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微·小说】孤独的守望
刘老太终于死了,死在她自己院子的靠背椅上。四周高楼里的居民都能清楚看见院子里的一切,她就这么静静地半躺着,像是睡着了。
开发商老王一大早就接到小区物业管理的电话,听他通报这件事。老王长长呼出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大声喊,“今晚我请客,小平岛海鲜怎么样?多找几个人。酒嘛,就喝五粮液”。怎么能不兴奋呢,困扰了他十年的拆迁问题,今天终于可以解决了。
老王开发中华路这片高档小区十年了,二十多栋高层住宅,占地三十公顷,建设工程分三期进行。就差这个钉子户,不然年初就完工了。
刘老太所处的院落是她自家房产,一个独门独户小院,位于小区中央。按照文件规定应给予拆迁补偿款150万,再加一户回迁楼房。几年间,来来回回商谈了无数次,拆迁款从当初的150万提高到500万,她还是不搬。无依无靠,无儿无女她想干什么,开发商老王真是想不明白。这下好了,问题可以解决了,王总穿上夹克衫,开着心爱的宝马轿车出去了,他要到小区看看。
院子外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一些警察里里外外的忙乎着,警戒线将好事的人们拦在外面。“是突发心脏病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十几个小时前”,法医出来向一位警官报告。
四周高楼里的居民站在开放的阳台上,每天能看见这个行动迟缓的老太太的一切生活起居。这里早就没电没水了,冬天也没有暖气。看见她佝了个腰慢慢腾腾地拎着塑料饮料瓶,也不知从哪里打回了生活用水。看见她埋下身去,用干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往撮子里拨进些许碎煤面,于是,烟囱里就冒出的缕缕清烟。院落挤压在楼宇之间,就象大海上漂荡着的没了锚的破旧火轮船,随时可能倾覆。天气好时,她就会面对着院门坐在那把椅子上静静地发呆,没人知道她想些什么。人们不理解她,一个孤寡老人要那么多拆迁款干吗,看来贪婪是人们生来具有的本性啊。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守着小院,坚守着这个孤岛,坚守着属于她自己的领地,她一次又一次的回绝了开发商的软硬兼施。
一天,开发商办公室来了一个政府工作人员,他拿出一封信的影印件。
信是刘老太写的:“首先说一声对不起,对这些年来给大家带来的不方便表示歉意。如果哪天我死了,拆迁款按文件规定的正常数额领取,然后捐给社区敬老院。
大栓哥是俺的未婚夫,俺一直等他,等他回来,俺不敢搬家,怕他有一天回来找不到俺。临解放那年大栓部队经过这里,他和连长请了一会儿假,回来一次。他说全国马上就要解放了,等打完这一仗,就复员回家娶俺,让俺一定等他。说完这话他就急急匆匆地走了,再也没回来。
俺就等啊等啊,等到爹娘去了世,等到头发全白了,大栓哥还是没回来。别嫌俺固执,俺不相信大栓死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拿信的手在颤抖,人们的眼圈湿润了,他们理解了这个固执的老人,他们被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
高大的铲车隆隆轰鸣,小小的院落将被推到。周围楼里的居民自发地出来,大家静静地站立,谁也不想说一句话,任凭尘土飞扬。
几天后,有人从很远的地方运来一块巨石,矗立在小院原址。虽然上面不著一字,但这是人们纪念这位老人的最好方式。
她孤独一生,信守承诺,固执地坚守自己纯洁的爱情。就像她生前不为大多数人所知一样,无名石默默地延续着老人亘古不变的爱情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