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梦回故里(组诗)
◎春绪
记忆中的老屋,土院
缘起奶奶的歌谣,止于爷爷的汗水
蓝布衫、旱烟袋
还有那枚淘气的月亮
总是躲在后院的井底,露出皎洁的白
一扇怎么关都关不上的旧窗
吱吱呀呀地作响
小村的春天,就像山里的节令
来得不急不缓
比墙角的蜘蛛网,少了几分妖娆
当木桶砸向结冰的井水
枯枝上嘀鸣的雀儿,仍在遮掩着槐树的伤
只要回到院子里的老树下
就能感受风雨的到来
数落着低伏在屋檐上的炊烟
河道上仍然有人打着灯光
寻找着走失的鱼群
看看,能否捕捉到今天的落日
多少年来
小村,一直重复着这样情节
◎夏思
月光洗去了田野的黑
一片荷叶在蛙鸣中倒出盛满的雨声
我知道,我来迟了
夏天的最后一场宴席,已经散了
好在前世结识的堂屋
还记得我嗜酒如命
为我留下了,一坛醇香的回忆
当我从湖边走过,睡莲开始铺展
花瓣随着夜幕悄悄闭合
幽暗的村口
一棵高大的柳树下
映着几位随地而坐的老妇
当她们抬起头来注视我的那刻
神情极像母亲
我不知道,是否动身去做一粒麦
从麦芒里抽出沉默的鞘
向夏夜,去争夺下一秒的秋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守着这间小屋
守着这盘土炕,这张炕桌
等你,等你走向我
从句子分行开始,我们谈谈现在
◎秋望
不看人间黄历,不看老天的脸色
菊蕊中的烈马
是怎样一扇一扇冲开宿世的门
每个花骨朵都顶出一粒悬崖
它们知道,在花开之后的一场宿命
身披着嫁衣,月光下的婚礼
所有的星星都在为你编织着鹊桥
我留意各种句子的气象
今天多云
北方又传来大风将至的消息
麦场上,被母亲打碎的秸秆
填补了她额头上深刻着的皱纹
我慢慢地明白了
上天把纹路给予了万物
伤口划裂的那刻,会有岁月为她祛伤
一丛草儿初显出枯黄的端倪
觑觎麦秆的杜鹃
正在做着无声的祷告
其实,这时应该矫情地点上一支香烟
让心也能染上几丝烟火的味道
◎冬梦
几本遗留在炕桌上的作业
皱皱的文字像爬满了一屋的情绪
向前一步,是一只蜘蛛
在暑季里结了网
却把自己困在了萧瑟的冬天
我想,它定是一个随意妄为的家伙
莫名闯入别人的炕头,不肯离窝
长满冰凌的小院,藓芥在厅堂发痒
将父亲的双腿缠裹满了树轮般的沧桑
脚下的石板路仍在时光中流淌
那些人,那些事
像羽毛一样,枕在了脑后
和着原本挂在睫毛下的十二滴露水
洗涤着,尘世的风霜
山上冰凌遍地,月光已钉上了墙壁
一个疏于言语的影子
被镜头捕捉、又匆匆地逃离
沉湎在故地运积着山脉和水系的黄昏
用夜色缝了一床厚重的被子
捂住了星星,捂住了月光
也捂住了,还没来的及发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