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人世间】二哥(散文)
二哥还有一个排解孤独的方式说是吹笛。可以想像得到,在遥远的昆仑山上,一个年轻的战士,面对和片茫茫戈壁,坐地一块石块上,长笛横吹,那曲笛的音韵没有听众,只有这茫茫的戈壁。面对孤独的落日,和呜咽的风,什么都没有。还记得王之焕的《出塞》吗?“秦时明月汉时关,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样的心境,二哥可是真正的全会了五年。
二哥在这兵站的五年,除了孤独,便是努力的将工作干好,在这里,他先做战士,后做兵站文书,最后当上班长,并且成为了一名党员,先后立过两次三等功和获得过三次嘉奖,算是真正的青春无悔了。也是在这五年中,二哥练就了一手很漂亮的钢笔字。
在服役满三年后的那个冬天,二哥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并在这一个月,家里将他的婚事给他完成了,二嫂便来到我们家。二哥的婚事是我们家几十年来第一起喜事,当时特别隆重,现在想起来,那种喜庆依然让人喜欢。
在这里我再说说二哥的爱情。二哥在读高中时,与他同班的还有公社文书杨叔叔的女儿杨琼。杨琼姐姐比二哥年纪要稍大一些,由于我们的父亲都是乡政府的干部,我们两家相距还不到两百米,所以杨琼姐姐在学校的两年,总是将二哥做为弟弟看待,很多时候帮二哥在缝补洗理衣服。她是一个美丽善良,体贴入微的大姐姐。每当二哥谈到高中时杨琼姐姐对他的好,他总是心存感激。后来杨琼回乡后已当了民办教师,并且外嫁到巡司,以高级教师的身份退休。二哥在他写给自己的文章中曾谈到过杨琼姐姐。他说:与杨琼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这主要是母亲与杨家婶婶因为琐事,由原来亲密无间的闺蜜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从而让孩子们也没有了进一步的可能。杨琼姐姐与二哥有时路上逢,他们都表现得彼此很尊重对方,在称呼上都很正式,很严肃。
二哥回乡后,也曾遇到过一段意外的“爱情”,但这爱情却是水中月一般,并让他曾感到极端的屈辱。对方是二哥的高中同学,一个美丽的姑娘,家在我们公社街上。他两是初中高中四年的同学。那女孩一又丹凤眼,长得水灵灵的。但二哥对这女孩的评价不好,主要是觉得这女孩只会注重打扮,在学习上却不好。所在两人在初高中虽然是同学,但却没有多少交集。毕业回乡后,二哥有半年的时间是在农村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与之相较,那女孩就像天上的凤凰,二哥就象地上的蛤蟆,二哥从来没有想过与她会有感情上的牵扯。但是生活却与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的。
一段时间,那女孩的母亲总是一次次的到我们家来,送东送西,语言也极期热情,后来直接明了地对母亲说:婶子,我二女子一定要用来侍奉你!这对我们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后来那女孩还大方地来到我们家,曾与二哥单独窃窃私语过。于是我们家便启动了农村亲事的程序,请媒人、提亲、送礼。殊不知姑娘一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在送了第二次礼后,二哥明显感到女孩的冷淡,后又听说女孩与同乡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孩好上了。这件事对母的打击也很大,于是果断找到女孩母亲,把这门亲事给断了。后来才知道,之所以女孩之前会一改原有的习俗,主动提亲,是希望通过我做干部的父亲能在公社能谋得一个轻松体面的差事。后来觉得无望后,也就不再委曲自己了。这件事对二哥的打击极大,觉得被戏弄,极屈辱。
后来母亲觉得平寨队我远房堂舅家的二侄女极稳重,也很朴实,是一个不错的劳动力,于是便托煤去提亲。二舅家极爽快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二哥当兵三年后的假期里,二嫂便被娶进我们家。
二哥在婚姻上没有让父母为难过,因为大哥的事,二哥被杀一儆百过,同时二哥对这门亲事也是极认可,在部队上的这些年,只要有空就给二嫂写信。对感情极专注。后来二哥成了公家人,依然对感情钟贞不二。
二哥八五年退伍,回家后在家呆了半年,后来县民政局便通知二哥去宜宾纸业在高县的一个林场派出所上班,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后来我问过二哥,为什么会被安置,因为二哥是农业户口。二哥说原因有三:在部队立过二次三等功,受过三次嘉奖,是党员,也就是说档案要比好多人有内容;其次文化较高,是高中生;其三,当时我们家因为父亲离休,享受国家政策,从四哥以下的几个还在读书的孩子都转为城市户口了。而二哥作为离休干部的子女,也应该安置。
二哥从一名民办教师到一名戍边军人,再到一名森林警察,一路走来极不容易,在青春的路上作过太多的奉献与牺牲,也是一次华丽转身。在我们那山村,很多人命里就注定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而二哥却成功地走出了大山的局限,到老家以外的地方去工作了,成为了一名让许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人民警察,这对好多人来说,可称得上惊天逆袭了。
听母亲说,她曾有一次带老大、老二两个儿子去理发,理发的师傅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然后对母亲说:老二将来的福气要比老大好。当时我母亲只是记在心里,从性格上看,老大活泼开朗,老二不苟言笑。所以母亲对理发师傅的话也没认真。只是后来二哥成了公职人员后,母亲才觉得那师傅多年前的话多么的有预见。二哥虽然话不多,但别人对他的评价是:乌龟有肉在肚皮头。他有主见,不喜欢显山露水,往往是先做事,后说事,或者是只做不说,事情完成了,大家才知道,他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改变着自己的命运。
二哥知道他这成功的来之不易,所以在工作上总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计名利,敢于担当。并且还发挥自己在文字上的优势,积极地向报刊宣传自己的单位,所以二哥在任上得到的荣誉也很多。并且破获了许多林业盗伐案件。森林卫士的工作中没有辱没这个职业和名声。他之前的所在的派出所,包括他在内只有两名警察,后来他成为了这个所的负责人。由于辖区较宽,那些年的林木盗伐极其严重,他们的工作量相当大。便在工作中再苦再累都不流泪,不叫苦。所以他们的成绩有目共睹。有一年他还被作为系统“全国优秀警察”的人选上报。
二哥一直以来都很关心我们的成长,并极尽所能地帮助我,在部队时,总是抽空给我写信。那时我还是小学生,以能收到解放军哥哥的信为荣。在与他长时间的写信中,自己的写作水平不自觉得到了提高。他工作后,我已在区中学读初中了。他每一次回家,只在经过区所在地,只要方便都会来学校看我,并给我带来学习资料、笔记本、还有零用钱。那时同学们看到一个警察与我说话,给我钱物,并且知道是我哥,都对我极为羡慕。
我的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初中毕业那学期的暑假,去二哥工作的地方玩耍了二十多天。那时二嫂、侄儿也从老家来到二哥身边生活。二哥一家对于我这个来自老家的亲人,极尽所能地款待我,给我做好吃的,还带我在他工作单位的周边游玩。在我离开时,还给我钱,给我他积存下来的崭新的衣物。因为二哥,我才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出过远门的人。
二哥对子女的教育极重视,儿子从五、六岁就从老家带到自己身边读书。后来我到筠连三中教书后,他又将儿子送到我身边,由我带着读初中、高中。女儿也是从初中开始就送到我身边来,后来女儿是在他身边读的高中,最后再送到重庆读的大学。总之,他为了两个子女,提供最优质的教育条件。自己是想办法省吃俭用,不乱花一分钱。
二哥对家庭极为负责,极为节俭,最初上班的地方离家有差不多一百公里,他三两个月就会回家一次,回家时往往是搭路过的货车。因为他一身的警服,只要招手,司机们都会停车。后来他有了摩托车,往往骑摩托车回家,近200里的路程,回一次家往往要骑上四五个小时的车。路途有一半的路况是属于乡村道路,这样长途奔波,但为了家,为了能与家里人相守,他总是无怨无悔。有时看到他因为骑车摔倒,手上、肘上、膝盖上有伤痕,真的觉得很痛心。但是为了家,他就这样一趟又一趟地来回奔走。其实有时我们很不理解,作为一名警察,他的工资收入是很不错的,不至于节俭到这样的地步,但是他就这样坚持。其实节俭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一个优秀家风。这种思维深入到我们的骨髓,凡是觉得没必要花的冤枉钱,就绝不会花。后来的六、七年,二哥的工作发生了变动,到了宜宾县观音镇的林业派出所,这里已临近自贡市的边界了,离我们老家有三百多里路,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并不能阻止他回家的步伐。他为了节俭,还是喜欢骑摩托回家,有时要花上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这对现在好多年轻人一动步就要乘车,真的无可比性。作为一个年进半百的人,这样长途奔波,有时在路上路会遇到大雨或者是烈日,那份辛苦可想而知。
二哥虽然是警官,收入也远比我高,但是在手机使用上比我迟,我最开始用手机是花了一千二百元买了一个诺基亚手机,用了一年以后,又换了新机,我便将旧手机给了二哥用。这可是二哥的第一个手机,他这个手机在他手里又用了大约二年多时间才更换掉。
二哥对父母的孝心与责任心在我们弟兄中是无可挑剔的。父亲曾很多次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玩耍。父亲在去世前的大半年时间,在四十多天的住院时间中,护理工作主要由我和二哥负责。虽然我们弟兄六人,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客观情况,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小家庭在艰难的拼搏着。相对而言,我与二哥在工作性质上,要相对好调节一些,自然二哥与我就自然担负起父亲住院的护理工作。往往是一周时间我负责前三、四天,他负责后三四天。他从七、八十里外工作的地方赶到县医院后,我把工作交给他后,又匆匆又回到一百里外的老家学校去连着上几天的课,然后我回来接替他。
二哥在对父亲的护理上总是细致入微。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当时父亲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有时神智不清,偶尔会出现瞻妄等情况,有时还会打人。记得有一次父亲用指头截着了我眼睛,我痛苦得难以言表,泪水直流,禁不住对父亲发起吼来。而二哥对父亲总是很耐心,给父亲抹背、洗脚、剪指甲、理发,事无巨细,都做得很认真。所以很多与父亲一同住院的病员对二哥都赞美有加。后来二年后母亲因车祸住院达三个多月,也是我与二哥轮流照顾。很多时候病房中晚上没有睡觉的地方,二哥往往是在病房外走廓的长椅上就睡觉了。走廊中往往蚊虫多,那种苦是很难受的。但为了父母,二哥从来没有言过苦。
我们兄弟六人,真正与我在话语上投机,在认识上相近的只有二哥。很多时候有的事需要拿主意时,我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二哥。而他的事,需要商量时,也总是找我商量。而平时,我们也会在一段时间之后会挂念对方,给对方打打电话,拉拉家常。好多时候,他回家时,路过县城,只要方便,便会来我家住上一夜,与我叙叙旧。后来,我在市里买房时,我当时看好了我现在的小区,我就给二哥联系,带他来看,我希望他也与我买在同一个小区,希望到我们退休时,兄弟之间有个照应。二哥当时也很动心,但是当时他却有着自己的难处:因为女儿要在昆明买房,他拿出了二十万现金给女儿,自己就没有钱交首付款了;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妻弟以他的身份用了他公积金贷款。如果二哥当时能与我同时买房,也许二哥还不会出现后来的意外早早离我们而去。
二哥大概四十岁时就查出有糖尿病,于是他在身体锻炼上极为注重,每天早晨都起得很早,进行锻炼。好多时候是徒步,走上一个多小时。他却从来没有用个胰岛素,在去世前的三、四年间,二哥在身重上减轻得特别严重,精神也比以往差,他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身体的担心。只是我大哥的儿子某一次在与我闲聊时无不担心地对我说:“二爸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怎么好,估计没我爸爸活得久。”没想到一语成畿。两年后,二哥在任上突然就离我们而去了。
那天我是上午十二点钟左右接到二嫂电话,告诉我二哥不好的消息,正被送到市医院抢救,要我先去一步,他们马上从老家动身。我便火速从家里动身往医院赶,当时爱人由于担心我情绪不好,坚决不要我开车,而当天的车特别不好赶,我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二哥一定会没事的。当我来到医院里,已是下午近四点钟了,得到的确切的消息是二哥已抢救无效,离我们而去了。
我见到二哥时,他体温尚存。好像在熟睡着,一脸的恬静。这年他才五十六岁,还没有一根白发。我拉着他的手,悲痛欲绝。我一向敬爱有二哥,与我亦兄亦友的二哥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二哥的离去,对他的家来说,失去了一根顶梁柱,好在侄儿女都已成家立业了。对于我们一个大家庭而,二哥是我们兄弟六人中最先离开我们的。我其实还与他相约,等侄女儿在昆明的家装完后,等他工作上有闲暇时,我们一同去昆明去看看侄女。不期二哥却食言先走了。去年我去昆明时,特意去了侄女家,算是把二哥的心愿完成了。
二哥从十八岁当兵离开老家,到五十六岁,三十多年都在异乡奔波,还没有退休就离我们而去,最后他魂归故里了,我们把他安置在老家后油茶埂那高高的山坡上。这里视野很好,可以鸟瞰整个老家的山山水水。
二哥,这里有你的童年与青少年美好时光,也有我们的祖居,在这里,你不再为生活而奔波忙碌,在这里你能将老家的山山水水看个够,让故乡的风永远在你边为你诉说你想听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