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虞美人·乌江恋歌(小说)
题记:
四面楚歌乌江岸
惜日英雄蒙难
爱恨两难断
一声长叹
尘世乱
奈何
天
别
红颜
生死间
美人无怨
一曲终了拔剑
成就千古绝世恋
(一)
公元前209年,叔父项梁起兵反秦,项羽助之。
同年6月,他(项羽)和刘邦率军攻占城阳,略地至雍丘,与秦三川郡守李由激战,他在万军之中斩杀李由,秦军大败。
那场战斗刚刚结束,他赢了。所有人都说这仗打的漂亮:他攻下了雍丘——那座让叔父损兵折将无数却久攻不下的城池,于是他再次成为营帐中的焦点和战场上的神话。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美酒和烤肉的香气,耳边响起悦耳的丝竹声,眼前晃动着舞姬们娇媚的笑颜,将军们都在开怀畅饮,似乎已经忘记了会有下一场战争来临:叔父也醉了,正摇摇晃晃地讲着他的破秦大计,似乎夺取天下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所有人都醉了,只有他是清醒的,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场胜利是他无数个兄弟用性命换来的,也许明天还会有更多的人失去性命,可是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下一切都无法改变。
他走出了大帐,比起在帐中听那些或真或假的赞美之词,他宁愿去和他的士兵们在一起。阳光洒在他的乌金甲和那张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他冷傲而深遂的眸子里透着一种孤独,每次打仗回来这种感觉都很强烈,像虫子一样在噬咬着他的心:在这里他没有朋友,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乌骓马,盘龙戟和湛泸剑,为此他深深的感到悲哀。
他策马来到校场,那里已摆起了上百坛好酒,大锅里在煮着肉,他的士兵们也在庆祝着这场胜利,只不过他们的方式却和营帐里的将军们大为不同:勇士们摔跤比武,神箭手们弯弓搭箭,骑手们大显身手……总之,想喝酒吃肉都是要拿出真本事的!这里的一切只属于强者!
兄弟们加油啊!项羽将军来了,他要给胜者敬酒!
看见他的到来,主持比武的战将虞子期高喊了起来,紧接着所有的士兵们都跟着欢呼了起来,谁的技艺能得到项羽将军的认可,将是他莫大的荣耀!
驯马开始了,几十匹被捕获的小野马被带进来,这些家伙都来自草原,个个野性十足,在捕获它们的时候已经有好多骑手受了伤,想驯服它们更非易事,而勇士们更是想尽办法要骑上它们奔跑而不被摔下来,在滚滚烟尘中这场人与马的较量开始了,而他的目光却放在了一个骑着小青马的少年身上。
那个穿着士兵铠甲的少年是最后一个出发的,他刚上马没走多远就被小青马狠狠的甩到了地上,驯马被摔早已不足为奇,可他却拽着缰绳死死不肯松手,被马拖了起来,这样下去是会出人命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脸色惨白的虞子期更是拔出匕首准备随时飞出去割断缰绳,却被他制止住了,他相信这个少年会没事的:他说不清理由,也许凭的仅仅是自己的直觉。
好身手!少年果然没让他失望,倒地不久后拔出匕首撑地,双腿夹住马镫纵身弹了起来,在众人惊呼声中翻身上马,向旷野中奔驰而去,……
很长时间过去了,所有驯服野马的骑士都已归来,唯独不见少年的身影,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因为能骑上马并不一定胜利,关键是能否骑着它平安归来。
回来了!骑着小青马的少年回来了!大家欢呼了起来,虞子期终于松了一口气,而这一切似乎早在他的遇料之中,他知道那少年一定行的,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少年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他的面前躬身施礼,还没等他伸手扶起,他身边的虞子期却开了口:卑职的小妹擅闯校场,请将军责罚!
什么?驯服小青马的竟是虞子期的妹妹?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她,而此时的“少年”已摘下头盔,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下,白晰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奔驰有些绯红,她的额头上还闪着汗珠。她果真是个女子!还是个如此聪慧且有胆识的女子!不禁令他刮目相看。
他豪爽地笑了起来:小妹免礼吧!我这儿没那些破规矩,我就欣赏有本事的人!你来了,就是我的客人,明天和我们一起打猎,我教你射箭去。
她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哥哥心中战神一样的将军果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的脸更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打猎有什么好玩的?人家才不稀罕呢!
说着她扭头跑开了,临走的时候却悄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谁也没想到这瞬间的回眸,却成了一支箭,深深的射进他的心里。
她,虞子期的小妹,这个在历史上名字不详,被后世称为虞姬的女子,就这样不知不觉中闯进了项羽这颗历经战争,厮杀之后孤独而疲惫的心……
(二)
公元前208年,赵王歇被秦将王离率领20万大军围困在巨鹿(今河北平乡),无奈之下派使者向楚怀王求援。项羽为报秦军杀叔父之仇主动请缨,于是楚怀王便以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副将率军六万以解巨鹿之围。次年10月行至安阳,宋义屯兵46日不进,欲坐观秦赵相斗,项羽怒斩宋义。怀王遂封项羽为上将军。
竹林深处,一泓清水映着一抹蓝天,快伸到水面的藤蔓垂了下来,上面开满了白色的无名小花,成了一条条美丽的花链。水边的女子在静静的出神,任微风撩拔她的乌黑长发,抚乱她的青青长裙。
那年从项羽的军营做客回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乱了: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常听哥哥讲起他杀敌的英勇和用兵的智谋,他早成了自己心中的英雄;那天见到他,她却觉得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威严可怕,那个彪悍而粗犷的男子更像是位随和的兄长,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竟忘不掉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他总会出现在她的梦里:穿着红色虎皮战袍的他与她并骑驰骋,她似乎听得到乌骓马那清脆的马蹄声。可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好多骑着战马的武士挥舞着刀剑向他们袭来,他用盘龙戟和他们厮杀,并高喊着让她快走。她当然不肯走,他就用鞭子狠狠抽打她的马,马儿痛得飞奔了出去,身后已不见他的影子……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会惊醒,宝马,武士,厮杀都已不复存在,原来这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而梦中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听说他和秦军又打了起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当她离开那片竹林的时候,她的心中已有了主意——她要去找他!
于是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她毅然背着家人离开了故乡,身着一袭男装只身前往几千里之外的战场,她走过好多地方,可是每次都晚了一步,他已经率军离开了。她离家的时候是秋天,可是赶到他的军营已是冬季。
漳水河畔,他锁眉深思:赵军已被困巨鹿三个月,陈馀遣五千人出战,无一生还,其它赵将皆不敢再战,巨鹿随时有被秦军破城的危险。而自己身后却无援军,粮草不足,没有任何退路。这次战斗更像是一场博弈,如果输了,丢的是自己和几万将士的身家性命,而赢了,也许得到的便会是天下……
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他的重瞳里闪烁出自信的光芒,生死抉择的时刻到了:传我的命令:英布、蒲将军带2万士兵渡过漳水,援救巨鹿。其它将士整装待命。
一时间,所有人全动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守营士卒赶来通报:虞子期的弟弟前来投军,他要见上将军!
他愣了一下:虞子期随自己征战多年,他的两个哥哥都战死沙场,他没有弟弟啊?来的难道是小妹?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校场上驯服小青马的“少年”,于是冲士卒一挥手:让他进来吧!
他猜的不错,果然是她,只不过和上次校场相见的时候有所不同:她还是身着一袭黑色的战袍,腰挂佩剑,只是那张本来白晰的脸已挂满灰尘,战袍上还带着血迹,她在路上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俯身施礼:小妹见过上将军!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战场上会死人吗?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她终于见到他了,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甚至让她感觉很陌生,她不远千里跑来这里就是听他吼她回去的吗?不!她不会回去。
将军,小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认定你是个英雄,能随将军征战沙场是一种荣耀。我的大哥二哥都已战死,三哥正在杀敌攻城,小妹也不怕死,要我回去恐怕不能从命,除非……她说着缓缓地抽出佩剑:除非将军杀了我……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子,他的眼里燃烧着无奈:她对自己的深情他又何尝不知?其实从那次校场遇见她的时候,她就在他的心底有了一个位置,虞子期也曾提起过要把小妹嫁他,却被他拒绝了: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让她成为自己姬妾中的一人,他感觉实在委屈她;再说天下未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发现自己应该重新认识她了,她能单人独骑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这种勇气要令多少须眉男子汗颜,她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蕴含的却是怎样的风骨?于是他替她把剑收鞘,四目相对间,相知相惜的心岂用多言……
在后来的战斗里,项羽率领全军渡过漳水,命令全军破釜沉舟,只带三日粮,以示不胜则死的决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巨鹿,断绝秦军粮道,经过九次激烈战斗,活捉了王离。巨鹿之战后,项羽声名远播,。不久后他率军入关,自立为西楚霸王。在逐鹿中原的连年征战中,虞姬始终与项羽一同出生入死,形影不离。
(三)
楚汉相争后期,项羽趋于败局,于公元前202年,被30万汉军围困于垓下,兵孤粮尽。战马嘶鸣,火光冲天,项王的战袍已被鲜血染湿;五路合围,十面埋伏,他苦心经营一生的心血已败于一战。
“家中撇得双亲在,朝朝暮暮盼儿回。田园将芜胡不归,千里从军为了谁!沙场壮士轻生死,十年征战几人回!”
夜,却不寂静,一首悲切而哀婉的楚歌从不远处传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营帐中的士兵们听的清楚真切,不一会儿,其它方向也传来如此歌声,在四野中蔓延。这一曲乡音伴着一缕乡愁,如无形刀剑般直插进楚军士兵们的心里,大家纷纷议论定是楚地尽失,大势已去,看来是要早做打算了。于是军心大乱,不少人开始逃跑……
他已经四天三夜没合眼了,刚在账中和衣睡了一会,却听到这扰人的楚歌,他很清楚这歌声对自己的士兵们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可是一切已经发生,纵然是他也无回天之力,唯有纵酒狂歌。
此时的她,在月光的清辉下,轻抚着乌骓马的长鬃,一缕惆怅掠过她的心头:这匹宝马曾与他和她共同经历了无数血与火的洗礼,如今也只能囿于足下而无法越过江东。四面楚歌不绝于耳,她不禁对月思量起来: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什么?
小妹,你在哪?快拿酒来!
听到他的呼唤,她忙拿酒入帐中与他对饮。酒过三巡,他高声唱了起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我的力量能拔起大山,我的气概能压倒当世,时势不利啊,我失去了战机,乌骓马也不再飞驰,我该拿它怎么办?虞姬啊虞姬啊,我该怎么办?!)歌唱了数阕。
她从他的歌声里听出悲凉中的无奈,或是无奈中的悲凉。那个她心中的英雄,战无不胜的霸王能有这种思绪,也就意味着他们也许都过不去那条乌江,从来到他身边的那天起,她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不论生死,她都要和他在一起!于是她作歌和道: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汉兵已经得到了楚地,四面都是楚歌声,大王的意气已经尽了,我还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呢?)
听了她的歌,他的心里无比痛苦!他明白她以命相约的深情,可是他不忍!汉军要的是他的首级,而她穿上男装混在乱兵里,逃出去的机会很大。
来人!护送夫人过江!现在就走!
他一声令下,几名亲兵进帐听命,他们都是他从江东带过来的子弟兵,个个都是能以死相托的勇士,有他们保护她,他就放心了!
她的眸子里闪过点点泪光,像夜空里的星星在闪烁。她知道这一去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大王!我不走!我哪都不去!
今天可由不得你!他别过头去不看她的眼睛,对左右的士兵们下令:
你们马上带夫人走!乌江亭长在渡口接应,就是绑也要把她绑过江去!她若不走,你们全得死!
夫人快走吧!别让我们为难!您不走大王就会杀了我们!
士兵们齐刷刷跪了下来恳求道。此时她的心里已有了主意!她冲他微微一笑道:大王!让小妹再为你舞一次剑,舞完我就和他们走。
他默默点头,以手中的酒为她饯行,她取下他腰中的佩剑,翩翩舞了起来:那把被称为万剑之王的湛泸似乎带着灵气,与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融为一体,剑光潋滟,风起裙动,衣袂飘飞,一袭红装的她有如一朵高傲的牡丹,在寒夜中为自己的爱人绽放……
他的思绪随着她轻盈的舞步飞旋: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她舞剑了——自己不一定能冲出汉军的重围,所以在死之前他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他要她活着,好好活着!
她轻阖上眼,任泪水在眼框里晶莹: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舞剑给他看了,其实她早就知道,乌江亭长的船是他的唯一退路,他却把最后一个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而她不想独活,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她要断了他的后顾之忧,更要激起他突围的斗志,所以她决定了——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就他的天下!
剑越舞越急,越舞越快,他觉得眼前她的身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难道是自己醉了?他喊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多了种莫名的不安:小妹,你累了,快停下来吧!
可是,一切已经迟了,她转过头来凝望着他,突然她一翻手,用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在他的惊呼声中,她倒了下去,鲜红的血淌了出来,这一刻,时间凝固了。
他,那个驰骋沙场的热血男儿,抱着她的绵软躯体跪了下来,他握着她的手悲声大恸:小妹,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大王,来世小妹还要做你的女人!为了你的天下,忘了我吧……她的手缓缓垂了下来,他泪如泉涌,左右侍从皆伏地而哭泣……
就这样,虞姬用她的绝世剑舞成为了项羽心中最后的风景,他在悲痛欲绝之后把她掩埋。
(四)
当夜,项羽率所剩八百之众,向南突围而去,而追来的汉军有数千人,东城快战之后他的身边仅剩二十八骑,当他来到乌江,白发苍苍的乌江亭长停船在岸边等候多时:大王快上船!江东虽小,但有土地千里,民众数十万,也足够称王了!这是此地唯一的船只,汉军是追不过江的,您渡江绝对安全!
然而他望着眼前的江水和对岸的故乡,却对亭长笑了笑说:天要亡我,过江何用?况且我带着当年八千子弟兵去争霸天下,如今却自己回去,我还有什么脸去见江东父老?更有什么资格去做他们的王?谢谢您的好意,我不回去了!
于是他把乌骓宝马送给乌江亭长,令士兵下马步行,很快他们与追兵交战,敌强我弱,可他和他的士兵们却打得风云变色气壮山河,短兵相接之时,光他自己就斩死斩伤数百名汉军,他的身上也留下无数处伤痕。他已被汉军重重包围,却无人敢接近他!他一回头,便看到当年的旧部,背楚降汉的将军吕马童,他高喊到:这不是老朋友吗?吕马童难为情,不敢正视他,扭过头去对另一员汉将王翳说:这就是项王。
于是他对王翳说:听说刘邦用黄金千两,封邑万户来买我的人头,这份厚礼就送给你吧!
在项羽抽出宝剑的一刹那,他仿佛看见江水中浮现出她美丽的面庞,她正微笑着向他走来……他仰天长啸:小妹,我来了!你等着我!说罢,他拔剑自刎。
就这样,项羽和虞姬从烽火硝烟中一路走来,他们在十面埋伏的沙场,在四面楚歌的垓下,在鲜血处处的乌江岸,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历史不再给他们重生的机会,却让他们那穿越垓下,流向乌江的永恒爱情,在漫漫岁月中成了一段千古不灭的传说。后人曾写下无数文字来记载这段往事,而宋词词牌《虞美人》据说便是由虞姬的名字而得来。
谁洒断肠泪,乌江风怒吼。
熙儿别笑如斯,今日得空,读完你的小说,随手写下四句打油诗。历史尘封久矣,英雄美人却长存后人的记忆。爱情,在古人那里未来得及展开,在作者的笔下正大放光彩。把握语言文字是作者的专长,不用多讲,情节安排也很到位,虚构展开的部分亦合情合理。个人以为:全篇战争的笔墨较重,情感的渲染不足,当乌江死别之后,值得一大笔去细细感叹和追想。古人的爱情之所以令现代人羡慕并记忆犹新,它的情愫交结点到底在哪里?(如斯胡言乱语,请勿见怪,问好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