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金钱草,以荷之柔入心怀(散文)
一
它叫金钱草,我却以为它是精巧的小荷。
我第一次见到它时,我才上小学,伸出小小的手指指着给母亲看:“妈妈,看呢,看呢,小荷,小荷,我喜欢呢,我想要……”
母亲说:“那不是小荷,它叫金钱草,金钱草呀。”
后来我慢慢长大后,才知道,它不仅叫金钱草,还叫落地金钱、钱芊金。而且,也知道了看似平常的它,却是一味药材呢。清代名医赵学敏就说过的:“一名蜈蚣草,山中道旁皆有之,蔓生,两叶相对,夏开小黄花,每节间有两朵,故名对座草。”
金钱草有许多的药用价值。一直对中医有浓厚热爱的母亲,很喜欢它。一说起金钱草就会滔滔不绝,说起它的药用价值来,扳着手指一一说着这一株草的药用来:什么有利水通淋、清热解毒、散瘀消肿、清利湿热之功效,真是如数家珍呢。还说小小金钱草,可以医治肝胆及泌尿系统结石、湿热黄疸、疮毒痈肿、肾炎水肿、尤其呀,人被毒蛇咬伤、跌打损伤什么的,都可以用金钱草来医治的。一次,我不小心在野外绊倒,磕破了膝盖,母亲就是才一把金钱草揉碎后,给我覆在伤口上,很快止住了血,也消了肿。回家后,又用了几次,伤口也就很快愈合,不久就恢复了,好得很快。
母亲学过中医,对各种草呀花呀,又特别敏感,各种草药,差不多都了解一些。但是,我还是记在心里,准备长大了,上了学,一定要去寻来书籍看看,仔细看看,好好研究一下的。母亲点着我的小额头说:“这个倒是不用你大了,现在我就给你找出书籍来,你看不懂文字,还看不明白图画吗?”
果真,在一本医药书籍里,有金钱草的图画,也有文字,母亲给我念到:“金钱草镇咳,本品苦寒,苦能燥湿,而痰由湿生,湿聚成痰,湿去则痰无由去。故金钱草有止咳化痰之功效。”我大喜过望,从此喜欢上了金钱草,感觉这小小的荷叶,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有这么好的医药价值,真是令我由心得敬仰呢。
我喜欢金钱草,从此案头再也少不了这一盆小小花草的。花盆小巧有情调,花草玲珑有诗意,真是玲珑配上小巧的情调,绝配呢。我喜欢,我爱惜,不仅是金钱草的药用价值,我更喜欢它的清雅与那一份与世无争。莲花样的小盆白底粉荷,洁净,素雅。再放入洗净泥土的金钱草,一盆花草就如此简单培植好了。
金钱草,简单得很,一盆放置在案头,只需清水供养,也可以在泥土里。它从不拘泥,从不选择挑剔,安然入住在一盆清水中。
我喜欢它的清雅,喜欢用清水来供养几株,几粒鹅卵石,雪白剔透,一株金钱草青绿淡雅,如出水的小荷叶,感觉好似有风习习而来,有蜻蜓落在精致的小小荷叶上面,真是应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人们大多数都很容易喜欢热闹,喜欢人来人往,喜欢说说笑笑。但是,真要一个人安静下来,要人独处,却并非易事。而小小的金钱草,它能够的,它安静地生在一汪水中,淡然,从容,不辩不争,不讨好谁,也不去嫉妒谁,更不去哗众取宠。
坐在案前,因为有一株金钱草来陪伴,心里安然,自在。一年四季,无论外面景色怎样变换,或是风或是雨,或是秋叶零落,秋草花朵枯败,或是大雪飘飘,寒风肆虐,都不影响金钱草——它依然故我的青绿着,透出一缕缕淡淡的薄荷清香。清爽着我的空间,除去杂尘,涤掉许多杂念,不切实际的妄想。
二
一日恰好雨天,不能出门做什么,只好待在屋里读书,随意抽出书架上一册书《小窗幽记》,不由地读出声来:“闭门阅佛书,开门接佳客,出门寻山水,此人生三乐。”
读到此处时,看看案头的金钱草,阴冷潮湿的雨天,没有影响到它,反而,越加精神起来,一株株挺立,直着腰身,小小荷叶似的叶片,舒展着,一个个小小雨伞一样擎天一顶,不输荷叶半分。我接着读到:“眼里无点灰尘,方可读书千卷;胸中没些渣滓,才能处事一番。”又说:“剖去胸中荆棘,以便人我往来……”一株株金钱草,好似听明白了我的话语,也兴奋地支起耳朵在听,在窗棂挤进来的风里,轻轻摇摆,好似在点头,说:“太对了,这就是我们一直追求到呢。”小小花草,深知人意。与我相伴,不离不弃。
是的,无论遇上什么事,不仅不执于物之不足,还要学会豁达,拿得起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得下,抛得开也还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要收得拢。心灵不染尘埃,人儿清爽自得,如一株株金钱草,虽然是草,却从不低微,抬起高高的头颅,去迎接每一个晨风月初。所以,《小窗幽记》的作者陈眉公说;“放得俗人心下,方名为丈夫;放得丈夫心下,方名为仙佛;放得仙佛心下,方名为得道。”
或许,有人喜欢金钱草,因它的名字,“金钱”二字,其实,它与金钱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再细一思所,又觉得,单单地冲其可以医病,就足比金钱来得金贵了。必定,健康,才是最大的财富。
说来古人对金钱草情有独钟的,很多中医古籍里面对金钱草还是有些个特别记载的,名字取得也很“富有”,比如《慈航活人书》中称其为“铜钱草”,真是顶级的富有了,然而,在《本草纲目拾遗》中,又被称作“遍地金钱”。
无论怎么叫它,金钱草,都不声不响的,安然领受。它的外表,或许给人无限遐想,根茎比较短,叶子对生,叶片好似肾状的心形或是圆状的心形,再就是直接是心形的也有,几乎圆起来的也是有的,但,一如的绿色盈盈,欢喜不染的姿态,一株株旺盛地生长着。
看似很柔弱,其实并不然,记得一次出差好几天没有回家,在外地时,突然想起家中的金钱草,急得不得了。因为与爱人一直分居两地,幸亏家离着母亲不远,否则真是很难生活得下去,母亲经常过来帮我打理家务,有时候,也住在我这里。
想起家中金钱草,忘记让母亲多留意,想必,我出差,母亲在家给哥哥带孩子,知道我不在家,也忙得没有去我那里。赶紧打电话给母亲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心想,这一次,金钱草怕是凶多吉少了。母亲接到电话,没有慌张,而是说让我放宽心,金钱草没有那么娇贵的。
三
几天出差终于结束,急急往家赶,心里对金钱草不抱希望。当我打开门,一眼望见金钱草时,它那么平静地展开叶片,盈盈的绿意好似晃动着整个屋子的光线,都泛着勃勃生机的绿意,它们没有卧倒或是死掉,而是,依然旺盛地站立在那里。母亲打过电话,说她来浇水时,已经蔫蔫的一片了,只好浇了点水,就离开了。但是,母亲好似并不担心金钱草会夭折的,她笑着说:“是不是都缓过来了?还好吧?”
我说:“很好呢,妈妈,谢谢啦。”
母亲说,我打开门时,它们一个个已经卧倒了,我浇了点水后,很快就一个个直立起来,又舒展开了。忽而,母亲又说:还是希望你和他商量调在一起吧,你去他那里,或是他调回来都很好的。总是异地,并不好呢,家也不像家的样子呢。
我说,我们会努力的,但愿明年就能实现我们的愿望,能够把我调到他身边去,他调回来很难,但是,我调他那边还是容易些呢。
母亲说:“都行呢,虽然舍不得你远去,但是,你们能在一起,由他来照顾你,我和你爸爸,也就放心了。”
“可是,我离您远了,会想您和爸爸呢。”我撒娇说着,很是舍不得离开父母亲太远。
母亲却说:“没事的,我和你爸爸会经常去你们那边的,现在交通发达,这里那里,还不就是南屋北屋的事儿。”
经常的,一个人时,我看着金钱草,心生感激之心,幸亏有它陪伴,朝夕相处,不然,还真是孤独呢。虽然,母亲总是念着金钱草的这药用那药用的价值,但在我心里,它的默默陪伴与入怀的柔才是最高的价值呢。
当我真的调到他身边时,临走,我什么也不想带,只是抱着我的一盆金钱草,匆匆踏上远行的列车。我知道,远方的家,从此,因为有金钱草的入住,会更加温馨与甜蜜的。因为小小金钱草,陪伴身边,朝夕相处,读书或是写字,都已然成为了习惯,每天清水一舀,均匀注入,不需要太多,无论何时何地,它保持着它的纯真与淡然。
他在车站接到我时,竟然,一眼先看到金钱草,才看到了我,一种莫名的感觉。我就举一举手里的金钱草,回应着:“这里,这里——”
人们才好似恍然大悟,一个身边路过的人说:“这么喜欢金钱草,走哪里抱到哪里。”
我微微笑着说:“这可是我全部家当呢,举家搬迁呢,我搬家了。”
“哦,一盆金钱草,就是整个家当吗?”
“嗯,潇洒吧?是不是很诗意呀?哈哈。”
“好,这也太富有诗意嘞,真是潇洒极了。”
此时,他急忙跑上来,捧过金钱草,宝贝一样地捧在一只手的手心里,另一只手挽住我,说:“走,咱们回家。”
金钱草,不过是一株草而已,却以荷之柔入我心怀。令我感念这世间,有一株草,于我,那么接近自己,看见它,好似遇见最好的自己,亲切,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