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花开有声(随笔)
花开有声吗?虽然多年看花、养花,并有蹲守等待花开的经历,但确实没有听到过花开的声音。
记得年轻时,办公室里养的一株昙花到了开花的时候,连接着硕大花蕾粗粗的茎已经弯成了弓形,颜色也由翠绿变成了暗红。于是,约了几位朋友,晚上到办公室来共同等待花开的那一刻。昙花开放的过程是缓慢的,硕大的花蕾从花尖处先打开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孔,之后小孔慢慢扩大,最后全部张开。这个过程是容许你细细地去看,慢慢地去品的,每一步都可以看到它的努力,尽管如此,它完全开放时的那份惊艳,照样会让人惊喜不已。淡黄的蕊,由淡绿过度到雪白的花瓣,花瓣后修长的淡绿色的剑状衬绯,那不容置疑的高贵姿态,会让人肃然起敬。但是就在它全部伸展开的那一刻,尽管你屏住呼吸去倾听,她却依然默默无声,给人留下了许多的遐想。
后来,看得最多的是“夜来香”的开花。她是傍晚开花,到清晨又会收敛回去,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又会如约开放的那种多次开花的花卉。她开放的时候,包得紧致的花蕾在开放之前,可以看到她会略微有一个旋转的变化,感觉她是在拼命挣扎,继而突然地打开——若是不专注地观察,让人完全看不到这一渐进的过程;若是盯得过于专注,竟会被她的突然张开的动作吓一跳。可惜这种花太过普通,让人对其司空见惯了,往往不会引起对她的在意。她的开放虽然具有突然性,但也没有声音相伴,倒让人感到那种审美程序上的不足。
唉!人们已经习惯了有声有色的模式,习惯了去看已经开放的花朵,却堪堪错过了开花过程演绎的那份精彩。
家里养了盆茉莉,前些年开过一次,这两年说什么也不给你开了。叶子上,也有了黄斑,夫人几次想扔了它,但因为是朋友送的,就一直忍着没做处理。今年春天夫人买了一些腐植土回来,给养的几盆花换土,轮到这盆茉莉时,好土也所剩不多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她从花盆中取出来,只见整个花的根部盘根错节结成了坚硬的一陀,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于是,将那硬陀放进水里浸泡许久,再拿出来使劲地敲打,才将那团坚硬的土块击碎。随后,修剪了根须重新栽回盆里,填上新土,放到荫凉处让她缓过苗来。一周过去了,她依旧还是那副不受待见的样子,夫人赌气将她放到阳台外边,任其日晒雨淋。
可真没有想到,经过几次风雨,她的叶子变得深绿油亮,枝头上竟然打满了花蕾。面对她风姿绰约的模样,夫人心动了,决定给她提高待遇,将她请进屋来放到了沙发的旁边。也许她真有灵性,进屋没两天,就陆陆续续地开起花来。叶的墨绿搭配花的雪白本来就令人赏心悦目,再加上袭人的香气,也真让人醉了。
那天,坐在沙发上看书,突然,“嘭”的一个声响,让我一惊,四处查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掉落的物品,只见一条花枝在上下颤动,枝头一朵初绽的花朵随着摇动的频率上下起伏着。心中不禁自问,难道那是她的声音?于是看到她的旁边枝条上还有一朵将开的花蕾,决定盯紧了看个究竟。为了便于观察,将花盆放到了茶几上,面对着选定的那枝花蕾,一边看书品茶,一边不时地看她一眼……
没想到这个等待感觉竟是那么漫长,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仍没有动静。时间一长不免犯困,起身到阳台上活动一下,刚走了两步,又听到“嘭”的一声,我迅速转身察看,又见那摇动的枝头和那朵初开的白花正向我点着头,随之一阵香气弥散开来,这应当算有声有色了。
植物的生发好像大多是无声无息的,可能是上帝没有赐予她们发声的权利,但她们并没有因为声音而影响了自己的多姿多彩。或许,花开的声音就其同类而言是巨大的,但对人类而言她们的声音则是若隐若现,这可能是物种界声音的屏蔽,就像嘈杂的地球在宇宙中一样,会冷寂得让人窒息。
然而,花开的声音虽小,却是来自最底层的回响,而正是这种底层的呼声和情态,组成了光彩华丽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所有物种,又都植根于这个最底层的土壤,并由此生生不息,生发绚彩。处于上层的人们,只有凝神静气地倾听底层的声音,并全心全意地为让她们生活得更好,这个世界才可能变得更加美好。
真的佩服那个说“花开有声”的人,为我们提了一个醒,让我们静心关注花开的那一声。粗枝大叶的人,不喜欢花的人,一定不会听到花开的声音,同样,在一些不被关注的世界,我们也永远不会听到那里的发声。
不要以为世界没有声音,是因为我们的耳朵听不到。
2020年8月11日于佳木斯,2024年11月22日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