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放牛的岁月(散文)
一
时代行进的步伐太快了,很多事物,不经意间就被岁月磨灭,永远回不到过去时,逝去的岁月犹如远去的炊烟,只在脑海中萦绕。
在忧郁与忙碌中,有时难得有一分安闲与充实,而这种感觉都得益于童年时代一段放牛的经历。那段放牛的日子不仅仅只是充实了我的童年,却也是我淡化生活苦难的有效方式,更是使我养成一种好性格的根源。
我们的寨子有六七十户人家,那时候几乎家家都有牛,而最经常放牛的就只有我们五六个孩子。这五六个里,后来走上工作岗位的就有四人。你说这个奇不奇?别人我不知道,我想,我走上工作岗位也许是与我一段放牛的经历有一定的关系,我的成长,我的生活,都有着牛的影子。说不通的逻辑,但似乎有着渊源。
我一直不知道陪伴我童年时光的那头老母牛的来历。不知是土改后分得的,还是父亲花钱买来的,模糊的印象是土地改革之后就有那头牛了。有了那头牛以后,我想象到父母亲一定很高兴,就像家里添丁一样的兴奋。他们从一段艰难岁月里走来,遇到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头牛,能不高兴吗?为此,每到过年,在三十晚的时候,父亲总是带酒肉香烛到牛圈口前祭一祭,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由此可知,那一代的人对牛是多么的敬重啊。那个年代,一头牛却也是承重着一家人的口粮和生活。
根据回忆推算,放牛的时光应该是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起,那时家离学校差不多3公理的路程。一般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每到放学,一口气,就从校门口跑回到家里,一到家里把书包一扔,狼吞虎咽地吃了饭,然后就放牛去了。要是到了周末或假期,就是放一整天一整天的。除了农忙犁田或下雪的日子,从不间断。感觉放牛属于我的专利。到了中学,学业忙,就不放了。而那放牛的三年里,我却觉得是一个多么悠长的岁月,那三年里有着许多难忘的画面。
二
那个时候,原以为那头牛一直要喂到老,有一天它死了,就挖一个坑把它埋了。虽然现在想起来有一些幼稚可笑,但现在的我也觉得值得这样做的。只是我也作不了主,后来我不在家时,那头牛给卖掉了。没有死去,让我心中安慰很多。我想那头牛被买走的途中也会牵挂我的,当然,我更难忘它。
最难忘的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个说要骑牛赛跑。跑着跑着,我的牛的后身一下子跳得好高,又是下坡路,我被掀到牛头上去了,刚好卡在牛角里,牛也马上停止了脚步。我从牛角里慢慢地爬出来,在我慢慢爬出来的那一段时间,它一直不动。我爬出来了,站起来了,我催它走,它才慢慢地走,还边走边等着我,这时别的牛早已不见踪影了。我猜想它一定说你还能走吗?我们没有交流的语言,但心灵相通。现在想起来,当时它刹住脚步的那一刻,它对我该是多么的爱护啊!
还有一次,骑在牛背上,远远地看见一片鲜美的草地,绿绿的,嫰嫩的。原以为牛没看见,我在牛背上用脚拍着它,示意它向前去吃草,可它死活都不肯向前迈一步,那是它执意违抗我的指令的一次。我只好下来,自个儿向草地上走去。我几乎被吓得瘫软了。草地上盘着一条大大的蛇。我都不敢看清楚,只记得是头在中间,一圈一圈往外盘,尾巴在外面,那时太怕,几乎看不清尾巴,只记得是黑色白色绿色的斑纹。于是我立即后退,牛见我回来也掉头了,不过它还等我骑上去,它好像知道路不好,有危险。如果它会说话,它应该是对我说点什么的。
我家的那头牛,走路很慢,吃草也很慢。它好像知道,慢慢吃,总会饱的,慢慢走,总会到的。特别是犁田的时候,不慌不忙。我已经适应了它的慢节奏。别的不说,用这种心态写楷体书法,应是很有厚重感的。这是我练习书法的一个体会,急躁是练书法的大忌,应该像牛那样,保持一种沉静的状态。
在生话中,太固执己见的人,人们都说是牛,往往爱说某某人是一号牛,某某人是二号牛。而我家的那头牛,一点都不牛,走路遇到人时总是让路,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如果走在田坎上,要是对面来人了,还有几米的距离,它就主动下田了。不光我家的牛有这一点,别家的牛也有这一点。牛居然懂得谦虚礼让。真的难能可贵。
那时候的家境很穷,却不知道穷是什么。那放牛的日子,野外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野果,地瓜,八瓜,野葡萄,猕猴桃……牛陪伴着,我怎么就想不到摘下几颗送给牛。多么遗憾!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一个个寨子,再也看不见一条牛了。也看不见放牛归来时的袅袅炊烟了。这些回忆随一个时代而飘远。
还是要说到我参加工作,每每想去那头牛,我觉得自己有牛的影子,忠诚,从不讨厌自己的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而且还能找到乐趣。
光阴似箭,牛不在了,但我对牛的记忆还那么清晰,也不愿让牛逃出我的记忆。
2024年7月2于丹寨,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