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舍】基隆港(外一首)(诗歌)
当落魄潦倒的诗人老去
终于在不知纪年的春天
等到手持录音笔的大报记者
一个打着雨伞的女人
自对岸飘洋过海而来
她将是唯一采访过我的人
惆怅的是也老了
风尘满面,两鬓如霜
随伴她来临的
是一场北半球小冰河期的雪
而现在芳华未谢的她
坐在基隆港的茶店外
电话未响,邮件未至
望着茫茫海峡
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经过的报章没有我的消息
英文标题未曾拼出我的姓氏
这时,我的名字
只出现在一些债务关系里
医院的一叠挂号单和病历里
但当我写下这首诗
她心里生起神秘预感
海面上翻开一朵异样的浪花
一滴晴天的雨水落在后颈
她就是从这一刻起身打开伞的
仳离
这夜我一直看着
天井中降下细雨似的霜
对面的床上
另一位旅客忽然说起仳离
像说起世上的事
关于仳离这种花
或许很多人都知道
在某个地方或许
家家都有种植
户户都有它的香气飘荡
可惜这位爱花成痴的旅客
人到暮年
还未曾见过
种了一辈子仳离的人
也不一定就见过
开得最好的仳离花
如同最美的女子
只存在于传说中
你朝着最冷的山上走
走过那最冷的一段路
就会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那里就有传说中的事物
旅客说出仳离二字时
立刻有一枝凝露的嫩苞
在我幽暗的心境里
徐徐绽开了金色
也许是他干枯的声音所致
我确曾见过仳离
就在最近的村庄
难道我刚离开
又要回来
就因为有人带着叹息
说出了你的名字
黎明的驿道上
我给老人指引了仳离的方向
看着那满头白发
我说花期难料
我从温暖的地方来
要到寒冷的地方去
归来的时候
可能正是他这个模样
他乡在前路,吾乡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