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
　　 文/老海这人
　　 目录：
　　 1、醉酒
　　 2、疑虑
　　 3、诡秘
　　 4、失踪
　　 5、作孽
　　 6、疑窦
　　 7、寻亲
　　 8、线索
　　 9、毁灭
　　 10、尾声（后记、另附）
　　
　　 （一）醉酒
　　 这几天，小凡总沉默不语，眉头揪着。工地上打工的大多数是他家乡的人，工友们的荤素笑话都没有逗他一咧嘴。他的好朋友小福子趁午饭休息时凑到他跟前，低声讥诮地说：“小珂珂不理你啦？”小凡只斜眼瞥了瞥小福子，仍然没有说话。到晚上下班，小凡独自一个人走了。小福子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怏怏不乐地去了宿舍。
　　 进宿舍，看到小凡倒在床上，被子捂着头，明显在啜泣，被子如抽筋般抖动。小福子喊了几声也未听到答应，就掀开被子说：“怎么？你不把我当朋友啦！”
　　 小凡仍然闭着眼，泪水还在流。又停了几分钟，他把泪水一擦，一个鲤鱼打挺翘起来说：“走，我们去酒吧喝几杯。”
　　 小福子看着小凡疑惑地说：“你不是惜钱如命滴酒不沾吗，今儿个怎么开窍，要放荡一下啦？”
　　 “去不去？不去拉倒！”说完，小凡又要拉被子倒到床上。
　　 “好好好。你一向搁不住心事，今儿个倒成了闷嘴葫芦！”
　　 他俩选了个僻静的酒吧，进去坐下点了较丰富的菜、一箱啤酒后，小凡也不拿杯子，拎起一瓶，牙一咬，“嘭”一声，瓶塞掉了下来，举起来就灌。只听“咕咚”、“咕咚”，一会儿一瓶就见了底。把瓶往桌上一放，还未等“咯嘟”声消失，他又提起一瓶。
　　 小福子立刻抢下小凡手中酒瓶，大声喝叱道：“你这是什么喝酒？哪有这种喝酒的！”
　　 “你别管！我，我要喝！”小凡仍抢过酒瓶，咬开瓶盖后又吹起喇叭。
　　 小福子无奈地看着。以往他俩喝酒，总是小凡阻止他多喝，语气稍强硬点，他就不再喝了，根本无需抢瓶。这次反过来了，连抢瓶也制止不住。
　　 小福子知道，小凡一定有心事。可是小凡与小珂珂以前也闹过纠纷，他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还不屑地说：“哼！跟我玩这个！拉倒吧，吹就吹！”反倒是小福子说：“珂珂多好的姑娘，你怎么老是欺侮她？”小凡说：“好是好，可也不能老撒娇啊！把自己看作是公主啊？若依着她，那以后就要把她供作菩萨了，还怎么过日子？何况……”可见，这次心事不是为小珂珂的事，那又是什么事情？
　　 在小福子思量的时候，小凡一口气灌下了五瓶，桌上的菜还没有动一筷子。小凡平时不怎么喝酒，在公司年会上，也就喝一两瓶啤酒，白酒根本不沾。小福子自知劝不了，便只能坐在旁边看，他今天可不能喝多了。以前总是他喝多了小凡架着他回来，今天这架势，可要反过来了。果然，小凡喝到第七瓶时，趴到了桌子上，嘴里在不停地叨唠“姐，姐……你，你……”。
　　 看到小凡不喝了，小福子也不能喝了，他迅速按下珂珂的手机号。音乐响了一会儿，珂珂说话了：“什么事啊？我已经在吃饭了！早叫，我就不买了！”她还以为喊她吃饭呢。
　　 “珂珂，小凡怎么啦？他现在醉在饭馆里。”
　　 “我哪知道？醉就醉了呗！——他不是一向不多喝酒的吗？真是新闻！”
　　 “你过来一下好吗？我可服侍不了他！”
　　 手机里没有声音。待小福子催问了一句，里面才懒洋洋地说：“在哪里？”小福子告诉后，她答应了。
　　 小福子把菜打了包，到门口张望了几次，直等了二十多分钟，珂珂姗姗而来。她进门看到小凡的样子竟“咯咯”笑起来，嘴里说：“熊样！不能喝充什么英雄！”
　　 “不是。他是有心事，很重的心事。——你们这几天没有碰面？”
　　 “切！他总是板着脸，谁能看到他有没有心事？”她弯腰想看看小凡的脸，可是小凡脸埋在胳臂里，只有两肩在耸动。她心疼了，拿了块湿巾，把小凡的头抱到胸前，准备给他擦擦。谁知小凡睁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憎恶的光，盯视着她，吓得她差点把他甩到地下。她手臂软颤了一下，仔细审视了一会儿，眼珠一动不动，便把头偏了几偏，原来他目光痴呆，视线只停留在二十厘米左右的正前方。
　　
　　 （二）疑虑
　　 “小福子，你来看看，他……”珂珂慌了，连忙叫小福子。
　　 小福子来一看，也有些吃惊，忙伸手到小凡鼻子下试，呼吸的气息很重，放了心。他叫珂珂帮忙，把小凡架到肩上，又叫珂珂把打包的菜和剩下的酒带上，走出酒吧门。好在离宿舍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到了宿舍，把小凡放到床上，由珂珂去擦拭，小福子就大嚼起来。
　　 吃了一会儿，小福子看着忙碌的珂珂，邀她也来吃点。珂珂说：“吃什么吃？你看他，像死猪样！就让他这样睡啊？总要帮他洗洗吧！”
　　 小福子边嚼着嘴里的菜，边怪笑着说：“那你帮他洗吧！”
　　 “我洗就我洗，怕谁啊！——那你今晚另找窝去，不要挡姑奶奶的事情。”
　　 “现在我到哪里找窝去啊！你还怕我旁听？——又不是第一次！”
　　 “去去去！就怕你听了受不住，想趁火打劫。”
　　 小福子还是帮珂珂把小凡外衣脱了，擦了他的脸，盖好被子。珂珂做完一声“拜拜”就要回她的宿舍，偏偏这时候小凡大喊“姐——”跟着“哇”的一声吐了，喷得被子和珂珂一身尽是酸涩酒水气味。
　　 “呸，呸！”珂珂连声“呸”着。“真倒霉！哼！咋的成了酒鬼啦？——我真要回去了，这衣服不换还怎么穿啊！”
　　 在珂珂正要挪步时，小凡睁眼说话了：“谁叫你来的？滚！”说完挣扎着起床，歪歪斜斜向卫生间走去。可是在卫生间门口脚步一滑，跌坐在地，臀部撞击地砖发出“嘭”一声闷响。
　　 珂珂连忙走过来扶，被小凡一甩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她泪水汪汪地看着小凡，呆愣地站在那里。
　　 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同村发小，当年读初中时小福子欺负珂珂，是小凡一顿拳脚把小福子打得做了珂珂小哥哥，当然，珂珂在喊小凡“哥哥”时语气更亲热。其实，小福子长得比小凡孔武有力，但小福子就是怕小凡，甚话都听小凡的。他仨的关系犹如亲兄妹，只是珂珂从小就把小凡当作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他们的家庭境遇各不相同。小凡只有姐弟俩。小福子倒是父母俱在，可父母感情不和，总有吵不完架，把他和一个妹妹丢在外婆家不闻不问。珂珂比他们小两三岁，在家是个小公主，娇生惯养。他们走到一起成为亲密无间的兄妹，到不只是小福子那回欺负她，而是因为珂珂长得漂亮可爱，有不少小青年总爱戏弄珂珂，神态猥亵，引起小凡几次抱不平。作为小凡，是认为同一个村子乡邻，理所当然当仁不让地出面维护，毫无其它思考，可是珂珂却由感谢敬慕而到芳心暗许。所以珂珂在家庭层层封锁下总找一些借口出来与小凡、小福子玩乐。
　　 玩到高中毕业都没有考取大学，小凡想减轻姐姐负担，先下江南打工，引得小福子闻风而动如影随形跟踪而至。珂珂听到讯息心情急切，两年后也只身出走找到了他们。在这个南方城市他们又共同做杂工近一年，一直都很快乐，尽管偶尔有小争吵或赌气，不到半天就笑逐颜开了，他们的亲密无间惹得工友们非常嫉妒。
　　 这次，珂珂和小福子看到小凡如此反常，都愣住了。跟着，小凡又说出更出乎他们意料的话：“我，我想，我想杀人！”他俩一下惊呆了。
　　 “小凡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珂珂惊愕地看着小凡。
　　 “小凡，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好不？”小福子无奈地把手中一根鸡腿子放下。
　　 可是小凡，却摸到床上又倒头睡了，嘴里还在叫着“姐……姐……”。珂珂无法，只得用手巾把床上被子等物擦拭干净，也不说“拜拜”就开门走了。
　　 第二天一早小福子醒来，见房门大开，小凡床铺空空，人更不见了踪影，急了。
　　
　　 （三）诡秘
　　 第二天一早小福子醒来，见房门大开，小凡床铺空空，人更不见了踪影，急了，他立即给珂珂打电话。等了长时间音乐声后，却只听到“暂时无人接听”。他猜想可能还未睡醒，就急急忙忙洗漱后到外面小摊子上买了两块大饼，边啃边走，赶去上班了。
　　 到了工地，多数人在清理场地准备动工，少数人已经站上脚手架。小福子正准备搬砖，工头老黄来巡视看见了他，问小凡怎么没有来。小福子说他一早就不见了影子，还以为他早来了呢。老黄嘴里骂了一句“小狗日的越紧张越磨洋工”后愤愤走了。
　　 不止是小凡没有来工地，珂珂也没有到厨房上班。老黄又来问小福子，临走咕噜：“不看他姐姐，哼！”只丢下这么半句话，叫小福子茫茫然，不觉自语：“他们咋就都不见了呢？”
　　 小凡昨晚吐酒后就醒了，不愿起来，只是心里恨恨地想心事。待听到小福子鼾声雷震，他猛然触动心事，就起来洗了洗把衣服一齐收拾进大包，头也不回走出了门。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很痛苦，一直下不了决心。晚上珂珂来一番服侍，倒使他下了决心。看看是将近半夜光景，他照直不打弯来到珂珂住处。
　　 门关得很紧。都是姑娘们，谁敢不关好门？他轻轻敲了敲，听到房里有窸窸窣窣声音，就等在门边。开门的果然是珂珂。珂珂晚上回来，清洗以后越想越生气，激愤得难入眠，正要迷迷睡去被敲门声惊醒。她很害怕，却又有几分感觉是小凡来了。
　　 门一开，小凡丢下包，一把抱住了珂珂。珂珂浑身一激灵，顿时软了下来。小凡把她抱到床上，一阵雨摧桃花，略感疲惫地睡下。珂珂别看她平时嘴上说的很轻薄，其实她和小凡一样都是第一次，慌乱，紧张，又很兴奋。但过后，还是深深觉得被蹂躏了。见小凡睡下，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哭，想喊叫，甚至想拣一根棍棒劈头盖脸砸向小凡。
　　 珂珂还在胡思乱想，小凡起来了。他告诉珂珂，说自己马上动身去火车站，要回家。珂珂一愣后说，也要跟他一道走。小凡说，随你，反正自己准备踏上一条不归路，管不了任何人，要她自己掂量。小凡说完，不管不顾地开门拎起包沉默走去，步子很沉重。
　　 等珂珂整理好行李开门看时，小凡已经没有了影子。她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决然招手出租车，直达火车站。半夜，火车站人不是很多，但还是有些拥挤。她在周围巡视了一番，没有见到小凡。看火车时刻表，到家乡的车，先前一趟已开走几个小时，下一车次还得等三个多小时，她决定坐在候车厅门口椅子上等小凡。直到开车前半个小时，小凡还没有来，珂珂犹豫了。
　　 小凡没有到火车站，是因为在路上见到一位哪个物流公司长途货运司机向他问路，交谈中知道是开往他家乡的，便坐上这位司机的货车。路上，司机有时拿出一张照片瞅瞅，塞进口袋后又对小凡瞅瞅，可能是经常独自一人难得有个说话的人，便絮絮叨叨跟小凡说起各种见闻。小凡本来是陷于自己沉思，不愿说话，就把司机的絮叨当做催眠曲，昏昏大睡。
　　 等车开到长江大桥，天光大亮，再加上“哐当、哐当”声，小凡醒了，只听见司机在说：“……现在，什么人都难过，不要说我们物流，那些苛捐杂税就不说了，单是过路费就要上千元……听说以前一个中央领导人一次到清华大学讲演都发火了。……哪有这样胆大的人，居然要行刺他家人！咳！不管他们，我们小人物就是想吃口安稳饭……”
　　 小凡醒了后也不知道司机咕噜了什么就说：“师傅，到了哪里啦？”
　　 司机看看小凡，见他睡眼朦胧，有些讥笑地说：“小兄弟，我讲的你没有听到吧？是跟女朋友混迟了吧！咳，现在这些小青年，就喜欢在女人堆里窜，说是什么感情、情感的，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他们这么一说笑，小凡的困倦消失了。小凡没有理睬司机，只是陷入自己的沉思。
　　 与姐姐相依伴生活近二十年，只是这三年多出外打工，虽不在身边，可是心总牵挂着姐姐，姐姐也不时来电话问询。从记事时起，就没有见过父母，也没有见过爷爷奶奶，是姐姐像母亲一样关爱呵护着自己。姐姐比自己大十三岁，姐弟俩的生活清苦不说，姐姐竟然不提结婚成家的事儿，默默操持家务，为我的衣食起居、读书学费终日劳累。姐姐相貌在家乡也是出众的，怎么就没有人来提亲呢？难道就是为我这个弟弟拖累了她？越想越是为姐姐心疼。想自己刚记事时，曾在外与同伴们打架争吵，受了委屈回家诉说时，姐姐只是把自己抱在怀中哭泣，而后就叫我在外不要与人争。姐姐的口气好像妈妈，那么温柔，那么慈爱。可我嘴里答应，心里却不服，决心以后不给人欺负，还要保护姐姐。记得那时有几个夜晚，姐姐认为我睡着了，在家里哭喊。我醒了，听到有人喘着粗气，姐姐房里发出撞击声，像有人在打姐姐，可幼小的孩子惧怕黑暗的心理，使自己一动也不敢动，一会儿就又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问姐姐，夜里有人来打架了吗？是不是为我和人家打架的事？姐姐晦暗的脸色吓了他一跳。她只是说，以后少在外淘气。他心里好难受，愤愤不平，一心想学本事，要能像那些武侠一样，谁还敢再欺负咱们？
　　 他还要往下想时，司机又大声说话了，叱责他耳朵聋了，告诉他××地方已到，提醒他是否下车。他这才发现阳光照得他懒洋洋迷迷欲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