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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敏思】痛苦的记忆


作者:邓和生 白丁,59.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87发表时间:2024-08-14 07:54:46

(一)多灾多难的幼年
  
   在那遥远而模糊的一九六三年,岁月轻抚过黄陂县六指公社建幸大队邓家湾的每一寸土地,也悄然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第一道深刻的痕迹。六月的晨曦,温柔而又带着几分初夏的热烈,我,如同这个季节最不起眼却又顽强生长的一株嫩芽,于闰四月初十(公历六月一日),降生在一个质朴的农民家庭,排行老二,带着家族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与希望。我的降生,本应是家中添丁进口的喜事,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最不经意的时刻,投下它或明或暗的阴影。那时的我,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这个世界,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脑膜炎,紧紧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那时的我,只有十个月大,对世界的认知仅限于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奶奶慈祥的笑容,却不得不面对生命中最严峻的考验。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高烧不退,小小的身躯在病痛的折磨下显得如此脆弱。母亲的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无助,她紧紧抱着我,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力量都传递给我。奶奶则是用她那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嘴里念叨着古老的祈福语,希望能为孙子驱散病魔。在那个医疗条件匮乏的年代,距离我们最近的六指公社卫生院,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于是,在那个晨光初破晓的清晨,母亲和奶奶用一张简陋的摇床,小心翼翼地抬起我,踏上了前往卫生院的崎岖小路。路途中,风似乎更加肆虐,雨也未曾停歇,但她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承载着对生命的尊重与不舍。经过二个多小时的颠簸,母亲和奶奶终于送达了卫生院。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时间停滞的声音,所有的焦虑与恐惧都在这一刻凝聚成了无尽的等待。幸运的是,经过医护人员十多天的全力救治,我终于从死神的手中挣脱出来,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温暖与光明。然而,这份喜悦并未能持续太久,一个更为沉重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我们这个本已脆弱的家庭——我的堂兄,在我入院的第三天,也患上了同样的病症,送往医院时,已是回天乏术。这个消息如同寒冬中的一场骤雪,让家中的气氛降至冰点。母亲和奶奶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相对无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曾落下。我知道,她们是在用坚强支撑着这个家,用爱为我筑起一道抵御风雨的墙。而我,虽然年幼,却也在那一刻懵懂地意识到,生命是如此脆弱而又宝贵,每一次呼吸都值得我们倍加珍惜。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长大,那段多灾多难的幼年时光,也慢慢成为了我心中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随着岁月温柔抚过我乡村的土地,隐匿的我童年的记忆也翻开。我的童年住在一个由木构与泥土编织的四合院,它不仅是家的轮廓,更是那个时代贫瘠与温情交织的缩影。每当夜深人静,月光透过斑驳的屋檐,洒在那片不再存在的天井上时,我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遥远而又清晰的世界。记忆的长河缓缓流淌,将我引领至那个被晨曦与暮色温柔拥抱的小村落。八岁之前,我的世界就是这座四合院式的木屋,它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静静铺展在童年的画卷上。房屋不高,却足以隔绝外界的喧嚣,围起一方小小的天地,那里有我最初的欢笑与泪水,有家的味道,也有生活的苦涩与甘甜。
   爷爷与他兄长,两位血脉相连的老人,各自育有一独子,即我的父亲与父亲的堂兄。两家人,四间房,共享着一个宽敞的堂屋和一个幽深的天井。天井中,青苔斑驳,雨水汇集成涓涓细流,滋养着院角那几株顽强的野花。每当夏日傍晚,我们便会围坐在天井旁,摇着蒲扇,听奶奶讲述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故事(爷爷在我未出生就过逝),星空下,时间仿佛凝固,只留下心灵的宁静与满足。
   父亲,一位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他的世界充满了书本的墨香与知识的光芒。而母亲,则是那片土地上最勤劳的耕耘者,她的双手不仅操持着家务,更在田间地头挥洒着汗水,只为换来一家人的温饱。然而,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即便是这样的辛勤,也常常难以填补家中的粮食缺口。记忆中的餐桌,总是摆满了稀薄的稀饭,那是生活的常态,也是童年的苦涩。
   有一次,年幼的我,或许是出于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偷偷地在蒸饭时多抓了一把米。那一晚,当全家人围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面对那碗略显浓稠的稀饭时,母亲却泪流满面。那泪水,是对生活重压下的无奈,也是对我那份纯真渴望的疼惜。那一刻,我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贫穷的重量,也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随着两个弟弟的相继降生,家中的空间愈发显得局促。父亲与堂兄商议后,决定拆除这座承载着几代人记忆的古宅,重建新居。然而,家境的贫寒让这一切变得异常艰难。没有红砖,没有水泥,父亲只能就地取材,请乡亲们用稻田里的泥巴制作砖块。那是一段艰苦卓绝的日子,父亲的双手被泥水浸泡得粗糙不堪,但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终于,在一九七二年三间简陋却充满希望的泥巴砖黑瓦房拔地而起,它们虽不华丽,却足以遮风挡雨,给予我们一家人温暖的庇护。
   泥巴砖房内,简陋的家具,朴素的布局,却处处洋溢着家的温馨。每当夜幕降临,煤油灯下,母亲总会缝补着我们的衣物,父亲则在一旁翻阅着书籍,偶尔抬头,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期待。我和弟弟们围坐在火塘旁,听父亲讲述外面的世界,那些关于知识、梦想与未来的故事,如同一颗颗种子,悄悄在我们心中生根发芽。
   虽然物质条件匮乏,但家人的爱与支持却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们的心房。那些日子里,我们学会了珍惜,学会了感恩,更学会了在逆境中不屈不挠地生长。泥巴砖房,不仅是我们身体的栖息地,更是我们心灵的港湾,它见证了我们一家人在贫困中相互扶持、共同奋斗的点点滴滴。
   如今,当我再次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那泥巴砖房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红砖瓦房。然而,在我的心中,那座由泥巴砖砌成的小屋却永远矗立着,它承载着我童年对家的无限怀念与感慨。
  
  
   (二)自卑受欺负的童年
  
   岁月悠悠,转瞬到了一九七零年,晨曦如一位羞涩的少女,轻轻掀开夜幕的帷幔,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悄悄洒落在江南水乡的一隅。雾气缭绕中,古老的村落缓缓苏醒,而我,一个七岁孩童,踏着晨露,肩上背着那略显破旧的书包,踏上了通往梦想的征途。我所在的小学是六指公社建幸小学,这座刚在荒地上拔地而起的简陋校舍,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它不巍峨,不华丽,却如同一盏微弱却坚定的灯火,在我童年的长夜里,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
   那时的我,身形瘦小,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渴望。父亲那时正好被调到建幸小学教书,他的双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每一道茧都是他对生活不屈的见证。他用那双略显粗糙的手,不仅握紧了教鞭,更紧紧牵住了我的手,引领我跨越了知识的门槛,步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建幸小学的教室,是由村民们用泥砖块堆砌而成的,简陋而质朴。每当风起时,那些墙壁便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是岁月的低语,讲述着过往的故事。我的课桌,是求同村的小伙伴共用的,它虽不属于我,却承载了我最初的梦想与希望。每当夕阳西下,我总会小心翼翼地擦拭它,生怕一丝尘埃会玷污了这份珍贵的情谊。七十年代,读小学是要交学费的,记得当时的学费是每学期二元左右,父亲省吃俭用才能给我交上学费。
   然而,我的求学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幼时的一场脑膜炎,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我的生命之中,留下的后遗症让我在学习上步履维艰。每当老师提出问题,我总是习惯性地低下头,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生怕那颤抖的声音和蹩脚的回答会引来同学们的嘲笑。那一刻,我仿佛被隔离在了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孤独而无助。“富农”的家庭成分,更是一道沉重的枷锁,让我在同龄人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在那个唯成份论的年代,身份仿佛成了一张无形的标签,贴在了我幼小的心灵上。每当看到其他同学胸前佩戴着鲜艳的红领巾,骄傲地走过,我的心便如针扎般疼痛,既羡慕又酸楚。填写简历表时,“成份”一栏总是让我犹豫不决,笔尖在纸上徘徊,仿佛有千斤重,迟迟不敢落下。那是我心中最深的秘密,也是我最不愿面对的伤痛。
   五年的小学生涯,我是在自卑与挣扎中度过的。我努力学习,试图用优异的成绩来掩盖那份深深的自卑感,但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份孤独与无助便会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父亲总是那个最懂我的人,他从不言语,却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我无声的支持与鼓励。夜深了,他会悄悄走进我的房间,用那双布满沧桑的手轻轻拍打我的肩膀,那是一种力量,一种让我勇敢面对一切的力量。
   岁月如梭,转眼间,小学的时光即将画上句号。虽然我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成为少先队员,胸前没有飘扬的红领巾,但我的心中却种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我要用知识改变命运,用努力赢得尊重。
   童年的记忆是悲伤的,童年的记忆也如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虽色彩已褪,却依旧能触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那是一段被忧伤轻抚的时光,每当夜深人静,那些片段便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更多的是对过往的深深感慨。
   春日里,桃花笑春风,本该是孩童嬉戏、无忧无虑的季节,但我的童年,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阴霾。那时的天空,似乎总比旁人眼中的要灰暗几分,因为“成份不好”这四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记得村头那座抽水泵站,它见证了我太多的孤独与泪水。每当闲暇时光,同龄的孩子们成群结队,欢声笑语回荡在村间,而我,总是那个形单影只、默默跟在队伍最后的孩子。他们的世界,我渴望融入,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那是一个夏日炎炎的午后,阳光炽热得仿佛能熔化一切。我跟着几个同村的同龄孩子,来到了村旁的抽水泵站旁。那里,是孩子们探险的乐园,也是我噩梦的开始。同村有弟兄俩,一胖一瘦,总是形影不离,他们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为了寻找乐子,他们突然指着我,大声喊道:“看,那个富农伢来了!”言语间,满是讽刺与嘲笑,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割裂着我的心。我试图辩解,用微弱的声音回了一句,却立刻引来了他们更加猛烈的攻击。他们像两头失控的野兽,将我按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般落下。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泪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却冲不淡心中的屈辱与疼痛。事后,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家,迎接我的不是父母的安慰与庇护,而是沉默与无奈。他们眼中的忧虑与无助,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我心痛。我知道,他们也无能为力,在那个年代,每个人的命运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无法挣脱。如果说抽水泵站的遭遇是集体暴力的缩影,那么那次独自一人在村旁玩耍的经历,则是我个人悲剧的深刻烙印。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清晨,我独自一人在村旁的小路上踢着石子,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自由。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个同村的孩子,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态,突然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我扔来。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只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从眉骨传来,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我捂住伤口,踉跄着站起身,却看到那个孩子一脸无辜地站在不远处,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母亲闻讯赶来,却没有一句道歉的话。她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拉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现场。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与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的眉头永远留下那悲伤的疤痕。
   在那段被岁月轻抚的泛黄记忆里,少年的心,被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悄然浸染。那是一个关于“三个馒头”的故事,简单而深刻,如同冬日里的一缕寒风,穿透了岁月的长廊,至今仍让人心生涟漪。
   少年时光,本应是蓝得深邃,白得纯净,但对我而言,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那是发生在我少年时代的一个奇葩的故事,十二岁那年的一天,母亲温柔的目光中藏着生活的艰辛,她轻拍我的肩膀,将一份沉甸甸的嘱托交予我手——随村人进城,带三个馒头回家,那是家中三兄弟简单却珍贵的晚餐。县城的喧嚣与繁华,于我而言,不过是匆匆一瞥的风景。手中的馒头,沉甸甸的,不仅承载着母亲的爱,也寄托着对家的渴望。然而,归途的漫长与饥饿的侵袭,加上奇葩的思维,悄然改变了这一切。阳光斜洒在蜿蜒的小径上,我与影子并肩而行。肚中的抗议声,如同远山的呼唤,越发清晰。那一刻,理智与欲望在心头交织,最终,那份对食物的渴望占了上风。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我把那个属于我的第一个馒头吃下了肚,化为满足的慰藉。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兄弟情谊的愧疚,思维更是奇葩,心里想还有两个馒头到家弟兄三个怎么分,不如吃半个,留一个半回去好分,不由自主地又吃了半个。走着走着,又想到应该把自己那半个先吃了,接着又吃了半个,还剩一个馒头,此时那有点奇葩思维,想着一个回家弟兄三个怎么分,不如都吃它。直至夜幕降临,我空手而归,面对的是两个弟弟委屈的泪水和母亲那复杂难言的眼神。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贫穷的低语,它以一种无声却有力的方式,揭示了生活的无奈与选择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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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每个人都有幼年、同年、少年时代,那些原本蕴含着天真、美好、纯洁的时代,却给作者留下如此痕迹:多灾多难、孤独、迷茫。这是那个时代造成的,也终于过去了。难得的是作者将这些经历流入笔端,成为看得见的记忆。但是,时代在更新,社会在进步,那些不看回首的往事,就让它留在记忆里吧。放下不快,向前看,如今的生活色彩斑斓,用你的镜头录入,用你的笔记录,呈现美好,自己收获愉悦,让快乐的心情陪伴我们度过今后的岁月。此文文笔细腻,叙述详略得当,用词精准,可见作者文学储备丰厚,好文,推荐大家共同欣赏。【敏思编辑:情满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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