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找一个安放灵魂的地方
刚进城的那个冬天,雪落了一场又一场。在应聘了几家打字员,收银员无果的情况下。为了生活,我只能和一家书城签约写网文。说的好听一点是写,其实是仿写,千字十元,好一点的话是千字二十元。先生一直反对我搞文学,他认为我写作,读书是不务正业,是可耻行为。很反感我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冬天了,一九的第八天,早晨起来,我简单梳洗一番,煲了小米粥,做了两个煎蛋。准备写网文,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咣当”一声,不知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客厅内,先生将我盛满豆浆的杯子,掀在茶几上,豆浆泼了一地板。先生虎着一张驴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知道,他是因为我坐在电脑前,要写作的缘故。怎么办?我不想引发战争,不愿意吵架。两个人老是吵架,吵着吵着感情就吵没了。我穿上蓝色羽绒服,脚蹬一双白色高腰马靴,拎起衣架上的黑色皮包,对先生说,出去找工作。起身朝外走的时候,先生一声不吭,我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希望我出去工作。对于一个保守和吝啬的男人来说,女人经济独立,不花他一分钱,他是求之不得。我呢?结婚二十年,我花先生的钱屈指可数,我有时候问自己,嫁给男人为什么?仅仅是找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你说AA制,至少两个人均摊日常花销。我在婚姻中,充其量就是一个不用花钱的高级保姆。说高级保姆,主要是我除了有做不完的家务,还要陪先生吃喝拉撒睡。在先生的观念里,女人是用来传宗接代,孝顺老人,夫唱妇随的。
拎着包,迎面是凛冽的寒风,我下意识地裹了裹羽绒服衣领,伫立在十字路口,无限的迷茫。向前一步未必是幸福,退后一步当然是电闪雷鸣,我不肯碰触先生那双鄙夷的眼神。可以说,我出来工作,一大部分是为了逃避那张旧社会的脸,也是让自己经济独立,不依靠任何人。
哪里有我容身之所?年底了,招聘的单位不多,都在忙着年终冲刺和总结。我思来想去,先把仿写整好,我算了一笔账,一天写一万字连载,就是一百元,那么,两万字就是二百。二零一四年的物价不像现在这么高,我写得很顺手,很快掌握了仿写要领,一天二万甚至三万字不成问题。为逃避先生的责怪,我在万达肯德基厅呆过,一呆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那里有暖气,比冰天雪地的室外强百倍。另外,点一份薯条,饮料或者咖啡,慢慢喝,轻轻品尝。没有人驱赶,也不必看谁的脸色。灵感也如决堤的河流,哗哗哗往下淌。
这样,我在金贸银座,在美食城,在电影院,在书店等等公众场合,蹭暖气,蹭网,蹭一切可蹭的,不用花钱,就能让自己写成文章,何乐而不为呢?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精神流浪的人,她的窘迫与无奈,真的是苦不堪言。为生计,我不断对先生撒谎,说在某某单位上班,我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年龄,想找一份像样的工作不容易。特别是快过年了,用工单位寥寥无几,我又不想将就自己。过了年,春天来了,也许会好的。
那个春节,我们过得很惨淡,灰色调。先生为老板没结算工钱,愁眉苦脸,没个好样儿。弄得我和儿子的心情也郁闷。儿子无时无刻都计划着离开这个家,到外省闯荡。我拦阻儿子,没放他出去走四方。一来,父母身体不好,我得尽孝,先生这块儿不省心,我怕忙起父母来,身边没个帮衬的。儿子在快递公司上班后,基本不回家。我心知肚明,他是不想碰触先生一张冷脸。
不久,我的春天来了,仿写得心应手,我由千字十元,涨到二十元,有时千字三十。仿写我感到不是长久之计,先找份工作安顿下来,写作是业余的。那年三月初,我参加市作协一个座谈会,认识我现在的领导,她是写大散文的,互相欣赏。通过攀谈后,领导说,要不,到我厂子干吧。一个月固定工资,有顾客来忙一会儿,没顾客,可以写作。一举两得,既有工作,又能搞你喜欢的文学。我考虑再三,还是去了。这一做就是八个年头,这八年,我的灵魂有了安放,不再四处漂泊。文学也有了提升和进步,尽管没大的建树,心智却成熟许多。遇事不慌,波澜不惊。尤其在纯文学写作上,坚持下来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骑着自行车,车把上绑着一根钓鱼竿,一只塑料桶子,到西大山的护城河垂钓。钓没钓到鱼不重要,只要是放松心情,接下来的日子,赏赏花草,看看月亮,听听城市的声音,也问一问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上周六和小范姐约定,这个周五都休息,在新天地商业城见一面,叙叙旧。我搬进华宸兰庭第二年春天认识的小范姐,她是新华保险业务员,我俩都被人叫去做了两个月的保险业务员。每天七点半去保险公司报道,接受公司十五分钟的洗脑,像打了鸡血似的,热血喷张,恨不得一下子搞到上百万的大单。结果,现实很残酷,不是我们想象的美好,接连受挫,一次一次吃了闭门羹,勉强做了两单,还都是自家亲戚朋友。碍于面子做得,没有业绩,做不来单子,什么都是纸上谈兵,眼巴巴看着其他业务员,签了一单又一单,我是干瞪眼,不堪重负,最后不干了。这个行业也出精英,出人才,关键是不适合我。好在,我遇到如今的领导。我的精神有了安放,有了稳定的收入。闲暇时,约三俩好友,开着车出去逛一逛,采风,收集素材,吃一吃当地美食,品一品当地美酒。感受感受地方饮食文化和民间艺术。睡一睡露营帐篷,倾听一条河流的天籁之音。
慢下来的生活,让我重新审视自己。十年,有十年我没有进过发廊,没有买化妆品,更别说护肤和保养。有十年没到影院捧着爆米花,看一场电影。衣服都是在路边摊买的,最贵的也不超过二百元钱。渐渐的,我随着同事的节拍,开始修饰自己。无论是护肤品,衣着,还是饮食,都有了变化。周末,换一身漂亮一点的衣服,去逛街,到万达三楼影视城,看一场电影,随便什么片子都可以。闲闲的吃着小零食,不爱看,就仰躺在椅子上,打盹。有时候,影院只是清的可数的几个人,情侣或者夫妻。我喜欢一个人,云淡风轻的来来去去,经济独立了,先生对我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要在家,家务他主动揽过去,我负责写作、读书,他打扫卫生,做饭,烧菜。从原先的双手不沾阳春水,到眼下烧的菜,比我做的好吃。我参加作协活动,先生也能开车送我抵达现场了。下班晚了,抑或雨天,他会过来迎接。仔细想一想,的确应了一句话: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我依旧没有工作,花先生的钱,在家庭,在社会,在同学和朋友面前,就挺不直腰杆。经济独立,人格也就独立,枕边人自然不敢小看你。我在想,很多次的想过,一个经济独立的女人,才有自信,才散发人格的魅力,灵魂自然就有安放的码头。
前一段时间,网上有一个帖子,说一个痴迷文学的男人,为了追求文学梦,辞掉一份好工作,在家搞写作,结果一个月赚一千左右的稿费,别说养家糊口,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在农村有土地,养鸡养鸭养猪,自给自足还勉强度日。在寸土寸金的高消费大都市,一千元能做什么?车贷房贷还不算呢。文学不是不能养人,除非你是文学院的签约作家,某网站的签约写手,不然,现状不容乐观。
就我而言,给心灵找一个安放的地方,不仅仅是借助文学的半亩花田,还有琐碎,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处处发现美,用不同的视角挖掘人生的美好瞬间,一根枯枝也有它的精彩,一块石头也可以开出幸福的花儿,一滴水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一只贝壳就是一片大海。
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我愿意为一个目标,一个梦想,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走下去,让我的身心和灵魂都有一处栖息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