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人世间】血浓于水(散文)
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种地是一把好手,在过日子上更是一个要强好面子的人。父亲五十三岁那年,我们家的老房子,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日晒,已经破旧不堪。当时大哥结婚另过,二哥正是说媳妇的年龄。家里有需要结婚的儿子,硬件条件必须跟上。用父亲的话说就是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所以,父亲下定决心要盖五间起脊挂瓦的新房子。八十年代的农村,温饱早已不是问题,但是修建五间大瓦房还是个不小的工程。当时我们家里整个家底只有八百块钱,可是父亲不惜四处借债也要盖新房。五间房子新砖通顶,一水的红松木房檩,水刷石的前门脸,房子落成了是显得大气又漂亮。当年那可是在我们村西头,首屈一指的头一座最漂亮的房子。不说屋里内装修,父亲已经欠下了八千块钱的外债。对于一个普普通通靠种地为生的农村家庭来说,八千块钱就是一笔巨款了。第一年盖房子,第二年二哥说媳妇订婚,第三年二哥结婚。接二连三办大事,家里早已债台高筑!也许就是这八千块钱,为后来的几年家庭失和埋下了伏笔,摧毁了父亲内心的坚强,以至于成了一生解不开的结。
二哥结婚后不久我们就分家了,五间房子一分为二,我和父母住东两间,二哥二嫂住西三间。关于房子的居住问题,是事先说好了的,必须让父母住到去世,也算是自己的养老房。债务上也进行了分割,具体多少数目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是二哥承担得最多,我们承担得相对少一些。九十代初期各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富裕,背着一身债更是不轻松。日子久了,二嫂怨气也来了,天天因为分家有债和父母生气吵架。又同住一个院子,摩擦肯定少不了。母亲是一个嘴很笨的人,一辈子没和奶奶婶婶们吵过架,从母亲嘴里说不出一个脏字,有人和她吵架她就会哭。那几年,村里风气也不好,隔三差五不是东邻吵架,就是西邻生气,都是生的穷气。婆媳矛盾、姑嫂失和、家庭不睦,那段时间,感觉每天的天都是灰色的。每天看不到一张笑脸,压抑的空气中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又有一天,二嫂又因为家庭琐事和母亲吵吵闹闹,母亲在北屋里哭泣。我在小屋里哭。这时候,二嫂推开我的屋门说道,嚎什么丧,哭什么哭,晦气死了!我脱口说道,你不想听就走!二嫂一听这话急了,冲我骂道,小妮子!你哥还没撵我呢,轮到你撵我吗?我其实不是撵她的意思,我意思是说不想听可以出去玩会儿。心底里有了隔阂的时候,说什么话都是错的。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啊!就这样,我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此情此景,我对这个家彻底寒心了。周围的环境家庭的氛围,让我没有了坚持待下去的勇气和耐心。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让我无奈又伤心地方,再也不想看到一张张充满怨气和愤怒的脸。
许多事情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巧合。大娘和表姨正好来我家提亲。婚姻像一块翘板更像一棵救命稻草,我顺理成章地摆脱了当时的处境,脱离了农村,也同时离开了父母,远离了熟悉的家乡。婚后第二年,父亲病逝,第三年母亲病逝于邯郸。失去父母的痛苦,和家庭不和带来的伤害,让我的心痛到了极点,以至于我和二哥二嫂的感情也降到了冰点。父母都不在了,老家对我再也没有了吸引力,我也不经常回来了。偶尔打个电话都是打给大哥大姐,我和二哥几乎失去了联系。独自在外的日子里,我像离群落单的小鸟,独自调理自己的伤痛,平复自己的内心。
五六年后冬天的一个下午,大哥忽然给我来了个电话。大哥说,前几天二哥二嫂还有侄子晚上中煤气了,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没什么事了。二嫂和侄子相对较轻,二哥正在恢复期。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因为吸入煤气过量,目前还需要按时去高氧仓吸氧。听到消息后,我在电话这头早已泣不成声。回想这些年经历的种种,心里像打开了五味瓶,一时间,无所适从一任泪水在脸上肆意的流淌。也是自己年轻不懂事,也许是心里的结还没有打开,我始终也没有勇气,拨通二哥二嫂的电话。
第二年,因婆婆有事需要我们回来,处理完那边的事我们回了娘家。由于时间紧迫我俩打算先去顺路的姐姐家看看,然后去大哥二哥家,完事回邯郸。下午到了姐姐家,我们俩一起回来的时候太少了,姐姐赶紧张罗做饭预备酒菜。傍晚的时候,二哥听说我们回来了,买着熟食烧烤带着酒来姐姐家了。和二哥见面,所有的误解似乎一下子解开了。我却深感愧疚,这次劫难万福的是有惊无险,万一有个闪失我岂不是后悔终生。吃饭期间,二哥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饮酒。我紧挨着二哥坐着,他喝一杯茶,我给他倒一杯,听他讲述他们经历这场大劫具体情况。
二哥在村西租了一个门脸做五金生意,为了做生意方便,二哥把门脸的南面一间隔开居住,这样就不用家里门市两头跑了。冬天天冷他们就在屋里生了个煤球炉子,那天晚上可能是有雾霾煤气没有及时排出。到了第二天,正好是我们村的大集,早上八点来钟就有人来门市买东西,可是怎么敲门也没人答应。买东西的人找到我大哥要了电话,打通还是没人接,二哥二嫂的电话都没人接。人们这才感觉大事不妙,赶紧砸玻璃开门,大哥和邻居们进屋一看,三口子都已经昏迷不醒,失去了知觉。大家赶紧呼喊着救人找车去医院。这个时候正好大哥家大侄女来赶集,于是赶紧拉上二哥,二嫂,小侄子往市里医院飞奔而去。当时二哥的女儿在石家庄上学免过一劫,还好抢救的及时,二嫂和侄子中毒比较轻,很快恢复过来了。最严重的就是二哥,吸入大量的二氧化氮伤到了大脑,医学术语咱也不会说,反正脑细胞死了很多,需要定期去天津医院高氧仓吸氧。听完整个过程,我早已泪流满面。我倒了一杯茶双手端起,我站起身,郑重地递给二哥哭着说,二哥,以茶代酒,你中煤气我没回来看你,是我不对。对不起,对不起二哥!二哥接过水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没事,没事,咱亲姐妹兄弟不说这个。紧接着我又给二哥倒满茶水,祝二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杯热茶化开了冰冻的心,一句对不起解开了所有的心结。
2013夏天的一个下午我的电话响了,我一看是大哥打开的,接通电话后,那边传来大哥急切的声音,你明天回来吧,你二嫂住院了,乳腺癌!我问,现在二嫂啥情况?大哥说,现在人在沧州人民医院,明天手术。我说知道了,我挂掉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第二天直接去了医院和他们碰头。那时候还不能网上订票,我为了赶明天最早的火车,晚上去了在市里做生意的杨惠家。第二天早早起来,去火车站买到了五点半的火车票。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到了沧州站也近中午了。大哥家侄子也回来了,在车站接上我一起去医院。我刚到二嫂住院的楼层,二哥和闺女正从手术室把二嫂推出来。二嫂脸色苍白的躺在担架床上,麻药劲还没过,看见她一动不动的躺着我的泪哗哗直流。回头看见,二嫂的娘家兄弟姐妹,还有我们家的姐几个都来了。婶婶家大姐,大哥家侄女,侄子侄媳妇。大家面色沉重简单地打个招呼。面对病重的二嫂,我们实在没有心情说别的。来到重症监护室,把二嫂抬到病床上,大哥安排我们带着亲戚去吃饭。大姐和二哥还有二嫂的妹妹守着二嫂。二哥一向是个坚强乐观的人,我们一行人出去后,二哥握着二嫂的手泣不成声。患难之处才见真情,二十多年的夫妻,风风雨雨一起熬过来的。日子刚好过一点,又得这么大的病,怎么能不心疼害怕。姐姐搂着二哥的肩膀默默地流泪,拍拍二哥的后背,坚强些,做了手术人就没事了哈,不哭了,不哭了!今年正月初二嫂刚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同年七月又着因乳腺住院,割掉一个乳房,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啊!
下午二嫂麻药劲过了恢复了意识,大哥安排我先跟他们先回老家,放下行李在老家睡一宿,缓解一下旅途的劳累。转过天来医院替换二哥。亲人们都纷纷拿出钱给二哥,亲情的力量温暖着病痛中的二嫂。亲人无需多言,血缘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有多大的坎我们也能一起迈过去。
转过天,我回到医院和侄女一起陪着二嫂,二嫂的上身缠满了绷带,触目惊心的伤疤从腋下一直到左胸下,想想就觉得心疼。病理切片出来的结果还是恶性肿瘤,后期还要化疗。当至亲遭受病魔折磨的时候,最温暖的话就是,你千万好好的,只要家人健康无恙,别的事情都不值得一提。我在医院陪她的几天里有空就给二嫂按摩腿和脚,让她缓解卧床的不适和困乏。手术后,二嫂心情还不错,身体虽然特别虚弱但是精神还是挺好的。过了两天,二哥来医院看望二嫂,这些天二哥家里医院来回跑,家里又有庄稼又有装修的活计。再加上思想压力大,心情又不好,着实是累了。趁着病房里有空床,我赶紧给二哥按摩。多年失落的亲情在我们之间亲切的传递着,我们努力把这些年失去的感情都补回来。我把内心的亏欠化作温柔的指法,敲打着亲人的脊背。传递着爱的信息。让血浓于水的亲情化作一根无形的丝线,再次把我们牵挂起来,此生再也不会切断。
人一但经历的生与死的考验,便会大彻大悟,这话一点都不假。从二哥中煤气和二嫂大病后,他们俩的脾气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做人做事再也不争强好胜,无论很谁说话再也不强占上风。在家亲近家人在外和睦乡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每个人都有了变化,岁月磨平了曾经的棱角。经历更让我们变的深沉豁达。年轻气盛的年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把自己的情绪扩大一百倍。人到中年才明白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回首过往,淡然一笑再无波澜。亲情是每个人最初的感情,也是人类感情的基石。兄弟姐妹是父母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父母不会跟我们一辈子,姐妹兄弟就是那个替父母爱我们的人。
现在我和二哥还是很少通电话,他太忙了。但是我和二嫂一个礼拜最少打一次视频,聊家常里短,聊聊我们姐几个,聊我们的孩子们,和孙子。侄女说,你们也没个工作,也没有别的事,没事多联系多聊天吧。是啊!我们的世界里就是这几个亲兄弟姐妹和各自的家人。我们姐几个最大的马上七十最小的也五十了,珍惜我们相亲相爱并健健康康的日子!感恩父母给予我们生命,这是多大的福分我们成了兄弟姐妹。有你们真好!我在异乡兄在堂,数载别离两茫茫。常忆儿时童趣事,嬉笑打闹逞刚强。岁月远,回忆长,往事如梦泪飞扬。一纸素笺随风去,多少感慨染冬凉。待他日,聚一堂,万般牵挂用酒量。看如今鬓如霜,儿孙绕膝饴如糖。盼暮年心顺遂长安康,小妹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