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请叫我天怡(散文)
八四政教群不太热闹,偶尔有人挑头,有三五个人接三五句话就很不错了。插科打浑的少,我以为是专业特性使然。四十多年过去了,依然“严肃”有余,“活泼”不足。
应付不过来,凡是不太熟悉的人或是不太热衷的事邀我入群,我一般选择拒绝。拥有的群不庞杂,才能及时网罗到有用的消息。那天张四新在群里发了一个就餐的地址,并“艾特”肖老师,我一下子就意识到,肖老师回江西了。
肖老师1983年毕业于南开大学,1985年接任我班班主任,年龄与我们相仿,海鸣工作后再考学,甚至比他还大两三岁。我们班66名同学,其中18位女同学。最为遗憾的事,是没有内部联姻,成就一对。
我是马大哈,因为“青梅竹马”,在男女交往上有些置身事外。虽然跟某些男同学走得近些,有过这样那样的传言,都因我丈夫(男朋友)到校而烟消云散。刘文杰、曹锦伦、周如源等人骑车去火车站接过我们家老祝。至今老刘还拿这说事,说他近视,在月明星稀的黎明前夕,因为看不清道路,骑自行车摔过一跤,把手刮开了一个口子,落下残疾。
老刘嘴巴甜,见到我和祝玲言必称导师,我们乐得享受他鞍前马后,往往一笑了之。
这回不知乍的,肖老师第一站到景德镇,住了一晚并于第二天与景德镇乐平同学共进午餐了,老刘还未向我和祝玲“汇报”,这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给了我和祝玲批评他的口实,他强言狡辩,最后不得不承认:“报告导师,很想和同学们聚聚。上周三宣布革命生涯结束,多年的狐朋狗友欢欣雀跃,奔走相告,设专宴热烈庆祝。这几天安排满满。欢迎下次导师组团来景德镇,俺高歌一曲《我在景德镇等你》。”原来他不念旧情,“导师”的地位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总归,我们是假导师,作不得数。对真导师,老刘竭尽热诚,肖老师表扬他情真意切,也肯定他游刃有余。我和祝玲对他的评价比较一致:这家伙每回都哄得我们挺开心的。
也只有祝玲会埋怨我,下午四点多才打电话通知她参加,与肖老师同行的师专校友订好的晚宴。新生二话没说,依旧惜字如金;朱继良强调客观,但无条件服从。
下了班从城东赶到红角洲,新生和朱继良已经先于我和祝玲与肖老师见面了。
走进餐厅,我睃巡了一遍,目光过于急切,并没有锁定目标,直到肖老师站起来绕过茶几向我和祝玲走过来,才看到他亲切的笑脸,不必寒暄,就像我们昨天才见过面。新生和朱继良凑过来打趣,吴五喜也在场,说我们来得太迟,面见老师的心情一点也不迫切。我们懒得理会,迫切不迫切毕竟不是他们说了算,肖老师心里有数。
离毕业三十周年聚会,又过去七年了。肖老师一点没变,体态依旧。比我们在校时稍胖,按大熊(建华)的话说,仍然“矫健”;发型没变,发质依旧,黑且浓密。一缕微曲的头发向右倒伏,如海面平静的浪花,没有“地方支持中央”的嫌疑,完全是习惯使然;笑容没变,依旧和蔼可亲。隐于镜片的眼睛眯着,五官向上轻轻挑起,嘴巴向两侧拓展,嘴唇却抿着,鼻子固守中心,形成张力,笑得一点也不张扬。四十年前,肖老师就是这个笑模样,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即便说服我上讲台做检讨,也是先温和地叫我一声“天怡”,再娓娓道来。
肖老师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留言:“朋友不在于多,只要真心诚意,彼此心灵相通;所谓成熟是经历了许多失望之后。女人总是用眼泪或微笑去对付人生,男人则是用沉默或咆哮。你不妨女人男人的本事都学学。真正的强者不在一时一地的得失,重要的是当我们在人生的舞台上作最后一次谢幕时,我们能平静而自豪地说:我们对得起我自己。那时上帝也会原谅我们的过错。祝你成功!”这是肖老师写给我的评语,有提醒,有谅解,有激励,有鞭策……每一次我都读出了新意味。迷茫的时候借由“上帝的原谅”放过自己,也以同理心去宽谅别人,令我受益终生。
还有一位老师叫我天怡。毕业十周年回到母校,王德承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我,一声“天怡”让我回到了课堂,仿佛是当年他点名,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如今他作古而去,但毕业赠言字字铿锵:“用你那投掷运动员的手,去开拓新的生活。”言犹在耳!
有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包容,回想起在学校时的调皮捣蛋,我反而有了一种“拥有童年”的欣喜。逃票远足、翘课旅行、篝火诗会、生日聚会、爬围墙返校……成就了沉潜岁月易于打捞的珍珠,那些粗砺的沙石,因为参与塑造而有了非凡的意义。
疯玩过几年,一毕业我就结婚生子了,夫妻分居两地。大约是1988年,我去南昌探亲,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我中途下车,特意在贵溪停留,还住了一晚。那时葆青的儿子刚刚出生,尚在摇篮当中;建辉和葫红还没找对象;银和的老婆挺着大肚子,那一晚我和他妻子睡在一头,聊了许久。许多年过去,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每一次见面,银和都会提及我对她妻子的“教导”。我想象不出自己好为人师的样子,与他妻子唯一一次见面,就给她留下了如此印象。我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如今他们的儿子在北京,已经成家立业,我选择默认自己的生育指导起了作用,从此坦然了。
因了这样的缘由,银和在酒桌不会“放”过我。周六,我和祝玲陪肖老师去鹰潭,贵溪的同学都见到了。建辉还是身材修长,一张娃娃脸,只是头发不识趣地白了。他餐前声言:肖老师来了,我喝酒,大不了喝着喝着趴桌上睡觉。葆青与银和工作时两隔壁,戏言经常敲墙壁,其间默契一望便知。胡荭近视眼,一个个盯视,一个个指认。我们拿吴师兄诓她,她一脸茫然,像上学时一样可爱。从横峰赶到鹰潭的藤忠勤胖了,笑脸仍然憨厚;从万年赶来的吴川邦一身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或许与他的从业经历有关,显示他维护法律井然有序。徐卫国可能是住在鹰潭,与儿子朝夕相处。他大病之后精神癯烁,一定与他儿子悉心照顾密不可分,也与儿子事业有成、能够独当一面担负责任密不可分。
饭桌上的高潮与斗酒联系紧密。银和端一大杯红酒过来,像惯常一样开头:“天怡,你还记得吗?……”三十多年前与他妻子卧谈,成了当然的敬酒理由。他因为胰腺出过状况改喝红酒,一大杯红酒要求我喝三小杯白酒。肖老师参与意见,“天怡,别喝多了!”听我说一对一,然后说一比二,肖老师说:“就一比二,天怡、银和都别多喝!”银和坚持一比三,架不住同学们,包括祝玲在内起哄,我提杯仰脖没有再节节癞癞。放下杯子,瞥见肖老师的目光越过趴睡的建辉直射过来,镜片下的眼睛不再眯着,敛去了笑容,送来了关切,令我悚然惊觉:我们都已不再年轻,凡事需要节制。
天性使然!年近六十,在肖老师面前又任性了一回,我自认为是把握住了一次难得的撒娇机会。因为我坚信,肖老师一定会原谅我,原谅他的学生们,就像父母一次次原谅冒犯他们的孩子。
九点多散席,建辉并未完全清醒,安排好走的走,留的留。肖老师与同行的郑师兄、吴师兄按计划前往上饶,银和与葆青把我和祝玲送往宾馆。
肖老师抵达上饶,在微信中呼叫“天怡”,那时,我已沉沉睡去,早就进入了久违的甜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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