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还魂(电影文学剧本)
安•别林这一态度的剧变,不仅使英•阿特颇感意外,并且使所有在座的达官要员都感到意外。一直过了许久,大家才从呆怔中醒悟过来,一齐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英•阿特。
英•阿特惊讶地看了安•别林一眼,冷静地说:“怎么,我不就是英•阿特吗?”
“哼!好一个英•阿特。”安•别林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声色俱厉地说,“不!你根本不是什么英•阿特,而是一个骗子,一个妄想篡夺国家最高领导权的政治骗子。”
英•阿特:“安•别林,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不正是你们同意韦•斯特大夫作的大脑移植手术,给了我一个新的躯体吗?去把韦•斯特大夫找来,他可以为我作证。”
安•别林:“韦•斯特大夫能证明什么?他是你的同党。你们串通好了编造出来的这一篇谎言,能够欺骗得了多少人?”
英•阿特:“不!这不是谎言,而是事实。不信你们看我的额头,这上面还有缝合的刀痕。”
英•阿特面向大家伸手扫上额前的头发,露出一条刚愈合的伤口。
安•别林:“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任何一个医术低劣的外科医生,都可以在你的额上划上一刀,然后再把它缝合起来。”
“不!我还有证人。”英•阿特转向阿特•珺,两眼深情地凝视着她,满怀信心和希望地对她说:“珺,你是最了解我的,任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你的心。请你告诉他们,我就是英•阿特。”
安•别林:“夫人,难道您真相信这个演技拙劣的骗子,竟会是伟大的英•阿特吗?”
阿特•珺抬眼看看英•阿特,又看看安•别林,看看安•别林,又看看英•阿特,最后两眼茫然地凝视着前方,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啊!仁慈的上帝,请您饶恕我……”猛地伸手蒙住脸,呜咽着跑进了内室。
英•阿特感到一阵天昏地转,急忙扶住桌子。
安•别林一阵狞笑,命令身旁的侍卫:“把这个骗子手押起来!”
19,地狱。
英•阿特被单独囚禁在一间地下室里。
地下室阴暗潮湿,散发着霉烂味。
英•阿特坐在一张破桌子面前,双手支头,呆怔地看着悬挂在顶棚上的那盏幽似鬼火的电灯,三十年前的一件往事蓦地涌上心头:
画外音:“那一年,他也曾被捕关进了监狱,就在他等待处决的那一天夜里……”
监狱内忽然枪声大作,乱作一团。一个高大的汉子冲进监狱,砸开牢门,背着他一连击倒几个狱警,冲出了监狱……
画外音:“那汉子不是别人,就是雷•福特。”
画外音:“然而今天,在这取得胜利已经十八年,战争早已成了历史的今天,他竟又令人难以置信地落进了监狱,而且是落进了自己的监狱……现在,还会有人像当年那样来救他吗?”
牢房的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侍卫队长春•斯林。
春•斯林默默地走到英•阿特身旁,递给他一张报纸。
报纸的特写:“我们终生为之感激不尽,天才、卓绝、明睿、伟大的玫瑰王国之父——英•阿特总领,不幸因车祸逝世。”
插叙:英•阿特的遗体告别仪式。
玫瑰王国的官领们一个个手持鲜花向英•阿特的遗体告别。
报纸的特写:“英•阿特忠实的学生和助手安•别林,于今晨宣誓就任总领,阿特•珺夫人就任副总领”。
插叙:安•别林与阿特珺的就职仪式。
安•别林:“我宣誓就任玫瑰王国的总领。我将继承英•阿特的遗志,领导全国人
民继续发扬长风万里的精神,把我们的国家建设得更好……”
阿特•珺:“我宣誓就任玫瑰王国的副总领……”
报纸在英•阿特手中簌簌抖动。
画外音:“啊!原来如此……”
迭现如下画面:
爆炸的载重汽车。
狞笑的安•别林。
避走内室的阿特•珺……
报纸从英•阿特手里飘落到地上。
春•斯林拾起报纸放在桌上,对他说:“英•阿特总领,韦•斯特大夫想与你谈谈。”
英•阿特:“韦•斯特!他在哪里?”
春•斯林拿出一具仪器,放在桌上摆弄了一下。顿时,阴暗的地牢里出现一片光明,韦•斯特大夫与南丁•琼已站立在英•阿特前面。
“韦•斯特大夫!”英•阿特激动地伸出双手,向前跨了两步。
韦•斯特:“您别过来,我们就这样说几句话。”
英•阿特无力地垂下了手,说:“大夫,是您使我起死回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又是您使我睁开眼睛,唤起我灵魂的觉醒。现在请您再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韦•斯特大夫耸一耸肩,摇摇头说:“医生虽然有起死回生的妙手,给人新的生命,但却无法为他安排生活的里程。这正如父母生下了孩子,却不能把孩子终生都放置在自己的保护之下一样。”
英•阿特:“那么,就请用您那把手术刀剜掉我的大脑,让我重新回到死亡里去吧。”
韦•斯特:“不!我不能那样做。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做那个手术;但我既然已经把两具尸体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就没有权力再杀死他。”
英•阿特:“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自己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南丁•琼发出一声惊呼,急促地说,“啊!韦•南丁……哦!不,不,英•阿特总领,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你应该坚定地活下去,为你自己,更为了苦难中的祖国和人民。”
英•阿特:“人民!人民还记得我吗?”
“怎么能不记得呢?”南丁•琼两眼噙着泪花,激动地说,“你曾经领导人民为祖国的独立和自由而战斗,把她从敌人的铁蹄和屠刀下拯救出来。尽管你以后脱离了人民,但人民却仍然在怀念着你。你没有看见,昨天,当你的死讯传播出去以后,多少人泪流满面,痛哭失声。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要是知道……”
韦•斯特:“是的,人民并没有忘记您。人民的心是最宽厚的,他们不会轻易忘记一个为他们战斗过的英雄。现在,雷•福特大将正在用您的名义号召人民,发动起义。”
插叙:雷•福特发动起义。
雷•福特:“是安•别林这个奸侫杀害了英•阿特,篡夺了国家大权。安•别林为了巩固他的统治,又网络了一大批欺下瞒上,贪污盗窃,镇压人民的贪官,将广大人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呼应雷•福特,高呼“打倒安•别林”的群众。
雷•福特:“现在我以英•阿特的名义号召大家起来推翻安•别林的统治!”
举起战旗,高呼起义的群众。
韦•斯特:“我们今天就是来向您告别,准备去投奔雷•福特大将,参加起义的。”
“等一等!”英•阿特大喊一声,哀求说,“请你们不要遗弃我,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说罢他伸出双手,拚命向他们扑去,想要拉住他们。可是,他双手所接触到的却是湿漉漉,又凉又硬的石壁。他惊惶地回头一看,韦•斯特大夫和南丁•琼却仍然站立在原处。
韦•斯特:“别再过来了!我们之间相隔千里。您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全息激光电视……”
韦•斯特大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出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一名军官拿着手铐,狞笑着走向韦•斯特大夫和南丁•琼。然而,就在这时,枪声大作,火光四起,韦•斯特大夫和南丁•琼的身影迅即消失在一片通红的火光之中了……
英•阿特慢慢地跪下来,伸出双手,生平第一次作起了祷告。
英•阿特的画外声:“啊!空漠的天宇,广阔的大地,天地之间的生灵,请保佑韦•斯特和南丁•琼,保佑他们一路平安!请保佑雷•福特大将,保佑他取得胜利。”
英•阿特高举着双手,久久地跪着,一动也不动。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惨白的脸,仿佛一尊庄严的石雕。
春•斯林叹息一声,收起全息电视电话机,悄悄地走出了囚室。
20,室外地道。
室外幽暗昏黑,阒无人迹。
春•斯林沿着长长的狭窄地道,踏着一级一级的石阶,从容镇定地向前走着。
春•斯林登上最后一级石阶,伸手去开门时,一柄利剑却从身后剌来,穿透了他的胸膛。春•斯林伸手捂住胸口,身子摇晃了一下,又沿着他刚登上来的那一级一级的石阶滚了
下去……
地道的铁门打开又关上了,紧接着“咔”的一声,加上了一把大锁。
21,地狱。
英•阿特在桌前坐下,提笔疾书。
画外音:“感谢韦•斯特大夫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并把我沉睡着的灵魂从噩梦中唤醒,
我决心利用这宝贵的生命为国家真正做一点好事,凭借我无上的权力,纠正以前所犯的错误,减轻自己的罪过。但我还未来得及行使自己的权力,就被投入这深沉的地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英•阿特仍在挥笔疾书。
画外音:“生活给了我一个沉痛的教训:千万别轻信那些满嘴甜言蜜语,把你吹捧得比月亮还高的人。在他们甜蜜的笑脸背后,也许暗藏着毒药和利刃。而那嘴上带剌,无情地揭示你的缺点和错误的人,倒可能是真诚的朋友。如果在八年前,我不轻信安•别林,而是冷静下来虚心倾听一下雷•福特的剌耳意见,也许不会造成今天的悲剧。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随着画外音迭现八年前惩处雷•福特的情景。
画外音:“自从春•斯林走后,已经一连三天没人送饭来了,看来他们是想把我活活
饿死。我必须抓紧生命的最后几天,把自己所想的写出来,留给后人作借鉴。”
仍在地狱中挥笔疾书的英•阿特。
22,战场。
字幕:“两个月以后”。
报纸的特写:
“雷•福特领导的起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了安•别林的军队……”
雷•福特率领起义军冲锋向前。
溃逃的安•另林军队。
起义军占领一座城市。
起义军又占领一座城市。
战斗中的韦•斯特与南丁•琼。
南丁•琼中弹倒下。
韦•斯特扶起南丁•琼。
韦•斯特:“南丁!南丁!”
南丁•琼:“请代我去看一看韦•南丁,哦,不,是……是英•阿特……献给他一束鲜花……”说完闭目。
韦•斯特默默起立,脱帽致哀。
报纸的特写:
“雷•福特的起义军占领了玫瑰王国的首都,推翻了安•别林的统治。”
一面起义军的战旗插上了玫瑰王国国府大厦的屋顶。
23,地狱。
韦•斯特拿着一束鲜花找到地道的入口,砸掉了门上的铁锁。
韦•斯特走下一级级的石阶,在地道里发现侍卫队长春•斯林卷曲的尸体。
韦•斯特脱帽向春•斯林致敬。
韦•斯特走进囚室,又发现一具僵俯在桌上的尸体,那就是曾经借着韦•南丁的躯体,一度复活过的英•阿特总领。
尸体两眼微睁,脸色平静,仍然保持着生前俊美的姿容;手下压着一迭稿纸,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辨。
韦•斯特拿起稿纸开始阅读。
稿纸的特写。
英•阿特的画外音:
随着画外音出现英•阿特在地狱中书写遗书的影像。
画外音:“历史上,多少农奴起义的领袖被送上了断头台,面对茫茫苍天,发出深沉的叹息。他们为什么会失败?就因为缺少一条正确的路线,缺少一套改革社会制度的办法。以前,我自以为找到了这一套办法,用国家企业来取代私人资本,劳动组合来取代个体经济……当然,这一切无疑都是正确的。但我仍然失败了,失败在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那就是民主。权力高度集中在极少数几个人手里,命为制,令为召,结果是用新的专制代替旧的独裁。这样,就使我作茧自缚,失去了人民,失去了一大批正直的官员,在虚架在空中的楼梯上拼命往上爬。爬得愈高,离人民愈远。而这种楼梯是注定了要倒下来的。”
随着画外音出现英•阿特在地狱中书写遗书的影像。
画外音:“官员的终身制是造成我失败的另一原因。终身制是伴随着私有制,与专制制度同时派生的一对孪生儿,是产生层层的臃肿的政府机构的根源。一个人终生做官,
高高在上,唯我独尊,就难免不脱离人民。在这种制度的影响下,不少由奴隶解放出来的战士变质了。一大批投机者也乘机钻进各级政府。他们又拉帮结派,安插亲信,拚命扩张自己的势力……他们欺上压下,贪赃枉法,假公济私,巧取豪夺,把人民的血汗变成了自己的财富,实质上是一些新的剥削者,或者说是寄生虫。而我却成了他们最大的保护伞,因为正是我在维护和倡导这一陈旧的官员终身制。而终身制的确立,又往往是君主制复活的先导。我为什么要死死地独揽大权不放,做一个终身总领呢?啊!人的私欲是何等可怕……”
随着画外音出现农业组合的管领棒打韦•南丁,以及水利工地上疲如奔命的农民等情景。
画外音:“当然,正直清廉的官员还是有的,并且为数不少,但他们遭冷遇,被贬谪……然而人民是拥护他们的,人民希望能由他们来进行一番彻底的整饬。可惜人民没有权,人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觉醒上,而我却辜负了他们。是谁把我与人民隔绝
开来,使我听不到他们心里的呼声?难道是我自己吗?是的,正是我自己。这几天我愈来愈痛苦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是愚蠢的骄傲和虚荣迷住了我的心窍,自以为是,独断专行,以一贯正确的天才和伟人自居。连雷•福特的忠告我都听不进,又怎么会去聆听普通平民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