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情】淘淘是只猫(散文)
淘淘啊,再有一个月你就陪伴我十年了,你来的时候,苗苗刚上学,她现在都读初三了,像一棵小白杨,恁可爱。记得不?我把你抱回家那天,四月中旬,太阳啊,像个大玉盘,挂在天上,奶奶一伸手就能勾着似的,阳光烤得我昏昏欲睡,嗯,我步行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对,就在过马路时,我发现你,只有四五个月大,拖着一条瘸腿,边走边哀嚎,你身旁经过好几个人。有人停下来叹息一声,就走了。有人从市场出来,丢一截面包,或者火腿摇摇头离开。没有谁愿意收留一只残疾猫。我蹲下身,将你抱到一棵梧桐树底,良心话,当时,我不想带你回家,我老头子脑溢血没了六年,一儿一女,成家立业后,很少回来。拉家带口回一趟,我又炒又煎,累个半死,他们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留一大堆碗碟,我自己收拾。两家的日子也还可以,我以前和老头子在市场租个摊位卖水果,他丢下我去另一个世界后,我也不干了,孩子们偶尔给点钱,我自己靠插花,针织能解决生存问题。先是拉扯外孙,等外孙上学,又带孙女,你来的那年,孙女上一年级,就是苗苗,媳妇便不给我带了,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这个老太婆。那天上午,我正好因孙女被她妈妈带走,心情阴郁,觉得失落,孤独。我临出门时是空着手的,没好吃的喂你,我抚摸着你的后背,叮咛你,别走远了,老实待在这儿,一会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你温顺地趴在地上,你的一双纯萌纯萌的眼睛,暖到我心里去了。风一吹,叶片沙沙响,世界很美,城市车流湍急。没有哪一双脚步为你驻足,草木繁花,都努力活着,你也如此。
我匆匆买了一捧芸豆,一疙瘩精瘦肉,两根排骨,几两花椒,大料。往你在的那棵梧桐树走,我数得很清楚,我把你安置在菜市场一百米左右,一棵树干上经历过刀伤,疤痕斑驳的梧桐树,他的特殊,就在于,从伤口处突兀长出一棵小梧桐树,有两尺高,叶脉绿油油的,闪着亮光。我回去的时候,你失踪了。我前后找了很久,不见你。我问过往的人,是否看到你,回答全是没看见。我不免心灰意冷,或许,我和你只是过客。
此后的一周,我买菜的路上,没有你的身影。日子继续,当我要完全忘记你时,一个落日西沉的黄昏,我正在一楼厨房烧水,听得门口一阵喵呜喵呜,我没在意,小区经常有流浪猫找吃的。烧完水,我洗了几根黄瓜,准备拌凉菜吃。猫叫声又绕到我的窗前,这次,我感到蹊跷,听声音,似曾相识。我放下菜刀,推开门,一缕碎银般的晚霞扑进来,接着,我发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小橘猫!是你!你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你的后腿好多了,可以一瘸一瘸地走路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你的毛色也光泽不少,我正想抱你,你毫不客气地从我身边,进了门。都说猫是奸臣,没狗忠诚。我管不了那些,你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不能让你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我正式收养你。你来到我家后,很淘气,在阳台花盆大小便,折断我心爱的腊梅花枝,蹬落地一只兰花瓷盘,所以,我给你起名:淘淘。
为了淘淘尽快适应家养的环境,我有意在黄昏去小区的广场公园,和一些遛猫遛狗的人搭讪,咨询他们如何养好猫狗,都异口同声说,家猫必须吃猫粮,用猫砂,定期到宠物医院防疫,检查病。这一系列下来需一笔不小的开销,我思前想后,接受了。既然选择养你,就没理由放弃,何况,我的日子孤单,亲人们极少回来,八十平的房子,除了花花草草,一台液晶电视,就剩我了。如今的电视,没什么好看的剧情,不像以前,还有小品啦,相声了,嗯,赵本山演的小品,我顶喜欢了,春晚有他,我场场不落。那么喜剧的演员,说不演就不演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说多了,就是错。没赵本山和徒弟们的春晚,我不稀得看。京剧吧,年轻那块爱听,也乐唱,县剧团在剧院演出,我一有空就买票去凑热闹。那会子也有梦想,对唱京剧的花旦,浮想联翩。工作压力大,就在清晨跑公园,练练嗓,唱一段。啧啧,说说就跑题了,淘淘,你来了后,我不寂寞了。有你陪伴,乐趣无穷。你真是一只聪明猫,不久,就学会用猫砂解决大小便,我去哪,你跟哪,我俩形影不离,我上洗手间,你也不嫌臭,守在马桶前等我。吃饭时,你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吃,我不给你吃,你不会伸爪爪挠。我没料到,这么乖巧懂事的淘淘,会遭到我儿媳的反对,她那天周末带着苗苗回来,一进客厅见到淘淘,横眉冷目,尖刻地说,哪来的野猫,扔出去!浑身细菌,传染人咋办?说着就踹了淘淘一脚,淘淘喵呜一声,被踹到门口,我心疼极了,我说,淘淘是我抱回来的,哪来的细菌,上天叫你河里死,你井里死不了!再说了,淘淘也吃不多少东西,你们一天到晚忙,也没空来家陪我,正好有淘淘陪着!我的话冲撞了媳妇,她气得手发抖,嗓门提高八度,告诉你,老太太,我丑话说前头,你要是被死猫传上病,我和小军一毛不给你,苗苗咱们走!媳妇拉起苗苗摔门走了。
我将你,淘淘,抱在怀里,那个心疼啊!你的后腿刚好,这一揣,又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淘淘同样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说,奶奶啊,别赶我走,我会听话的。我紧紧地搂着淘淘,抱头痛哭!我哭死去的老头子,哭自己的尴尬处境,哭儿女。他们忙忙忙,给我的时间少之又少。淘淘除了不会说人话,在我这里比我的孩子们强!无论白昼黑夜,淘淘都寸步不离我,本来,淘淘有自己的小窝,晚上,它跳到我床上,挨着我的枕套睡下,淘淘给我的,是儿女们无法给予的!淘淘早就成为我生命中的亲人。谁也别想将我和淘淘分开!
媳妇子见说服不了我,搬来儿子和女儿来苦口婆心劝我,说养猫怎么怎么危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不为所动,女儿云朵说,要不,我们送你去养老院吧,钱我和安安出。安安是我儿子的小名,我十分愤怒,厉声警告云朵,你们要是真孝顺,就别逼着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儿!我有家,到养老院干什么?云朵说,那你有个病,谁伺候?我和安安都上班呢。养老院哪里不好了?一大帮老头老太太,整天在一块有说有笑,多好?我怼她,要去,你们去,我死也不离荞麦地!
云朵口气缓和下来,妈,你就把这死猫处理了,不就万事大吉吗?我弟媳妇能端水倒茶给你,一只破猫能吗?
我扬扬手,行了,云朵,你该干嘛干嘛去,我累了,想眯一会。
云朵气咻咻走了,不忘把门摔出砰地一声响。
淘淘啊,奶奶记着你的好呢,我骑着三轮车去指定地点送手工活,淘淘就坐在车上,陪我。我在街道捡废品,淘淘也跟着,大前年冬天,我在房间里点蜡烛,祭祀孩子他爹,蜡烛掉在窗帘上,燃烧起来,我在客厅听京剧,淘淘没好声地窜到我身边,咬着我的裤腿往卧室拽,淘淘从不这样,我在淘淘的引导下,来到卧室,妈呀!窗帘着火了!情急之下,我抓起墙角的拖布,冲上前扑灭了火。如果不是淘淘,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得不佩服你,淘淘,我那一对儿女,由最初对你的极度排斥,到后来,你凭着你的聪明和颜值,硬是征服了他们,有时候,他们也会给你带来猫粮,猫砂,拉着你去宠物医院打针。即使奶奶有一天离开尘世,他们其中的一个都能养活你,可淘淘,在这个人间,谁也取代不了我,就像任何一个人,除了我的母亲,都难以取代你。我这么说,孩子们看了会很生气,淘淘,不过是一只猫,怎能和人相提并论。在我的世界中,那个死老头子除外,淘淘是陪伴我时间最长的。
淘淘,十年里,你走失三次。一次是你追逐小区的一只流浪公猫去了,我找遍所有你能去的地儿,没有你的影子,我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想法,你不会走丢的,早晚会回来。两个月后你终于回来了,虽然憔悴了,瘦了,精神依旧饱满。还有一次,你是在陪我去菜市场的路上,失踪了,三天后回来的。你没有忘记回家的路,我在医院花了很多钱,出院后,没钱买猫粮猫砂,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你不挑食,有一口吃的就知足了。我的身体我清楚,不定哪天,我睡一觉,也就再也醒不来了,淘淘,奶奶真的真的感谢你,感恩老天,把你送给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若不是你陪伴,我有可能去养老院,说句肺腑之言,我打心里不愿去那地方,那不是咱家啊!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窝。淘淘,我也是古稀之年了,生老病死在所难免,我放心不下的是你,我走了,你怎么办?去哪?安安家?媳妇子有洁癖,一根头发丝落地上,不弯腰捡起来,都吃不下饭。云朵的丈夫,不待见猫狗,咋去?他们就是收留你,我也不放心呐!
淘淘,我今儿说了这么一堆话,目的就一个,我琢磨着,给孩子们看看,我没什么财产,你是我唯一的财产,在我心里眼里,淘淘是无价之宝,希望我的孩子们能有一颗善心爱心,好好善待我的淘淘。
我时日无多了,我的亲人们,淘淘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安安,云朵,苗苗啊!求求你们,淘淘就交给你们了,这八十平房子,安安和云朵姐弟一人一半,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在我看,我对孩子们一视同仁。还有啊,这房子你们不许卖!淘淘习惯有我气味的房子,不许卖!你俩谁住进去,谁就有责任和义务养淘淘,淘淘吃的用的,我留了一笔钱。你们会埋怨,我对一只猫这么上心,这么好!我说过,你不是我,有那么一夕,你像我一样,一个人守着日月星辰,车辆马路,以及空荡荡的房子,一个人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孩子们不常在身边,但有一只猫,矢志不渝的陪着,你终究会明白我的,就不至于负了淘淘对我的重要性。可以说,淘淘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已然融入我的灵魂。我还有一个请求,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在小城的西山上,这么一来,我和淘淘就挨得很近,待有一日,淘淘不幸老去,请将淘淘埋在有我骨灰的西山,我想和淘淘永远永远在一起。
淘淘,容奶奶再唠叨几句,我走后,你一定听话,听哥哥姐姐的话,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实在想奶奶,就看看窗外那棵丁香树吧。那是我带着你,一块栽下的七色丁香花。
要是哥哥姐姐苗苗不管你,欺负你,淘淘,托梦给奶奶。奶奶会在那个世界,保佑你,淘淘!
淘淘,奶奶爱你!写到这里奶奶想歇息了,月色如水,西风萧瑟,窗前那棵丁香树进入冬眠,西风来了,春天不会远了,淘淘,乖,答应奶奶,好好吃饭,好好活着,对了,那些死老鼠不要吃,吃了就没命了。小区有几个坏心眼的人,用猪肉和红薯掺进耗子药做诱饵,吃了不多时就丧命!你记住了吗?
以上是我写给我家猫,淘淘的,它不仅仅是一只猫,更是我许久以来的家人,亲人,读到这篇文章的人,愿我们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都有一颗善心爱心对待身边的猫狗,它们皆有灵性,人与动物,上帝均赋予一样的待遇,活着的权利,我们没有资格剥夺它们的生命,不爱,请不要伤害。人与人也如是,永远别忘记,百善孝为先,做人做事摸着良心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