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洗脚(散文)
洗脚,这看似平凡的举动,却蕴含着无尽的温情与责任。对很多人来说,洗脚可能只是睡前的一个卫生习惯,但于我而言,洗脚却承载着太多的情感与回忆。
在我的生活中,洗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女儿,更是为了家人。1992年立冬之日,公公不幸罹患脑溢血,从此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四肢僵硬,语言及咀嚼功能丧失,然而大脑却清醒如初。这意味着,他的一切都需要别人照顾。婚后的头七年,我与丈夫两地分居,他在北京工作,我则和公婆在保定生活。那时,工作不太忙,加上公公是单位元老级领导,也多有照顾。生女儿前,我和婆婆一起服侍公公,女儿出生后,我们只能轮流照顾。婆婆带女儿时,我就照料公公,喂他喝水吃饭,为他洗洗涮涮。
尤其是为公公洗脚,这成了我日常必做的事情。为了让老爷子(平时总是称呼公公为老爷子)泡脚活泛血脉,我每次都要费力地把他僵硬的身子扶起来,放进圈椅里,再用横板挡住椅子边缘,防止他滑落。泡脚时,水温的控制至关重要,不能烫也不能凉。我还会用手抓着中药材,仔细地揉搓他的脚心、脚背和脚趾。时间长了,脚趾甲染上颜色,老爷子爱干净,我便在泡完脚后用白水打上香皂再洗一遍。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1997年秋天,小姑在张家界旅游结婚时,不幸坠崖身亡。这对婆婆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几乎让她崩溃。可为了公公,婆婆只能强颜欢笑,把悲痛深埋心底。为了缓解婆婆的身心压力,我选择让她多带孩子,希望女儿的纯真笑容能为她带来一丝慰藉。而我则承担起更多照管公公的责任。
2005年4月,婆婆因乳腺癌细胞扩散,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从1997年小姑出事到2008年公公去世,这十一年间,我一直坚持为公公洗脚,从未间断。女儿很小的时候,每当见我为公公洗脚,就会要求我也给她倒好水,她就笑嘻嘻地坐在旁边给自己洗脚,每次还都一层一层把裤脚仔细地挽上去,像是跟我比赛,又像是给与我安慰。为了老人的健康,为了女儿的成长,我无怨无悔。即使后来调到北京,为了适应全新的专业,我白天下现场熟悉装置,晚上边照顾女儿边学习,也没有耽误过对公公的照顾,尤其是每隔过一个晚上不给公公泡脚。
公婆相继去世后,我开始利用节假日回娘家。每次睡前洗脚,母亲总是让我先洗,等我上炕钻进被窝后,她和父亲再洗。这么多年,我一直粗心地没有在意为什么要这样。直到去年,我看到母亲的脚趾变形严重,突出的大脚骨有乒乓球那么大。原来是母亲担心我嫌弃她的脚丑,一直躲着不让我看到。那一刻,我的心里满是愧疚。有一次,我在洗脚盆里倒上水,调好温度,坚持要给母亲洗脚。可母亲一如既往,坚决不同意,她说我给公公洗洗涮涮那么多年,已经受了太多的累,而她又因离得远,且自家还有一大摊子活脱不开身,没能帮我什么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坚决不同意我再给她洗脚。
我告诉母亲,照顾公公是我应该做的,现在帮她洗更是应该的。但母亲不为所动,照样都是让我先洗好她再洗。拗不过母亲,我只好照办,心想,“顺”也是孝的一种方式。有一次,当母亲快洗好,看到父亲也要坐下洗时,我灵机一动,一个主意冒了出来。第二天,我哄骗母亲试试盆子能不能同时放下我们娘俩的脚,母亲这才坐下来,脱下袜子,跟我一起把脚放进水盆里。我终于第一次给母亲洗上了脚。
给母亲洗脚时,母亲虽然有害羞,但我能感觉到母亲心里的那一丝丝幸福。这时,母亲给我讲起她年轻时给奶奶洗脚的往事。奶奶的脚是三寸金莲,平时都是自己洗脚,后来年岁大了,裹过的脚就不太好洗,尤其是趾甲盖又厚又硬,泡时间短了都剪不动。母亲也要帮奶奶洗,奶奶却总是躲着母亲。母亲也是后来才知道,奶奶每次洗脚后,都要将长长的布条缠绕在足部,还要在外面套上一层粗布缝制的袜子,粗布袜子之外再穿上平日里穿的鞋子。每次洗前解洗后缠,甚是麻烦,所以奶奶洗脚次数并不频繁。尤其在夏天,裹着里三层外三层布又不常洗的脚,那味道可想而知,所以奶奶才坚决拒绝母亲给她洗脚。最后,母亲也是连哄带“骗”地给奶奶洗了第一次脚。
去年元旦,女儿因签证到期,回国续签。得知我那几天正犯膝关节病痛,女儿要给我洗脚。女儿常年一人在外,好不容易漂洋过海回到家,我哪好意思让女儿给洗呢?可女儿说我给爷爷洗了那么多年,而她为了学业不得不离开我那么老远,偶尔给我洗一次脚难道不应该吗?理解了女儿的心意,我同意了。那些天,热水泡的是我的脚,可最暖和的却是我的那颗心。
百善孝为先。为弘扬尊老敬老的传统美德,让孩子从小学会感恩,现在很多小学校里开展“我为父母洗脚”感恩主题教育活动。为父母洗一次脚看似非常的简单,但简单的过程却包含着丰富的情感。让孩子们受到“孝道”这一中国传统文化的洗礼,懂得了感恩父母,在未来生活中会更加关心父母。
母亲今年已是80岁高龄,我也将步入退休生活。退休后,陪母亲的机会多了,我想给母亲洗脚的次数也会多起来。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现在已经有了开头,还怕没有后来吗?
洗脚,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连接着亲情与爱。它让我明白了责任的重量,也让我懂得了珍惜身边的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继续用这份爱去关心家人,让温暖在每一次的洗脚中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