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呢，车上人很挤，从窗口看去一目了然。不过这个路口就我一人上车，不拥挤。我拎着走亲戚的两个大礼盒上了公交车。        
　　  上了车，弓下身把大礼盒放在脚边，我直起身来找支付车费的二维码。看到悬挂在司机靠背侧面的二维码，正想上前一步去扫，却在我两脚两腿前横斜着一个中年男人的两脚两腿。他坐在原属于售票员座位的后排，背靠车窗面对着上车的乘客。他似乎没看见我，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我过不过去，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刷着。我侧头厌恶地斜了他一眼，跳过他横斜的两腿，扫码付了车费，又跳过来拿上礼品盒，再又跳过他横斜的两脚两腿——这次跳过时，我气愤不平地故意碰了他的腿一下。
　　 往车后走了几排，坐在一个起身准备下车的姑娘的座位上。正好斜对着横斜着双腿的中年男人，我不由地想看看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在公共场合他为什么始终不给别人一点方便呢？人们不是常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吗？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他难道连这么个道理也不懂吗？
　　 公交车停靠几站，又上来过几波乘客，我看到中年男人的腿脚始终没有蜷缩回去，人们都习惯性地在他面前跳来跳去。不少乘客异样甚至厌恶地看他两眼，还有两三位年轻人跳过他腿后嘟囔着向车后走过来。我不觉想起了前几年网上讨论的一个话题：不是如今的人变坏了，而是原来的坏人变老了。可是这位中年男人明显不属于网络上讨论的年龄段人群呀，他会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此的举动又是怎样一种心态呢？这样想着，我不觉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心眼不好的家伙！看来这个人世间，心眼好坏与年龄大小没有必然关系啊！
　　 为了调节一下心情，我用手机放歌听起来。眼睛还是不自觉又落在中年男人的两腿上。他的两腿始终斜伸着占去多半个过道，从我上车以来几乎没看到他缩回去一点。好好的人伸腿时间长了也难受呀！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一次我看他似乎想缩回左腿，但刚动了一下就又伸展开来，伴随着不大的动作却是他脸上不适的表情。我越看越觉得有点奇怪，猛然想到，莫非他的腿有问题？只能伸着，不易缩回？若这样的话，那我前面对这个中年人怨怒的斜视，心中的谩骂，以及跨越他腿时故意的碰撞，则成了极大的错误，乃至罪过！我不觉开始自责起来。并暗自决定，不能只停留在静态观察上，一定跟着他弄清事实原委，也许通过这个事，可以让我看清人性的善恶——是他故意伸腿不行“善”与人方便，还是我老喜欢从自身方便角度考虑问题，把人想象得那么“恶”呢。
　　 再经过三站我该下车了。但我决定，或提前或推迟，随着这位中年男人下车，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的举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当我快到站却不动声色时，中年男人却隔着他面前站着的一老一小乘客，大声告知司机他准备下车。公交车停稳，前后门打开，司机大声对着前门说：请大家先别急着上车，先行个方便让这位师傅下去，拜托啦！司机说话的当儿，中年男人已抓着右手边的竖铁杆站起来，我盯着看他几乎是用手攀着竖铁杆，将两条腿拖拉起来的！在他扶着车门框缓慢往车下走时，我快速提上礼品盒从后门下了公交车。
　　 一下车，表哥就在车站等我呢。来不及多说，我顺手把两个大礼品盒交给表哥说：你先拿着回家吧，我到前面有点事。说完就跑向公交车前门。此时中年男人在等车的乘客手扶下，正好走下公交车来。我接手顺便扶住了他。
　　 中年男人正惊愕，还没说出话呢，表哥已提着礼品盒走过来，问我扶的人是谁呀？我很认真而纯净地回答道：一位很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