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毒花(小说)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是第几次有逃走的计划了!对于她那些并不知情的男人们来说,一切都似乎毫无征兆。
她,叫灵儿。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山村,那里即贫穷、偏僻、又荒凉。山高皇帝远,几十年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也拿那儿的人没办法,家家户户孩子随便生。因此,在灵儿出生之前,这家已经有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了。
灵儿的父亲高大英俊,浓眉大眼,老实本分,勤快肯干,但是不善言谈。打小弟兄多,家里很穷,他排行老五,等上面娶完四个媳妇的时候,家里就穷得掉地了。他很不好找对象,熬到30大几才娶到媳妇。在灵儿长到两三岁的时候,越来越像她父亲,十分乖巧可爱,长着水灵灵会说话似的大眼睛。
常言道:穷山恶水,泼妇刁民。灵儿的母亲秀花,天生一副好嗓子,很会唱歌。但是,却是个出了名的泼妇。她头脑灵活,能说会道,死的能说活,活的能说死;没有的事能编出来,有的事能把芝麻说成西瓜;对自己有利的,坏事也能编成好的,好的能编成坏的;颠倒黑白,挑三祸四是她的拿手好戏;睁着眼睛也敢说瞎话,当面撒谎也不会脸红;她奸懒馋滑,坑蒙拐骗,好占小便宜,众人皆知。她交的朋友,到最后都会因为钱的事情被她耍弄、闹翻,最后变成仇人。自从她嫁到这个村子,已经有好几个小媳妇被她,或坑,或骗,或耍弄了。村里人谁也不敢惹她,都躲着她,以至于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这让她感到非常孤独。
她老公是老好人,是个木讷、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不会甜言蜜语哄媳妇。但是,她却不甘寂寞,得找个说话的人。她瞅准村里一个胆小的年轻寡妇,也是她的远方亲戚,一有空就去寡妇家搭讪,聊天。
“嗨,木墩娘在家吗?”秀花进别人家从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尖细着嗓子大叫。这天晌午刚吃过饭,秀花扭摆着粗壮的水桶腰,来到隔几家的木墩家串门。
“你好,秀花姐,我等会儿有事,要回娘家一趟。”木墩娘正在厨房洗碗,她知道秀花是泼妇,不想理她,找了个借口。
一连三天,木墩娘都找着借口打发她走。
“木墩娘,你这是咋滴了,整天躲着我?!我就那么可恨吗?!”第四天晌午,秀花又一次闯到木墩家。进门,穿过院子,直着走到上房,看见正在忙活的木墩娘,走上前去,粗壮的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领,恶狠狠地问。
木墩娘被撕扯着,一下子惊呆了,扭过头来,瞪大惊恐的眼睛愣了一会儿,才看清秀花丑陋的嘴脸。这时,秀花已经换成一副假笑的嘴脸,脸上横肉随着假笑撕扯到错位。嘴唇上的汗毛和刚刚发育的小青年的胡须一样,黑乎乎、毛茸茸的。她说话时呲着大黄牙,牙缝里还夹着两粒玉米糁。她趿拉着拖鞋,伸出来的脚趾缝里黑乎乎的,令人作呕。衣衫不整,身体散发着一股股酸臭。从露肉的地方能隐约看出身上一道一道的白色抓痕,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秀花,身材不高,但是粗壮结实,腰身和臀部一样粗细,几乎成了方形,远看像个装满粮食,直立的麻袋。才40来岁,已经满脸皱纹,毛孔粗大。她脸上几乎没有一片光滑的地方,像揉皱、没有脱色的卫生纸。黑黄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很像冬天驴粪蛋上下了一层霜,外面浮着一层白粉,里面心儿是黑的。拙劣的化妆技术和劣质的化妆品,让人看到一张大红的嘴唇,像是刚吃过死孩子妖怪的嘴,黑乎乎的眼窝让人联想到大熊猫。火红色的卷发,乱蓬蓬在头上顶着,恰似顶着个鸟窝,就等着鸟儿来安家了。
常言道:心慈面善,相由心生。30岁以前,一个人的容貌是父母给的,30岁以后,容貌由自己决定!秀花平时的丑行和不良习惯,抽烟、酗酒、赌博等都表现在脸上。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说三道四,脸皮极厚,经常是当面撒谎,翻脸不认人。有时,当面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一样,转身就骂娘,甚至会为一丁点小利和村里邻居闹翻、吵架、撕打,不占上风决不罢休!就连她的大儿子也觉得母亲有间歇性精神病。但是她自己绝对不会承认,对那窝囊的老公和胆小怕事的子女也是张口就骂,动手就打,淫威耍尽。在家里,她就是女皇,说一不二,她要是一生气山摇地动。她叫一家老少往东,都不敢往西,叫去逮狗,都不敢去捉鸡。
“嘿嘿,木墩娘,好赖咱还是亲戚哩,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儿,也没旁的意思。你咋老躲着我呢?”秀花松了手,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威胁道。她的意思是:你必须和我好,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木墩娘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和秀花走得近了,村里人会把她们看成一路的。所以,根本不搭理她。但是,家里没个男人,面对一个泼妇,又不敢得罪,只好勉强和她来往着,但她还是想着慢慢抽身。
就这样,秀花总算有个伴,有事没事地来找木墩娘东家长西家短地聊聊天,打发寂寞。表面上秀花口无遮拦,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但对有些事情她还是还挺有主见的。骨子里却是集一切农村泼妇所有“特长”,撒泼、骂街、吵闹、上吊、占小便宜、小偷小摸等等。凡是惹住她的人都不会好过,她得理不饶人,无理占三分。
冬天里菜最贵的时候,秀花到木墩家聊天,走的时候会说,“木墩娘,把你家那青辣子给我两个,韭菜捏几根,今晚吃面,忘买菜了。”说是拿两个,捏一点,其实大半都拿去了。
木墩娘心里怕她,也碍于面子,刚开始还不觉得什么。架不住次数多了,也心疼。到后来秀花干脆不客气,每次临走时撂下一句“拿点菜啊”,自己动手就拿了。
最后,吓得木墩娘见她来,干脆把菜都藏起来。几次拿不到菜,秀花脸色难看,连笑带骂“你个浪骚货,吝啬鬼,这几天也不买菜了。”不仅如此,秀花有时候见到木墩家放在堂屋的小玩意,只要自己喜欢,也会顺手牵羊地拿走。
一丢东西,木墩娘当然知道都是秀花干的。因为也没丢什么太值钱的,所以她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秀花顺走一个放在架子高处包金的玉佛,这把她气坏了!玉佛是件价值不菲的古董,是婆婆留给她的传家宝,她必须得找回来。她找到秀花,面对品行不端的泼妇,她有点发憷,尽量和颜悦色地问她是否见到玉佛。秀花偷了玉佛,心里这几天正偷着乐,正想拿到远处卖呢,突然主家找上门来,使得她心里很不爽。
“你这是啥意思?你个老卖货,你看见我拿了?!”
“我家这几天除了你,没来过别人,门也没被撬。你说不是你是谁?就算不是你,我问下不行吗?!”木墩娘一下被气坏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吵了起来。当然,秀花知道对方并没看见她偷,所以跳着脚连说带骂,最后她先动手撕打起来。不一会儿,门口围了一群看热闹的邻居。大家都知道秀花手脚不干净,七嘴八舌的一边议论着,一边拉架。木墩娘高她半头,打起来也没占多大便宜。
再后来,两人一见面就捎棍带棒,指桑骂槐地互相骂几句。当然,总是秀花骂十句,木墩娘还三四句。这天晚上,秀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虽然偷了玉佛,木墩娘也没抓到把柄,每次见面的摩擦让她心里很不爽,耿耿于怀。
“非得想个法子,让这婊子以后见我老实点!”她咬着牙,狠狠地发誓。
第二天中午吃罢饭,她看见木墩娘上地里干活去,直到天快黑,也没见回来,估计是回娘家去了。木墩娘家就在村另一头,离得不远。她觉得机会来了,想了个“妙计”,收拾起家里的耗子药,拿根铁棍,趁着大家吃晚饭,路上没人的时间,悄悄快步溜到木墩家门口。她迅速把铁棍插入大门上的那把陈年旧锁,只听“咣当!”一声,锁子开了。她拿掉锁子,蹑手蹑脚“呲溜”一声推开大门钻进厨房,准备用铁棍把木墩家锅灶砸个稀烂,出出气。但脑子一转,万一砸东西的声音让四邻听到,不就自己理亏了吗?
于是她蹑手蹑脚来到后院,进了猪圈。此时两头大肥猪吃饱了正躺在地上哼哼,猪食槽里还剩有不少猪食,她从兜里掏出老鼠药悄悄倒进食槽,又用旁边的棍子搅和几下关上猪圈门,溜出大门,又把门锁挂上。一切看似完好,其实养了大半年的肥猪厄运马上就要来了。
第二天中午,木墩娘领着五岁的木墩回到家,发现门锁被撬,进院查看,没发现丢什么东西,也没在意。她拾掇了,做了午饭,吃罢午饭,端着剩饭准备倒给后院的猪。
木墩娘端着剩饭走近猪圈,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儿。据说,猪是家畜中最聪明的,能听懂主人的脚步声。平时只要她一走到猪圈门口,两头大肥猪就会“哼哼”着迎上来,这次却没有。她像平时一样,没有放慢脚步,走到猪圈门口,看见两头猪并排躺在角落里,口吐白沫,一动不动。她凑近了,用棍子拨了拨,两头猪还是没有动静。
“怕是被谁药死了。”养了大半年的猪,费了不少劲和粮食,原本打算再养俩月卖个好价钱,这下全完了,唯一的收入泡汤了,后半年可咋过呀。她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哗哗流下来。她立刻就想到是谁干的,因为她平时不得罪人,就是得罪了,也只有一个人会干这种事!她气急败坏地冲到大门外,站在马路上大骂。路过的邻居惊愕得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她的骂声中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骂够了,回家伤心地躺在床上大哭一场。过后,她在心里盘算着,没有当场抓住,要是再去找那泼妇,她根本不会承认,免不了还是一场撕打。有邻居劝她去报案,立案后,等了好几天也没见下文。自己孤儿寡母的,要是男人不死,也不会遭下这祸。她一边哭着,一边自怨自艾埋怨,怪自己命苦,受人欺负。甚至想立刻找个男人嫁了,替自己报仇,可是暂时没有合适的。
当天晚上,木墩娘塞给木墩一盒饼干,自己饭也没吃就躺下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恨不能拿刀一下子跑到秀花家,杀死这个恶毒的泼妇。但是她知道这是犯法的,况且自己也没那能力。她在脑子里想着各种能报仇的方式,甚至想到,只要哪个男人能替自己出了这口气,哪怕跟他睡上一觉都值!但是,她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毕竟自己还是个要脸的女人。她在脑子里梳理着秀花家的每一个人,秀花,她是拿不下的,她老汉更是拿不下,再想想秀花的几个孩子,最后想法落到年纪最小的灵儿身上。于是,一个绝妙狠毒的报复计划在她脑子里产生了。
第二天一早,木墩娘领着木墩又走了。邻居见她家门锁了,以为又回娘家去了,一个可怜的寡妇,经常回娘家也是正常的,谁也没在意。其实木墩娘这回不是回娘家,而是到200里外的一个远方老舅家去了。
她的这个老舅可不是一般人,比她大不了几岁,是当地有名的混混,经常做点坏事。他早年对木墩娘很有意思,由于父母不同意,没有成为一家。这次他听完木墩娘痛苦地诉说,气不打一处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没想到自己心爱的表外甥女竟然受到如此侮辱,恨不能即刻拿刀杀了秀花全家。但是,这个做惯坏事的表舅,也是个老谋深算的狠角。
“你不用管了,回家去吧!啥都不要说,还和平时一样过日子去。”
木墩娘狐疑地带着木墩回家去了,临走时撂下一张写有密码的银行卡。她不知道老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好问,就这样怀着怨恨,咬着牙根,还和往常一样过自己的日子。
话说秀花自从做了那事,报复了木墩娘后,满心欢喜。每天得意洋洋,出入家门都捏着嗓音,摇头晃脑地唱着歌儿,走路把屁股扭摆得更厉害,甚至睡觉有时候都会笑醒。她老公看着反常的媳妇,感到狐疑,问是不是她做了那下作的事?结果被秀花一顿臭骂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问了。
有时候秀花在路上遇到木墩娘,洋洋得意唱歌的声音更大,肥硕的屁股扭摆得幅度也更大,展示着内心报复后的快感。她是故意气木墩娘。木墩娘只是狠狠瞪她一眼,一句话不说,她再也不去和秀花争吵。村里人表面上看,好像木墩娘被欺负住了,怕了秀花。
就这样,秀花时不时地欺负着木墩娘,到处说三道四,想法设法败坏着木墩娘的名声。什么木墩娘和村里的某某老汉不干净,和某个老光棍又睡过觉了,着急了进城里卖过几次等等。在秀花眼里,木墩娘是寡妇的身份就意味着不干净,说她的坏话甚至成了惯性。木墩娘总是谦让,不争、不吵、不闹、不很生气,好像仇恨几乎消失。
时间是治愈“创伤”的良药,一切仇恨和苦难似乎都能抚平。到了第二年深秋,看似平静的村子,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怪事。
有天晚上,秀花最小、最漂亮的女儿,只有四岁的灵儿突然不见了!这可是她的心头肉,她大儿子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黑胖丑陋。二儿子虽然长得稍微强点,但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脑子还有点问题。大女儿长得模样不错,挺像她爸,却是个脑瘫,出门一拐一拐路都走不稳当。只有这小女儿灵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皮肤白皙,聪明乖巧,见到人会根据年龄判断,小嘴甜甜地叫出: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伯伯、婶婶,非常惹人喜爱。
吃晚饭的时候,秀花在家里不见灵儿,就叫大儿子出门去找。大儿子出门找了半个小时无果回到家。秀花急了,全家人出动,整个村子找遍,也没灵儿的踪影。于是秀花央求四邻帮忙,大伙碍于面子,加上一想到灵儿的乖巧模样,纷纷帮忙。村头、田野、沟畔、机井、寨墙根……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灵儿。气得秀花报案后,又站在村头跳着脚,足足骂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