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 凤仙花,心中永不凋零的花(散文)
一
走近七月的乡村,各种夏花相继绽放,黄色的,是西葫芦花;粉色的,是紫薇花;白色的,是芝麻花……最鲜艳的,就是红彤彤的凤仙花,那淡雅清新的花香时常萦绕在心间,令我十分着迷。
凤仙花,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不知道什么原因,故乡的人更喜欢称它为桃红、金凤花、指甲花。凤仙花的颜色也多种多样的,紫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红色的,就拿红色来说吧,也不尽相同,有深红,有浅红、也有粉红,它是一种很好的染料,能瞬时为物体着色,洗也洗不掉。我喜欢把凤仙花的花瓣放到手里,用手轻轻一揉,花瓣儿就蔫了,挤出了水分,不一会儿,手心就变得红通通的,像染上了红墨水一般。
从小到大,我对凤仙花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无论在哪里看到凤仙花,我都会欣喜若狂,我知道又到了染指甲的好时节了。我的脚就像被胶水粘住了,走不动道,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儿看了又看,忍不住想上前去摘上几朵,放在鼻尖上深嗅,像花痴一样,无法自拔。
可能女孩子都爱美的缘故,小时候,每当看到凤仙花开,我就期盼着它的花骨朵完全绽放,那样就可以一朵一朵地摘下来,留着包红指甲了。
《红楼梦》中,晴雯姑娘就喜欢染红指甲,金凤花“染得佳人指头丹”,有一种惊艳世人之美,令阅人无数的胡太医“忙回过头来”看。谁又能抵挡凤仙花的魅力呢?
渐渐地,用凤仙花包手指甲化作一种执念,成了我心底最美的记忆。就是什么也不做,光看看那开得绚烂无比的凤仙花,心情也格外愉快。
二
凤仙花,名字很好听,它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呢!
很久以前,在连绵起伏的伏牛山里住着一位叫凤仙的姑娘,她是一个命苦的孩子,从小失去了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一天,她上山砍柴时,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手指,鲜血顺着指甲往下滴,她疼痛难忍。渐渐地,她的指甲变黑了,就像是中了什么毒。怕母亲为自己担心,她就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母亲。后来,她出嫁了,丈夫看她的手指甲是黑色的,十分嫌弃她,担心会传染给家人,认为她是不祥之人,一纸休书就把她给休了。
回到娘家后,她整日不敢出门,以泪洗面,不久便病倒了。恍惚之中,得到一位仙女的指点:紫云峰顶上有一种绿叶红花的草,那不是普通的花,而是凤凰从蓬莱仙岛叼来的仙草,可以治好她的病。
凤仙姑娘听了,心中大喜,心想自己的病终于有治了。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凤仙姑娘就出发了,在紫云顶找到了仙女说的那种草,她如获至宝,把那草捧回家中,然后种在院子里。等花开的时候,她把它的花摘下来,捣碎涂抹在指甲上,不久之后,指甲就痊愈了。
凤仙姑娘病好了之后,也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从此之后,人们把治好凤仙姑娘的花叫作凤仙花。
凤仙花,是美好的化身。不仅花开得绚丽多姿,用途也很广泛。它可以活血、消肿、止痛,它还能治疗灰指甲呢,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因为它的根部和花茎里都含有硫磺,它可以驱蛇。据说,有了凤仙花,蛇就不敢跑到家里来,所以在农村的房前屋后,人们喜欢种上几株凤仙花。
三
春日里,如果在土里埋进一粒凤仙花的种子,不久之后,它就会发芽,绿色的叶片狭长狭长的,它的杆是青中透红,一个劲地向上生长。
立夏时节,凤仙花的杆上挂满了绿色的铃铛,饱鼓鼓的,红色的花苞就像丝绸似的,一层一层的。凤仙花的花瓣复瓣,层层叠叠的,特别柔软,一掐一兜的水,娇嫩得很。
夏日里,凤仙花开得灿烂一片,宛如小女孩头上的红色蝴蝶结,在绿叶间随风翩翩起舞,特别引人注目。白色的凤仙花,像一朵朵洁白的云朵,飘浮在绿叶丛中。紫色的凤仙花,像穿着紫衣的仙子,仙气飘飘。红色的凤仙花,像娇小的新娘,羞红着脸,一副惹人喜爱的模样。
夏日的雨非常多,说下就下,凤仙花被大雨淋过之后,枝上的凤仙花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凤仙花显得更加娇艳,更加绚丽。地上洒满了红色的花瓣,一瓣一瓣,零乱地躺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红红的地毯。总让人想起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凤仙花是靠自身弹力和风力传播种子的,阳光一晒,它的果实就会裂开,风一吹它就在四处安家。来年,这儿会生长出更多的凤仙花来。
看着这些花儿,难免会让人心动。我想掐一些凤仙花来,又怕破坏它美丽的样子,摘的时候,一般都会小心翼翼的,一瓣一瓣地摘,而不是一骨朵整个掐下来。看到旁边有绿色的大树叶,就会随手捡起来,用它将凤仙花包裹住,拿回家准备晚上包指甲用。
“俗染纤纤红指甲,金盆夜捣凤仙花”,一到夏天,最难忘的事就是让母亲给我包上红指甲,那是童年时光里最纯真、最闪亮的“美甲”。
四
用凤仙花包指甲,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母亲会让我和妹妹一起,到南坑边摘一些麻叶来。苘麻在我们这里比较常见,它也是开花的植物,结出来的果实就藏身在圆形的果荚里。从外面看,果荚像一个口朝上的圆形箩筐,身上均匀地布满了一道道竖条纹,口上还有一圈粘在一起的“睫毛”整齐地向外排列着,非常整齐。撕开它绿色的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一粒一粒的,像圆圆的米粒。说是摘麻叶,看到苘麻的果实,我们时常摘来吃。
当然,主次还是分得清的,我们的目的就是摘麻叶包指甲的。选那些又干净又完整的麻叶,避开那些被虫子叮咬烂的麻叶。麻叶软软的,两面都很光滑,用手摸起来像绒布一样舒服。每摘一片叶子,就把它展平了,放在下面,后来摘的麻叶,就放在最上面,像叠罗汉一样。
苘麻叶也许就是为凤仙花而生,与指甲花是绝配。因为它的叶片比较大,味道也比较清香,特别受欢迎。苘麻的叶子像一个个心型,有大有小,大的用来包大的指甲,小的叶子包小拇指,正好能把手指裹在里面,真是恰到好处。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也是包指甲的时刻。一想到明天早起来我的手指甲就像变魔术似的,变红了,就觉得特别神奇。并且指甲花是不掉色的,除非指甲长长了,用剪刀剪去红色的指甲,否则,一旦染上凤仙花的红色,手指甲自己是不会脱色的。
母亲用她那粗糙的手,麻利地给我和妹妹包上红指甲,为了上色好,她会用小刀削一些明矾粉,和着揉碎了的凤仙花一起用麻叶包裹在手指甲上,再用做针线活的线缠上几圈,系上一个活扣,这样就静等着指甲变色了。
没包指甲的时候,心里盼望着母亲给我们包上,一旦包上了,手上几个指头仿佛不是自己的,像个小木头人似的不听使唤。夜里,会有蚊子出没,手不自觉地就会挠痒痒,结果,第二天早上看,有个包指甲的麻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压在身下,成了一块“干饼”,姐姐看了忍俊不禁,我心中却很懊悔,只能怪自己睡得太沉,指甲花掉了都不知道。母亲安慰我说:“掉就掉了吧,明天再包一次就行了。”唉,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用,只好按母亲说的,等明晚再包一次指甲花,手指甲的颜色肯定更浓、更好看。
……
又是一年凤仙花开,那些童年包指甲的往事历历在目,犹如就在昨天。如今,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六年的时光,我也早已过了包指甲的年纪,但,对凤仙花的喜爱依旧没有变。
在我的心里,那灿灿的凤仙花一直热烈地盛开着,如阳光般灿烂,洒脱奔放,永远也不会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