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父亲的大雨靴(散文)
十三岁那年,连续的大暴雨,我家的院子里进了不少水。父亲和母亲在单位上班,眼看着院子里的水越积越多就有进屋的趋势,奶奶大呼小叫地喊我和哥去扫水。哥望着大雨瓢泼地下,对奶奶说:“这么大雨,咋扫呀?我不扫!”说完,就跑回自己房间,紧紧关上了房门,怎么叫也不出来。
奶奶拿他没办法,就指使我去扫。她还跑回屋,拿出父亲的大雨靴硬逼着让我穿上。一开始我不穿,她却以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我让你穿,你必须穿!”
我知道她之所以让我穿雨靴,是因为前几天院子里堆了一些玻璃瓶子,有碎玻璃碴子,怕我扎脚。我犹豫了片刻,只好穿上雨靴,拿着扫帚戴着草帽冒着大雨走出房间。奶奶跟在我身后,想给我打伞,我给她撵了回去并说:“你进屋呆着吧,我自己就行。”
我冒着雨不停地在院子里扫着,也不见水减少。我想了想,找来铁锹,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排水沟,不一会,院子里的水就顺着排水沟哗啦啦流到了院外。我浑身湿透地进屋一刻,奶奶急忙给我拿来毛巾给我擦着雨水,并去厨房给我端来一碗刚煮好的红糖姜汤看我喝下。随后,她眼泪汪汪地拥抱了我。那天她说,她决定了,父亲这双大雨靴奖励给我,不再让哥穿!
父亲的这双大雨靴是黑色的,是父亲单位发的。发的时候,父亲故意要了一个偏小号的。他也是打算拿回家,给我和哥谁穿都行。雨靴虽然是最小号的,但对于我和哥来说还是偏大的。奶奶让母亲做了双厚鞋垫,垫在了里面。奶奶偏向哥,每次下雨都会让哥穿。她边都不让我沾。每次下雨天,哥都会穿着雨靴去学校,而我只能穿自己的布鞋,每次到学校后,鞋也湿透了,一天就那么穿着冰凉凉的湿鞋,下学回家脚都会被冻麻了的感觉而且湿鞋把脚丫都泡白了。
我曾抗议要求穿一次大雨靴,奶奶都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吼我说:“你长那么大的脚了吗?你穿过了,以后大军还能穿吗?”奶奶封建思想及其严重,穷讲究也多,觉得女孩子穿过的裤子鞋之类,男孩子绝不能再用。而且她严重的重男轻女,在她眼里,她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那双雨靴自从父亲拿回来后,都是哥穿。一个雨天,哥病了,不能去学校上学。我就趁奶奶不注意,偷偷穿了那雨靴,去了学校。奶奶发现后,愣是打着伞追来了,她强硬地让我脱下那双大雨靴,换上我的鞋。那一刻,围观的学生很多,让我很没面子。换好鞋后,气的我一把抢过奶奶手里的大雨靴狠狠扔了出去。奶奶小跑着捡回来,对我恶狠狠骂道:“你个死妮子!给我记住,这双鞋就属于我孙子一个人的!谁都不许穿!”
那天后,我记住了那句话,无论下多大雨,哥有时发善心让我穿我都不稀罕,我看都不看一眼……
那些日子,雨一直不停下。我开始每天穿着奶奶奖励我的父亲的大雨靴去学校上学,书包里还会装一双鞋,到学校再换上。
教我们班语文的老师是戴老师,她教课认真,对学生好,同学们都喜欢她。她个子不高,肚子很大,圆圆的,哥说她怀孕就要生了。只因为学校老师紧缺,因此,她没有休假,仍然坚持带着课。
那天她走进教室刚抬腿上讲台,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同学惊叫着,她却故作镇定地安慰我们说:“同学们别怕,鞋湿了,不小心滑了一下。”她那么一说,我注意了一下她的鞋,穿的是一双黑色布鞋,已经湿透了。
我还注意到,她不停地在讲台上来回走动着,讲台的地面上留下她的带水的脚印。她那天讲课时声音嘶哑,还打着哆嗦。我同桌的李小胖小声告诉我说,戴老师老伟大了!她男人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她每天除了教学,还要照顾脑梗的婆婆。李小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戴老师就住在他家隔壁。听着李小胖的话,望着戴老师穿在脚山的湿鞋,我拿着父亲的那双大雨靴,忍不住跑上讲台,让她换上了雨靴。
下学回家,奶奶看我没穿回父亲那双大雨鞋急问我:“雨靴呢?”我和奶奶不敢说实话,只能说,丢了。奶奶听后,急赤白脸吼道:“丢了?给我找回来!”最后,哥告诉了奶奶实情,奶奶听后乐了说:“这才是我们老何家的孩子。我孙女做得对!”
第二天我去上学,没见戴老师来学校教学。给我们带课的小肖老师说,戴老师生小孩了。据肖老师说,戴老师是在回家的路上滑倒了,送到医院就生了,但还好的是母子平安。
李小胖说就赖我给戴老师穿的那双雨靴,不然戴老师才不会滑倒呢。真的是因为戴老师穿了父亲的那双雨靴,她才滑倒的吗?真是好心办了坏事,我心里感觉一阵阵内疚,就跑回家和奶奶说了。奶奶听后说:“无论是啥原因,咱们也要去医院看看。”
奶奶狠了狠心,把家里还在下蛋的芦花鸡给杀了,炖了汤,煮了小米粥,拿了芦花鸡下的蛋煮了几个,就和我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一打听,戴老师住在妇产科一楼,我们就去了一楼。刚进病房,就看见靠窗户的病床下有双大雨靴,我一眼认出那双靴,是父亲发的那双。只见戴老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焦急地看着门外。我和奶奶走过去,叫了一声:“戴老师。”
戴老师看见我,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她抬了抬身子似乎要起来,奶奶急忙按住她说:“她戴老师呀!别动。”
当奶奶听说戴老师还没吃饭时,赶紧喂戴老师喝了鸡汤和小米粥吃了鸡蛋。戴老师说她婆婆得过脑梗行动迟缓,回家做饭还没来呢。“那你男人呢?”奶奶问。
戴老师说,男人在湖南工作,还没赶回来。她和男人一直是两地分居,一直在办调动手续,按规定也符合条件,不知道啥原因,一直没有办成。她还说,实在办不了他们也不办了,她准备生完孩子,就辞职去湖南了,这样一家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只是学校教师目前紧缺,再加上她舍不得她教的学生,要不然她怀孕的时候,就辞职去湖南了……
奶奶听后就说:“我儿子就是负责办人事调转的,你放心吧,我回家就和他说,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就让他给你们办!”
回家后,奶奶就和父亲说了戴老师的情况,父亲说等他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确实符合政策规定,他一定会抓紧给办的。
当天晚上,奶奶还连夜赶制了一双软底鞋,她说戴老师是穿咱们的雨靴滑倒的,多亏没事,如果有事的的话,那就是办好事变成了坏事了。所以,咱们要将功补过,代替她家人照顾她。
第二天奶奶一早拿着那双软底鞋,端着做的鸡汤面条去了医院,一整天都在医院伺候戴老师。晚上母亲下班后也去了医院,后半夜才回来。
三天后,戴老师的男人也从湖南赶了回来,戴老师也办了出院手续。戴老师回家后,奶奶也会每天都会去戴老师家照顾她,帮她照顾宝宝,给她做月子饭。戴老师起初几天奶水少,平时生活节俭吝啬的奶奶,还去早市买来猪蹄给她炖猪蹄黄豆汤,还把家里另外一只下蛋的黑母鸡也杀了炖了鸡汤。在奶奶每天的细心照顾下,戴老师的奶水也充足了。
戴老师满月那天,在父亲的帮助下,戴老师的男人也从湖南调回了承德。那天戴老师和她男人拿着父亲那双大雨靴,买了一些营养品几瓶罐头来家里,感谢奶奶以及我们一家给予他们的帮助。奶奶收下了那双大雨靴,营养品和罐头一样没收。奶奶说:“这双雨靴我收下,留着下雨天给我孙女穿,其他的营养品罐头拿回去,给戴老师和你们的母亲补养身体吧。”
那双父亲的大雨靴又回来了,每到下雨天,我都会穿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