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缘】着破土地的诗行(散文)
俯身自然天地之间,人成了土地上生长的庄稼。
夏日来临,前期的雨就像矜持的女孩子,不愿放开自己的歌喉纵情高歌,飘渺而下。怯懦在秋雨的文集里,更是杳渺在记忆的沟壑中。我们融入在如痴如醉的迷幻中,轻盈、舒缓、曼妙等词汇从美丽的花间挪移过来,可上天,仿佛在考验着你的挚诚,和你躲猫猫。
花生变小了,玉米打蔫了,白杨树上的落叶也在感受着离别梢头的凄怆。踏着泥土的灼烫,倾听庄稼的呻吟,不忍心的你接上水管,通到田地里,用井水的滋养将干旱的魔性驱逐。高高低低的土地,顺应了地势的起伏,即使花了巨大的资本,现代化的机械也没将地块彻底填平。土地的浇灌,属于你自己,你不肯掏出金钱雇人,就只能忍受身体的疼痛去浇灌。绿油油的花生苗已连成一片,新鲜的叶片舒展着诱人的风彩,轻柔圆润,自在呼吸。
然而,孤独的太阳在天上无聊地卖弄着自己的燥热。它悬停在天空中,白得耀眼的光将千万个炙热的因子播撒开来,剥夺着秧苗体内的水份。面对干旱的延续,叶片像一个束手无策的孩子,柔软华润的叶片被僵化,浅浅的鲜嫩被剥离。尤其是地震后翻出来的沙土上生长的庄稼,极其敏感,稍稍缺水就会停止生长。
我将水管通到它们脚下,那里的叶片开始打卷,发硬,只保留些许绿色,奄奄一息。水的冲击力搅动着这里的平静,疏朗的花生秧子在水流作用下东倒西歪,我期盼着干涸的秧苗快点喝饱喝足。水是疯狂的,奔涌出水管,无拘无束顺着垄沟一路狂奔,向低处的地块奔放着自己的豪情。
泥土和庄稼,也并不会因为水的豪放完全受到润泽。在这大地的一角,水,是用来滋润庄稼的,可它却在一路高歌之后留下了失望的目光。你看,田地的那头,水已经漫过了垄沟的坎坎,冲向了另外的地盘。而在放置水管的地方,水的潮湿没有冲破塑料布的阻挡,更没有到达花生的根部,病恹恹的花生秧子,依然像个乞丐一样,看着祈求上天,祈求伫立在水边的我。
我想铲起一锹泥土,搭上横埝,把水挡在这里,又干又硬的地面除了留下一锹印痕,锹上可怜巴巴地只铲起了一小撮,放在水流中,瞬间就被冲走。此法不奏效,自己只能站立在水中,阻挡水流的下泻,争取更多的时间让它洇到花生苗根下,使这个苦苦挣扎的生命体得到水的滋养。
看着那块地水越聚越多,再看看这里在痛苦中苦苦煎熬的秧苗,心中升起水火两重天的无奈。水边的你,是否在某种激昂的冲撞中感知着历史的某些相似的节点呢?就像站在肥水桥边的苻坚,亦或是东山上对弈谈笑的谢安,面对汹涌澎湃的江水,历史带给他们不同的结果。胜者王候败者寇的不变定律,将两个人的命运与水做了不同的链接。这秧苗,这土地,因地势不同陷入了不同的境地。
岁月婉转中,饱经水浸的地方叶子疯狂生长,叶绿素追赶不上它们成长的脚步而泛黄,它们因为贪长变得脆弱不鲜嫩,心智上的不成熟,又诱发了某种生命体的欲望,那就是菜青虫。几乎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圆滑可爱的叶片千疮百孔。白天,菜青虫躲着太阳的强烈,胖乎乎,圆鼓鼓的小身子悬在叶片下面,疯狂地啃食着叶片,偶尔从残破的叶片中露出红色的小脑袋,炫耀着自己的技术。有时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翻转着身体,把自己最美的姿态奉献给另一个小靓妹。这里是它们显示风采的舞台,也是求偶、示爱的舞台。
这是它们的伊甸园、桃花源,避暑胜地,更是取之不绝,用之不尽的大粮仓。它们美丽富足的生活却坑坏了辛辛苦苦、渴望秧苗茁壮成长的庄稼人。而那些很少或是基本没有够着水的地方,秧苗黑绿黑绿的,像一个个侏儒,苗子离地面也就半尺来高,仿佛此时的它们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如果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厚厚叶片的表面,已经出现了些许铁锈,并逐渐扩大,使叶片黑绿的表面多了锈色的纹理和不规则的线条。常年种花生的人都知道,那是红蜘蛛造成的虫害。这种虫害非同小可,一旦控制不住,蔓延开来,就会促使大幅度减产,甚至整片的花生苗都会枯死。面对这样的情形,我们只能加大用药,将星星之火扑灭在尚未燎原之时。
我忽然想到了雨和水的关系,大自然的水自天上而来,均匀播撒,无论是高处还是低处,都能享受这份恩泽。我艳羡杜甫笔下的春夜喜雨,它的轻盈曼妙,淋下的不只是诗情,更是千千万万个农人的心灵安慰。也陶醉于李商隐巴山夜雨,它的情爱至深至诚,然而,所有浪漫淋下的雨,都没有庄稼人头上的雨让人激动。
人工浇地的水,成了这样的结果,干旱与润泽,又变成了害虫的天堂。我不敢撕掉日历的叶片,我想如果自己的思想就躺在那个黑色的文字上,或许虫子就会在虫卵中不会孵化,如果太阳不再沉下后再升起,恣意在叶片上的红蜘蛛就不会泛滥成灾,一切一切的因果也就会秋雨先生的笔下寂寞了。不要诗情,不要散文,只要喷雾器,只要用金钱换来的农药。二三十块钱一喷雾器,一喷雾器打一亩地。一个个数字,链接的是血汗,是金钱,是我们期盼何时害虫才休止的感叹。
人,不会在浪漫的诗情画意中迷失自己,那些长途跋涉的苦旅和秋雨先生笔下的过客,都是为了社会,为了文字而生。之所以他们能够流传后世,就是因为他们遇到了秋雨,秋雨也遇到了他们,在相互对应中被优美动听的文字和社会的盛名相互烘托,各取所需。我曾折服于秋雨先生的文字,更因为他的文字认识了那么多人物和壮丽图景,而我所接触的土地对他来讲就是天涯海角。所遇到的人都是文字以外的小角色。
一切都有了,灭虫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脱下浪漫的外衣,踏着人工的行板,走在天涯的路径上。忘掉人工浇地,忘掉群虫肆虐,我们迈着蹒跚的脚步,奔向心中谁也替代不了的美好愿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