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治安大队队长张兴祥带着徒弟林聪赶到蛙鸣小区时，国安二处处长周杰和干警赵然已经在小区门外等候着了。
　　 张兴祥与周杰老熟人，在过去的岁月里，两人合作侦破过好几起涉密涉刑的案件，这次见周杰也来到这里，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说不定国安那边追踪的案子也和今天的事情有关联。于时，张兴祥就主动地说：“我们还是老办法，涉及治安和刑事的部分以我老张为主，一旦涉及到国家安全这一块，就得让周处多劳了。”
　　 周杰爽快地说：“没有问题！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两人的手掌击在了一起。站在旁边的年轻干警林聪和赵然，见两位领导孩子似的做派，都偷偷笑了起来。
　　 发现箭毒蛙的荷花池已经被先期到达的派出所民警封闭起来了。小区物管也在张贴栏贴出了公告，要求大家不要去荷花池散步、赏花。与此同时，卫生防疫部门、森林公安派出的人员也正往这儿赶，准备进行有毒生物的最终鉴定和捕杀工作。
　　 往事历历在目，几年前也是在这里发现了箭毒蛙，一死一伤的教训是那么深刻，以致这次整个小区都如临大敌。今天是工作日，人们无法全待在家里。住在紧靠荷花池的几栋建筑的住户，进出都避开单元门前的绿地，实在避不开就快步经过，生怕箭毒蛙等有毒生物会趁机从草棵里钻出来，跳到人的脚背上。
　　 这次发现的不光有颜色鲜艳的箭毒蛙，还有一条翠绿色的、有着铬铁形状脑袋的蛇。虽然这条蛇在吞食箭毒蛙的时候被毒死了，但难免还有其它的个体。一时间，整个小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张兴祥和周杰一行四人马上开始了调查工作。很快就知道了箭毒蛙是今天早上，被小区一个王姓的业主发现的。
　　 昨夜的那场暴雨一直下到今天凌晨，王先生在打开客厅窗户透气时，才发现儿子那双放在窗外栅栏上的白色球鞋少了一只，张先生住在三楼，朝下一看，发现鞋就掉在离荷花池不远的通道上，赶紧下去捡拾。儿子的这双球鞋价格不菲，真要丟了还是很心疼的。
　　 一夜好雨，驱散了暑热。清晨的荷花池呈现出别样的风景。毕景是市里有名的小区，除了中庭那个月牙形的池子里开满了睡莲外，后面的水体面积更大。栽植着海芋、香蒲、荷花、再力花等水生植物，每年夏季总会吸引不少的摄影爱好者前来拍照。
　　 此刻，前些天开放的荷，花瓣被无情地打落了，但更多的荷却迎着晨䂀开放。而那些已经坐果的花柄上，或大或小的莲蓬绿得可爱。几只色泽各异的蜻蜓在池塘上飞舞，捕食着小虫。不愧是“蛙鸣小区”，各式蛙鸣也此起彼伏，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
　　 然而，也正在此时，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图像映入了王先王的眼帘：一条翠绿的蛇一口咬住了一只红色的小蛙，打算把这鲜艳的小蛙当成自己的早餐，可令它没料到的是，那红色的小蛙并不只是一块鲜肉，而是有着剧毒的尤物。
　　
　　 二
　　 “蛙鸣小区”本名叫在水一方，只因小区内的两个池塘中生活着不少的青蛙，从开春到深秋，蛙鸣就一直不断，就有了“蛙鸣小区”的雅号。几年前的箭毒蛙事件，小区对两个池塘都进行了彻底的清理，人们都担心今后再也听不到令人陶醉的蛙鸣了。令人欣慰的是，第二年春天，人们又听到了熟悉的蛙鸣，这才放下了心来。
　　 箭毒蛙是泊来品，我国本土并没有这种生物。上次“蛙鸣小区”发现的箭毒蛙，是有人猎奇，违规从网上购买这种特别的蛙当成宠物饲养，又在厌倦后随意放生的结果。那一次，“蛙鸣小区”的一个幼儿不幸被毒死。张兴祥有着上一次侦破同类案件的经验，让他来侦破此案顺理成章。
　　 而周杰的参与原因要复杂一些。“蛙鸣小区”距华江机器厂很近，虽然是商品房，但这里的住户以华江厂的职工居多，有着华江厂第二职工宿舍的雅号。这里出了事，也会直接影响到厂里职工的情绪。华江机器厂承担着国家重点装配的研制生产任务，是国安局重点监控的企业，这些年又接连发生了几起泄密事件，尽管泄露的是一些老产品的图纸，最新产品没有受到影响，但泄密的原因没有找到，与之有关的一切事件，都得要关注。
　　 两个年轻的干警按照分工，马上投入了走访小区业主，调查谁家养有此类宠物，调看荷花池周边监控的工作。
　　 张兴祥和周杰则到现场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后，在物管会议室对经常在荷花池周边巡视、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进行询问。
　　 张兴祥仔细地查看了放在广口瓶中的死蛇和已半死不活的红色的蛙，问道：“这是箭毒蛙的结论是谁下的？”
　　 物理公司副经理兼保安队长老梁以前是小区的清洁工，上次的箭毒蛙就是他最先发现的。鉴于他工作认真，在上次的箭毒蛙案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公司给他升了职。专门负责物业管理中最重要的两个环节。听了张队长的问话后，他答道：“上一次的箭毒蛙事件我是发现者，对这种蛙印象深刻。认得它们。另外，我们小区的一名业主，是华江厂原子弟校的生物老师，他也说是箭毒蛙。”
　　 “那位王姓业主是直接报的警么？”
　　 “他刚从荷花池出来，正好遇上我带队巡查，就给我说了。然后我们又一起去看了现场。”
　　 “在接到王姓业主的报告前，你们有谁发现过荷花池有异常？”
　　 “荷花池那一片的卫生归我打扫。”一位高个头的清洁工说，“我们一般都是上午普扫一次，下午要去捡拾垃圾。昨天下午我去捡垃圾时，没发现有这种怪青蛙！”
　　 老粱说：“我昨天在巡查时，看得比哪一天都仔细，因为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年的事来。如果昨天这些毒物就来到了小区，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因为箭毒蛙的颜色鲜艳，叫声也特别，和普通的青蛙有很大的不同……”
　　 “小区现在还有人把箭毒蛙当宠物养吗？”
　　 “从上次的事件后，我们会同业委会检查了好几次，都没发现。我们还和业委会一起，和每户业主都签了责任书。要求不得饲喂各种有毒的宠物。”
　　 “那就是说，箭毒蛙很有可能是有人趁昨天的夜黑雨大偷偷放进来的。且一起放的还有毒蛇。”张兴祥边记录边说。
　　 老梁说：“张队分析得很对。应该就是这样的。”
　　 “荷花池那边有监控吗？”张兴祥又问了句。
　　 “有两个，但都只装在路口，存在着盲区。加上那里地势宽，灯光又不好，如果那人真的是昨晚去放的，估计探测不到。”老梁老实地说。
　　
　　 三
　　 张队长的徒弟林聪走了进来，一身警服让这位去年才从警校毕业的姑娘显得英姿飒爽，干练洒脱。
　　 她在师父耳旁低语了一句，得到师父的许可后，才放大了声音：“昨晚的雨是十点二十六分降下的，有业主反映，十点十五分左右。看到有个人穿着件湖蓝色的塑料雨衣朝荷花池那边走。从体态上看应是个女性。”
　　 “认出是谁了没有？”
　　 “没有。那人戴着口罩，又走得很快……”
　　 马上要下雨了，却一个人往荷花池走，还戴着口罩，分明是怕人认出。张兴祥想，难道放毒物的人就是她吗？那找到她就能结案了？就这么简单？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监控上有图像么？”张队长又问了一句。
　　 “有个模糊的影子，分辩不出来。”说话的是周杰带来的干警赵然，刚才是他在物业公司的监控室查找荷花池的录相。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老梁拿过了话筒一听，不知将话筒交给哪一位。
　　 周杰怕他难堪，赶紧接了过来，又将它递给了张队长。
　　 张兴祥刚接过话筒，里面就传来一个男中音：“是公安的老师吗？”
　　 “是的，我是张兴祥。治安队长。”
　　 “哦，张队长。我姓王。就是发现箭毒蛙的那个业主。”
　　 “你好！王老师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算是个新的吧。”王姓业主说道，“我们能面谈吗？”
　　 “当然可以。”张兴祥说,“你约个地方。”
　　 “那我们就在小区旁边的‘玛莎’茶楼吧。那里安静。”
　　 “好的。那王老师您稍等，我们马上来。”张兴祥谦恭地说，他放下座机的话筒，对物业公司的几位成员说：“今天的会就暂时到这吧。回去后大家照常工作。有什么新发现随时告诉我们。小林，你把电话给物管的老师留一下。”
　　 “好的，师父。”林聪从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把她和赵然的手机号写在上面，把那页纸撕下来，交到老梁的手里。
　　 王姓业主名叫王立志，“玛莎”茶楼是他的妻子开的。
　　 茶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布置得温馨典雅，一台立式空调吐出徐徐凉气，让整个房间都显得舒适。
　　 一阵寒喧后，王立志指着楼下的那片开得正盛的荷花道：
　　 “我这人平时有空爱拍视频和照片。有好的也在网上发一下，和同行交流。昨天晚上九点到十点半这一阵，雷电正大，我就想拍几张闪电下的荷塘这种照片，刚好，这雅间没客人，我就把相机和手机都架在了这里，没有想到，她却闯入了我的镜头。”
　　 “你说的她是个女的吗？”
　　 “是的。”
　　 “她戴了口罩没有？”
　　 “先前肯定是戴着口罩的，因为我手机拍的视频上看得出来。”王立志将墙上的那台大屏幕电视机打开，把手机投屏到屏幕上，高分频率的图像中，看到一位体态明显是女性的人影走了过来，她的确穿着件湖蓝色的塑料雨衣，四下打量着，随着一阵闪电，就将口罩拉了下来。王立志说：“可能口罩戴得时间长了，有些气闷吧。她拉下了口罩。”
　　 王立志将画面切换到相机拍的照片上，这下看得更清了。
　　 画面再次切换到视频上，只见那女人转过了身去，虽然看不到她手上的动作，但看得出是在往外倒什么东西。
　　 这可是个重大发现。张兴祥和周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年轻干警，心头跳动了起来，问王立志道：“这人是你们小区的业主吗？住在哪一栋？”
　　 “不，她是对面江山如画小区的。”
　　 “不是这个小区的，却在这么黑的夜里跑到人家小区来，这本身就是件怪事。”林聪悄悄地对赵然说，见师父的目光投向了她，赶紧吐了下舌头。
　　 “你认识她么？”
　　 “认识，她叫黄秀云，我们是一个厂的，她曾经还是我的顶头上司。”王立志的语调中含着几分说不出滋味儿，见多识广的张兴祥隐隐感觉出了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对付。
　　 “我和她有些不对付。”王立志坦率地说，“她的领导欲太强了，总认为自己有好了不起……又爱吹毛求疵。还没当领导就对别人的工作横桃鼻子竖挑眼，当了领导更不得了。好像天下只有她才最能干……哦，走题了走题了……不好意思！”
　　 “没事。”张队长说，“如果这些毒物真是她放的，你认为她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我也说不好哈，结合到她的为人和平常的情况，我想她是想把水搅混。”王立志小心地答道。
　　 听了王立志的话，周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离厂区很近的一个地方放出有毒生物，让人心惶惶，把人们注意力吸引到这里，然后……联想到上几次的泄密，看来，华江厂失泄密案和眼前的箭毒蛙事件，真有着联系。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的背后还有阴谋？”张兴祥问了一句，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个案件并不止是一个治安案件这么简单，它已经涉及到了国家安全，涉及到了失泄密。他的目光投向了周杰，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话来。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接下来，该由你唱主角了。
　　 一阵铃声从张兴祥的手机里传了出来，他接起一听，眉头立即锁得紧紧的，电话是110接警中心打来的，说是在向阳中学的校园里，也发现了箭毒蛙，并且还有几位学生因触摸而中了毒。
　　 周杰也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说的是同一件事情，领导要求他继续跟进，和公安局的同志一起，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破获这起案件。
　　 张兴祥、周杰一行赶紧从玛沙茶馆走了出来，乘上警车朝着向阳中学赶去。
　　 王立志略一思忖，也骑上自己的小电驴，紧跟着他们去了。
　　
　　 四
　　 向阳中学因发现了有毒生物，已经提前放了学，此刻，校园里呈现出了一片寂静。
　　 张兴祥、周杰一行刚走进校门，就看见学校传达室张大爷站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手里的竹筷上夹着个碧绿的物体，大声地念叨着：“……你这叫放生吗？你这叫放毒！要放生，你就往里面多走一步呀，那水塘就在前面，好歹要把那些生灵倒在水里呀！哦，往门边一倒就了事，你是省事了，一下雨那些‘尖嘴蛙’还不到处乱跑？这下好了，摸了它们的学生就中毒了好几个！”他小心地将筷子上夹着的东西放进一个玻璃瓶子里，又把玻璃瓶拿起来放在门边的台阶上，把那扇小门锁了，嘴里继续念叨：“你能干就砸锁呀，偷我传达室的钥匙算什么能耐……还装成女学生的模样，穿件塑料雨衣，脸都不敢现出来……你这不是嫁祸我老张头么……”
　　 听了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张兴祥、周杰一行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还是听出了一些。有人偷偷地用传达室的钥匙开了学校后面围墙上的小门，到后面的小池塘中“放生”，结果许多“放生”的毒蛙却跑了出来。
　　 向阳中学以前就是华江机器厂的子弟校，企业改制后才交给地方管理的。改制后的学校分为小学部和中学部，对外统称为向阳中学。在这里就读的，还是以华江机器厂的子弟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