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再也喝不到的老鸭汤(散文)
在浩渺无垠的长河之中,有些回忆即便岁月的滔滔洪流汹涌奔腾,也无法将其从心底的宝匣中冲走。于我而言,奶奶烹制的老鸭汤恰似那颗最为闪耀夺目的珍珠,它满载着无尽的爱与融融的暖意,然而现今,这却化作了我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因为那是再也无法品尝到的绝世美味,是随着奶奶离去而永远消逝的独特味道。
已步入暮年的奶奶,岁月宛如一位技艺精湛却又略显无情的雕刻师,在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精心镌刻了一道道深深的印记。那些皱纹犹如古老树皮上的纹理,每一道都像是在默默诉说着往昔岁月里的故事,有欢笑,有泪水,有艰辛,更有对家人深深的眷恋。她的行动好似老旧时钟的指针,迟缓而又沉重,每迈出一小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清澈明亮,如同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但即便如此,她对我的爱却宛如深埋于地底的树根,从未因岁月的无情侵蚀而有丝毫的褪色。
曾经,身体的不适如同一片阴霾,沉甸甸地笼罩着我,使我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之中,难以挣脱。刚从医院出院的我,身体虚弱得就像狂风中摇曳欲断的残烛,那微弱的火苗似乎随时都会被吹灭,急需充足的养分来重新点燃生命的活力。而奶奶,她默默地为我选定了老鸭汤,那可是奶奶的拿手一绝啊。
奶奶做老鸭汤时,那细致入微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她先从菜市场精心挑选回来一只肥美的老鸭,将其放在老旧的案板上。那老鸭的羽毛还带着些许市场的气息,奶奶却丝毫不嫌,她先轻轻拔掉鸭身上残留的杂毛,每一根杂毛的拔除都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在进行一场精细的艺术创作。然后,她用一把略显钝旧却被磨得光滑的菜刀,熟练地将鸭脖子割开一个小口,鸭血缓缓流入早已准备好的小碗中,那殷红的鸭血在碗中晃动,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接着,奶奶开始处理鸭身。她把鸭子放进一个大木盆里,倒入温水,开始仔细地清洗。她粗糙的双手在鸭身上来回揉搓,从鸭头到鸭脚,每一处都不放过,确保把鸭子洗得干干净净。清洗完毕后,她将鸭子捞出放在一边,沥干水分。
奶奶从厨房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砂锅,那砂锅的表面有着岁月的痕迹,就像奶奶脸上的皱纹一样,承载着无数的回忆。她把沥干水分的鸭子放进砂锅,加入早已准备好的姜片、葱段和蒜瓣。那些姜片是奶奶从自家小菜园里采来的,新鲜而又辛辣;葱段是她精心挑选的最嫩的部分,翠绿欲滴;蒜瓣则是饱满圆润,散发着浓郁的蒜香。随后,奶奶又从一个小布袋里拿出几味草药,那是她从熟悉的田野里寻觅而来的。有清热去火的金银花,有滋补气血的红枣,还有去腥提味的陈皮。她把这些草药一一放入砂锅中,就像在放置珍贵的珠宝。
一切准备就绪后,奶奶在砂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清澈的水没过鸭子,在砂锅中泛起微微的涟漪。她盖上砂锅的盖子,把砂锅放在炉灶上,用小火慢慢炖煮。那炉灶里的火苗如同舞动的精灵,轻轻地舔着砂锅的底部。奶奶坐在炉灶前的小凳子上,眼睛紧紧盯着砂锅,偶尔会站起来,用勺子轻轻搅拌一下锅里的汤,确保鸭子受热均匀,汤也能充分融合各种食材的味道。炖煮的过程中,老鸭汤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先是淡淡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香气越来越浓郁,那是一种混合着鸭肉的鲜美、草药的清香和葱姜蒜辛辣的独特香气,充满了整个屋子,仿佛把家的温暖也融入到了这香气之中。
奶奶总会眯着眼睛,用那轻柔得如同春风拂面的声音告诉我,老鸭汤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呢。它就像一位温和而又尽责的守护者,以一种轻柔而又坚定的力量滋养着身体,宛如涓涓细流缓缓注入干涸的土地,悄无声息地提升着身体的抵抗力,就像忠诚的士兵在身体的防线站岗,又似神奇的魔法药水,能够促使伤口迅速愈合,让身体重新焕发生机。
清晨五点,当整个世界还沉醉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仿佛被一层静谧的薄纱所覆盖,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祥和。奶奶却已经开始为了这碗汤而悄然忙碌起来。她从那张陪伴了她多年的旧床上缓缓地起身,那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多年来的陪伴。奶奶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在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她先将被子轻轻掀起一角,然后慢慢地移动双腿,让双脚轻轻触碰到地面,那轻微的接触发出的声响是如此微弱,就像一片羽毛飘落地面的声音。随后,她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地坐直,稍作停顿后,才轻手轻脚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那扇门在她的轻触下,就像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缓缓地开启,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抗议声,随后又静静地闭合,仿佛也在配合奶奶的默默付出,不忍心破坏这弥漫着爱的宁静氛围。奶奶就这样出门了,她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在晨曦那微弱的光线下逐渐变得模糊,渐行渐远,我躺在床上,心中满是疑惑与期待,就像一个等待神秘礼物的孩子。
也许,奶奶正迈着她那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走向清晨的菜市场。菜市场里此时已经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各种新鲜的食材琳琅满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奶奶在众多摊位之间穿梭着,宛如一位在花丛中寻找最美花朵的蜜蜂。她会在一个个摆满鸭子的摊位前久久驻足,弯下腰,用那虽然不再敏锐却饱含着无尽爱意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着每一只鸭子。她的手如同轻柔的微风,轻轻抚摸着鸭的羽毛,那动作轻柔而又充满温情,就像在与这些鸭子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似乎在询问它们:“你是否能够给予我的小宝贝最优质的滋养呢?”她会仔细查看鸭子的毛色、肥瘦程度,还会和摊主耐心地交谈,了解鸭子的来源和饲养方式。在经过一番精心挑选之后,她才会满意地带着那只最合适的鸭子离开。又或许,奶奶走向那片她无比熟悉的田野,那片田野就像是她的私人宝藏库。田野里的一草一木都像是她的老朋友,她知道哪些角落里生长着特殊的草药或者香料。她会在草丛中仔细寻找,弯下腰,拨开杂草,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采摘着那些带着露珠的草药或香料,她知道这些大自然馈赠的宝贝,就像魔法的调料,能让汤更加鲜美,更具治愈的魔力。
奶奶的爱就如同这老鸭汤一般,看似平淡无奇,就像平静的湖水表面下隐藏着无尽的深邃。它不需要任何华丽的包装来装饰,也无需那些浮夸的言辞来渲染,仅仅是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默默的付出,那清晨五点如同仪式般的忙碌,就足以让我在岁月的长河中,将这份深情永远铭刻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这爱,是家族温暖的传承,就像一条无形的纽带,从奶奶的手中缓缓流淌到我的心间,在我生命里种下了一颗爱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奶奶爱的滋养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永远不会枯萎,永远散发着爱的芬芳。
然而,岁月终究是那样的无情,它像一阵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吹走了奶奶。奶奶的离去,就像一颗明亮的星星从我的天空中陨落,让我的世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而那碗独一无二、充满着奶奶爱的老鸭汤,也随着奶奶的离去成为了绝响。现在,每当我回忆起那汤的味道,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哀伤。那不仅仅是对一种味觉的怀念,更是对奶奶深深的爱的铭刻。奶奶那慈祥的身影、清晨那充满爱意的静谧、那碗热气腾腾且充满深情的老鸭汤,共同构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画面,如同不朽的画卷,永远印刻在灵魂的深处。
在这个快节奏的现代社会里,我们就像一群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的陀螺,不停地旋转,在追逐功名利禄的过程中,常常会迷失自我,如同在茂密的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忽略了身边那些最纯粹、最珍贵的爱。而奶奶的爱,就像一首古老而悠扬的歌谣,在这个喧嚣嘈杂、物欲横流的世界里独自吟唱,唱出了最动人、最能触动心灵深处琴弦的旋律。它宛如一盏明灯,在黑暗的道路上为我照亮前行的方向,又似一座温暖的港湾,无论我在生活的海洋中遭遇多大的风浪,都能为我提供一个宁静的避风之所。它时刻提醒着我,无论我在人生的旅途中走得多远,无论我身处何种境地,那份来自亲人默默的关怀与爱,永远是我最坚实、最值得依靠的力量源泉。虽然我再也无法喝到奶奶亲手做的老鸭汤,但那份爱却如同老鸭汤的香气,永远在心中弥漫,如同永不熄灭的烛光,温暖着我每一个平淡而又充实的日子。
这就是奶奶的爱,浓郁、醇厚,如同珍藏多年的美酒,即便斯人已逝,这份爱也永远在我心间流淌,成为我在面对生活中重重困难时永不干涸的勇气源泉,成为我生命中永不磨灭的璀璨星光。我会将这份爱永远珍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并且把这份爱的温暖传递下去,就像奶奶曾经毫无保留地给予我一样,让这份爱如同燎原之火,在世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