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文·岁月】摸爬蚱(散文)
童年时代的豫东平原如同一幅巨大而美丽的画卷,大地上种满了大麦小麦玉米高粱等各种庄稼,田间地头爬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偶尔会看到一片一片的野花鲜艳地盛开。在麦子即将成熟或者收割的季节,骄阳似火,热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融化在这无尽的热浪之中。然而,对于那时的我们少年儿童来说,夏天不仅仅意味着炎热,更是一场充满惊喜与欢乐的冒险之旅的开始。因为,当夜幕降临,暑气渐渐消退,那村头大树下或者土地上,便会有无数的小精灵——爬蚱就会悄然登场。它们从不确定的地方爬出来,急急忙忙爬上树去,或者爬到秸秆上,或者爬在草杆上,也有的爬到一些建筑物的高处。它们会在那里过夜,然后褪掉蝉衣,变成会飞的知了。就在它们出洞爬往高处这个过程中,我们家乡的大人小孩,特别是孩子们就会去捉住它们,或者煎炒或者油炸,美餐一顿。而这个捉爬蚱的过程,我们豫东平原就叫做“摸爬蚱”。
爬蚱,也就是金蝉,是知了的幼虫。据说,知了产卵之后,需要在埋在地下三年到五年才能长成金蝉。到了成熟的时候,也就是小麦成熟之后和小麦收割季节,它们会在黄昏之后的黑暗中从泥土里悄悄钻出来,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对生命蜕变的渴望爬往高处,希望早一点变成知了,飞向自由的天空和树林。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豫东平原的孩子来说,摸爬蚱不仅仅是为了每美餐一顿,更是我们童年时代的玩伴、快乐的源泉和珍贵的回忆。
每当夕阳西下,天边泛起绚丽的晚霞,我们便开始满心期待夜晚的到来。草草吃完晚饭,小伙伴们便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一起,手中拿着玻璃瓶子、小罐子等工具,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的笑容。我们像是一群即将出征的小战士,准备去探索那充满神秘的夜晚世界,去寻找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宝藏——爬蚱。
刚刚傍晚,我们就会拿着铲子,有的拿着镢头,开始寻找。有的爬蚱刚刚把地面挖开一个蚂蚁洞大小的洞口,就会被我们活捉。有的爬蚱刚刚爬到地面,我们就会紧追几步,把她收入囊中;有的爬蚱,爬得很快,已经爬到高高的大树上,只要被我们发现,一般都逃不掉被活捉的命运。还有的爬蚱,正在洞里修行,我们几个小伙伴却急不可耐,早早把土地刮开一层,找到它们。有时候,爬蚱刚刚挖开洞口,就被我们发现,但爬蚱又会退到很深的洞中,四周的土地又很结实,我们就会那一根牙签粗细的小木棍,把木棍伸进洞里,爬蚱喜欢乱抓,就会抓住木棍不丢手,我们就会轻轻地把爬蚱拉上来。有时候刚刚拉到洞口,又会掉下去,我们就会一遍遍地把爬蚱拉起来,直到把它俘获,才算罢休。
夜晚的乡村,是一个与白天截然不同的世界。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为一切披上了一层银纱。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香气。我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树林之间,脚下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我们的冒险奏起乐章。摸爬蚱是一项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活动。我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每一棵树、每一片草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爬蚱蚱的地方。有时候,我们会看到一只爬蚱静静地趴在树干上,那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爱。我们会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动了它,然后迅速地用手将它捉住,放入小罐子里。那一刻,心中的喜悦如同绽放的烟花,绚丽而灿烂。
有时候,爬蚱蚱会隐藏得很深,我们需要仔细地寻找才能发现它们的踪迹。我们会轻轻地拨开草丛,寻找那些刚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爬蚱。有时候,为了捉到一只爬蚱蚱,我们会在一个地方蹲守很久,那份专注和执着,现在想来,依然令人感动。也有很多时候,我们可能找不到一个爬蚱。但我们心中始终有一种希望,希望在某一棵树上或者某一根秸秆上,有新的发现。有时候我们还会一连串发现一个两个,或者五六个,那时候我们的心情激动,就会大叫一声,高兴地跳起来,呼唤其他小伙伴过来看一看我是多么幸运。
有时候,夏季的白天会突然下雨。下雨之后,地面很湿也很松软,这时候也是孩子们捉爬蚱的好时光。有的地方,爬蚱洞被水淹了,爬蚱就会不到天黑就钻出来。有的大树下,估计爬蚱多,我们就会用镢头刮开一大片土地的地皮,找出很多还在洞中睡觉的爬蚱。
我小时候,和我在一起莫爬蚱的小伙伴很多,经常在一起的就是兰桥、新运、留栓、新红、小慌和玉光。和兰桥在一起摸爬蚱的时候最多。兰桥讲义气,经常自己摸很多,他不要都给我。2005年的时候,我回老家,我和兰桥夜里下着大雨还去摸了一次爬蚱,收获了几十个,兰桥一个也没要,都给了我。
摸爬蚱的时光,也是我们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时光。我们感受着夜晚的微风,聆听着昆虫的鸣叫,看着星星在天空中闪烁。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学会了观察大自然,学会了尊重生命,也学会了与伙伴们合作和分享。每一次的摸爬蚱之旅,都是一次成长的洗礼。
当我们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家时,那种成就感和喜悦之情难以言表。父母们会将我们捉来的爬蚱清洗干净,用盐腌制一下,然后放在锅里油炸。不一会儿,香气四溢,那金黄酥脆的爬蚱便成了我们口中的美味佳肴。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是对我们辛勤劳动的最好回报。
如今,家乡的面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经熟悉的树林和田野也渐渐被楼房所取代。多少童年的伙伴大都经历了人生的沧桑,摸爬蚱的场景也越来越少见了,那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夜晚,似乎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然而,那段摸爬蚱的时光却始终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心中最温暖的回忆。每当想起那些夜晚,想起那些小伙伴们,想起那些可爱的爬蚱,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我知道,那段美好的回忆永远不会消失,它会一直留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现在回忆起来,摸爬蚱不仅仅是一种童年的游戏,更是一种对家乡的眷恋,一种对过去岁月的怀念。它让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魅力,让我体会到了劳动的快乐,也让我明白了生命的珍贵。摸爬蚱的回忆,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灵深处的那扇门,让我重新找回了那份失落的纯真。
我多么盼望有机会再回到家乡,和那些曾经的小伙伴们一起再去摸一次爬蚱,再次感受夜晚的微风,聆听昆虫的鸣叫,寻找那些隐藏在泥土中的宝藏。但是我深深地知道,时间不会倒流,我们再也不可能再次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再次体验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摸爬蚱,是我童年的一个旧梦,一段难忘的时光。它承载着我难解的乡愁,我深深的眷恋,我温馨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