亚妮也去帮忙吧。王志忠便去通知她们俩。
　　 今后柳河十队周围的社员们在田里劳动时隔着河岸，便能闻到酒厂里制酒生产时飘散出来的阵阵酒香。其实柳河酒厂这新酒要出来还得十八天。这一排窖池是二十一个，全部立好窖，也就二十一天的发酵周期。就由第一个立的窖池开始挖出来蒸溜取酒，行话叫破窖。破窖后就每天出酒了。这一天，吴永强和仝师傅商量着贮存酒灌的事。仝师傅说：“今天第三天了，赶酒出来把罐运回固定好就行。这样算日期的话，预购的二，三个灌会陆续运来的，不会误事的。”吴永强这才放心了些。他对这酿酒是外行，有点疑问，立马去找仝师傅商量。
　　 酒厂破窖酿出了新酒，众人一片欢腾。田间干活的社员，真的闻着飘着酒香气息。吴彦亭眼看日子已到了八月初六。这天早饭后，他叫住了永强：“昨晚等你半夜，你才回来。没打扰你睡觉和你没说，今儿已经初六了，你早些安顿一下，去上头庄子把你姚姨带上一搭去你丈人家送八月十五节礼去！”“噢…这日子快的很啊！”吴永强一摸额头说。爷爷又叮咛他：“赶先去柳林铺上买节礼去，再割上二斤礼条肉。还要买些纸烟，茶叶。买富实些，不要太穷气！”永强答了一句：“知道了。”拔腿走出了院子。这吴彦亭又怕姚惠玲今天有打扰，怕永强买节礼一时半会回不来，心想着得赶紧先给姚惠玲去说一下，让她等一等永强来接她。于是他又往媒人家去了。他把今天永强给丈人家送节礼这事很重视，因为媒人要向女方家提出男方要求明年正月接人结婚的大亊。其实他已经心里早在筹划着永强结婚的具体按排。只要女方能同意，他还要去找先前公社驻队工作组的老王，让他帮忙给永强把结婚证扯上。回家的路上，他脑子里尽思量这些事情，连迎面碰到村里的熟人打招呼他才忽然清醒了似的：“嗯，嗯，噢噢”地回答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