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那个抬棺进疆的老者(随笔) ——左宗棠抬棺进疆有感
初识左宗棠是在初中的历史课堂上,整天背啊背,就是为了历史考试能多拿几分,也没有想要真正地去了解哪段历史,哪个人物。在抖音看到关于左宗棠抬棺进疆的卖书视频后,深深地被触动了,于是产生了了解左宗棠的想法。
◎自强不息,韬光养晦
左宗棠出生于湖南湘阴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15岁丧母,19岁丧父,但不管家中如何变故,他始终坚持学习。曾先后到长沙城南书院、湘水经堂学习。15岁开始参加童子试开启科考之路,但异常艰辛。20岁乡试中举人,先后三度进京会试失利,26岁第三次会试名落孙山后心灰意冷地写下“不向科举讨前程”的誓愿,宣布不再参加会试。虽然他放弃了科考,但他仍自强不息,长期潜心专研地理之学,埋头研究兵书,最后达到对天下山川近乎达到了如指掌、对古今战事达到如数家珍的地步。在八股文横行的当时,左总棠的研究有点“离经叛道”,其谈论的事情与其布衣的身份也“毫不相干”,很多人甚至觉得他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是,左宗棠关于兵事的观点及主张得到了胡林翼、林则徐等朝廷官员的赏识。林则徐因为主战曾被发配新疆伊犁充军,重新启用后任云贵总督时因病回乡途经湖南,特意约见左宗棠。将自己在新疆整理的资料和绘制的地图全部交给左宗棠,并说:“西定新疆之人,非君莫属。”
不得不佩服林则徐的心胸、眼光和决断,他似乎看到了大清的未来和走向,并越俎代庖安排了新疆未来的守护者。或许他来湖南不是顺路而是专程;或许他来湖南也不为见面而为嘱托。左宗棠将这次会面视为其“一生荣幸”,让他更加坚定了“不为名儒,即为良将”的人生信条。
◎胸怀家国,甘入幕僚
在左宗棠41岁这年,太平军在湖南打得激烈,胡林翼向湖南巡抚张亮基推荐了左宗棠,在张亮基的再三邀请下,左宗棠开启了幕僚生涯。他说:“事变纷然,遽欲以一身应之,年所学未成,不能及远;权之不逮,不得自专。志在一乡一国,尚或庶焉。于是以己所不能者望之人,而出己所谓能者辅翼而匡救之。”这就是左总棠的追求和心胸:想要急切以身报国,奈何自己一介布衣,寂寂无名,只能去辅佐有德望之人,以求匡世济民。清廷御史宗稷辰评价左宗堂:“不求荣利,而出其心力,辅翼期间,迹甚微而功甚伟。”
辅佐张亮基在湖南、湖北抗击太平军时虽然没能阻止太平军前进的脚步,但打击了太平军从广东到湖南再到湖北势如破竹的嚣张气焰,放慢了西征的脚步,左宗堂也因此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后因张亮基职务调整,左宗棠回到湖南。湖南巡抚骆秉章再三邀请左宗棠,并绑了其女婿逼迫其进入骆府幕僚。在骆府做幕僚七年间,深得骆秉章的赏识和倚重。他筹划战事守卫湖南,辗转多地驰援江西、广西、广东、贵州等地,打击太平军,在骆府幕僚工作的成效更让左宗棠名声逐渐传开。曾国藩、胡林翼、宗稷辰等朝廷重臣均上奏朝廷,赞其业绩、才能和德能,引起了清廷的重视,但同时也因此遭来了他人的嫉恨、诬陷。48岁那年他离开骆府欲参加恩科会试,因嫉恨之人在京师设置陷阱而放弃。
◎才能卓越,入主军政
左宗棠放弃了会试,但因其卓越的军事才能被咸丰皇帝直接任命为四品京堂候补,襄办署两江总督曾国藩军务。他组建了“楚军”随曾国藩出湘“东征”太平军。一路从安徽转战浙江,因多次击败太平军有功,三年两次晋升为浙江巡抚。在任浙江巡抚的两年内收复浙江全境,被补授为闽浙总督,他又亲自出征福建,一年后收复福建全境,继而入广东追击太平军,直到最后结束于左宗棠之手。哪怕是48岁才进入军中,亦未影响左宗棠的雄心壮志,大器晚成的他将其所学知识及军事才能发挥到极致,为清廷挽回了半壁江山。
54岁时,左宗棠被调任陕甘总督开始督剿撵军及回民起义,由陕西追至山西、直隶、河南、再到山东、天津,最后因李鸿章行营离西捻军较近,改由李鸿章统领诸军三月后被剿灭。纵观左宗棠陕甘剿撵行动,不得不承认在追击撵军的两年时间里,始终只处于尾随却追赶不及的状态,有小胜却未能全歼,也许这次是左宗棠军事生涯中最窝囊的一次。撵军被灭后,朝廷又命左宗棠剿灭回民起义。在进入陕甘之前他对回民及回汉纠纷进行了详尽考察,最后提出剿扶兼施的政策,历时五年,左宗棠平息了回民起义。此时,左宗棠已经61岁了,一个接近古稀之年的老者,常年征战于塞外,经历了夫人、女儿、哥哥等亲人相继离世,南征北战的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因此,他珍惜每一寸土地,热爱每一片山河,对外国列强更是寸土不让。晚年重病期间他得知中法战争最终以签订《中法会订越南条约十款》而结束时高呼:“这个天下,他们久不要,我从南边打到北边,从北边打到南边,我要打,皇帝没奈何。”
◎不畏艰难,收复新疆
左宗棠时代的清朝风雨飘摇,内乱不断,外侵频繁。在回民起义还没有平息之前,新疆就已被俄国、浩罕国阿古柏势力入侵,台湾也被日本出兵侵占。关于是否应收回新疆,左宗棠与李鸿章的分歧很大,最终朝廷采纳了左宗棠塞防与海防并重的建议,命左宗棠为西征统帅,这年他已63岁了。而时年未过40的刘传铭在接到朝廷出关命令时,却以养病为由告假回家,似乎整个朝廷都就只有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愿意“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
西征部队约8万人,为筹集军饷让左宗棠伤透了脑筋。各地并没有按朝廷的部署按时送发军饷数额,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昔日好友曾国藩、沈葆桢等发生争执,不惜与各地巡抚翻脸,最终也无法筹齐军饷。他只好多次请求朝廷允许其向华商、洋商借款,七年共计借款2221万两白银,以至于后来每每回忆至此他甚觉心寒。所以他说:“天下无不办之事,所难者,中外一心耳。”既要整顿队伍,还要筹集军饷、屯田开荒、转运粮草,更要稳定军心、统领作战,无法想象年逾古稀的左宗棠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当年的他是否曾跪倒在新疆的戈壁滩里,像受伤的狼在黑夜里嗷叫那样对着天空大哭一场!
西征军用一年半的时间收复了阿古柏侵占长达十三年的领土,粉碎了阿古柏势力集团。在准备收复伊犁时,左宗棠已68岁了。从肃州出发,他身后的队伍抬着一口棺材。书中这样描写:“……1880年(光绪六年)5月16日,左宗棠坐上加套快车,离开肃州大营启程西行。在他的车后,一队威武的士兵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每每想着那个画面都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年逾古稀的他说哪怕是“哀疾日增,恐无生出玉门之望”,也要“与此驽周旋”。这是向朝廷、向部队、向黎民苍生,更是向外国势力传递“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和决心。不满三月,收复了南疆八城,英法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向清廷施压促使其与俄国谈判议和。左宗棠对后来签订的《中俄伊犁条约》痛心不已,虽然俄国退回了伊犁南部地区的领土,但左宗棠认为朝廷对俄国让步太多。所幸的是收复新疆后朝廷在左宗棠的建议下设立了新疆省。试想如果当年没有左宗棠的坚持和出战,新疆是否还会在如今的雄鸡版图内?他在践行自己当初“不为名儒,即为良将”的诺言,更没有辜负林则徐当年莫大的信任和沉重的嘱托。
得有怎样的一个胸襟和报复,才可以让一个已近古稀老人在天山南北辗转驰骋多年,不顾个人生死,不畏艰难困苦,不计个人得失,满腔热血驱外寇,收失地?或许是“不负天地社稷、不负黎明苍生”的信念激励着他;又或许是“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的意志支撑着他!
此刻,我想起了我们国家之前的某位总理,在反腐时他说,我这里准备了100口棺材,99口留给贪官,一口留给我自己,无非是一个同归于尽,却换来国家长治稳定发展和老百姓对我们事业的信心。以前我只知道总理反腐的决心很大,却不知道这抬棺是有来历的!
◎远见卓识,开办洋务
也正是左宗棠经历了多次战争,使得他认识到科技的重要性,让他成为了洋务运动的代表人之一。但他不崇洋也不自大,眼光长远,称颂林则徐和魏源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观点。他上疏朝廷,力排众议,得到恭亲王、曾国藩等人的支持,取得清廷的同意,创建了中国最早的近代造船企业——福州船政局。随后西征途中在陕西、甘肃等地又创办了西安机器局、兰州制造局、甘肃织呢局。收复新疆后又在福州和西北兴办洋务事业的基础上,将洋务运动推向以商办企业为中心的新阶段,为国防寻觅资源,提供便利,并力促江海防务工业化。其71岁在上海吴淞口与彭玉麟谈及江海防务和赶办船炮时说:“但能破彼船坚炮利诡谋,老命顾无足惜,或四十余年之恶气借此一吐,自此凶威顿挫,不敢动辄挟制要求,乃所愿也。”东征西战数十年,他深知洋务对一个国家战略及经济的重要性,因此任职到哪里就将洋务开展到哪里。
◎嫉恶如仇,远离朝廷
左宗棠以憨直品性出名,平生嫉恶如仇。虽然曾国藩早期对其有提携帮助之恩,但当他知道曾国藩包庇自己的弟弟曾国荃在天京城内烧杀抢掠及谎报军情的行为后,义愤填膺报告朝廷,就此与曾国藩决裂。左宗棠曾一生中曾两次入职军机处,因其直来直往的性格,对朝中奸佞之辈不满,西征时因撤销军中职务得罪满人等原因,回朝后处处受阻;满汉同僚之间也相互倾轧,忌惮毁谤如影随行。所以他两次最终都要求远离朝廷,远走他省。朝中一干人等也顺水推舟,将他推离军机处。第二次离开的时候已71岁了,受命为钦差大臣督办福建军务,伺机收复台湾。左宗棠的离开使得朝廷部分人士欢欣鼓舞,而左宗棠似乎更关心如何收复台湾,收复后如何督促建省。也许这就是庄子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左宗棠两次远离军机处也是几千年来武将入朝的一个缩影,当他们带着满身伤痕入朝为官的时候,才发现朝堂并不欢迎他们,朝中常常是暗流汹涌,相互之间自相残杀、狠毒算计,他们不习惯、不擅长、也不适应。他在临终前一日给朝廷上奏折时也不忘强调:“上下一心,实事求是。”
◎进退有度,爱憎分明
左宗棠始终给人一个强硬的形象,在收复新疆打击俄国人的时候、在收复台湾对战法国人的时候毫无畏惧、绝不示弱,对李鸿章等妥协派的一让再让嗤之以鼻,他始终认为“与外人交涉,当强者不可示弱”。正如林世涛所赞:“绝口不言义和事,千秋独有左文襄。”
然而,在平息回民起义的时候左宗棠深入考察,区分群众与匪首,采取剿扶兼施的政策;为官期间每到一处任职,均体恤民情,救荒赈济,广施仁政,深得人民爱戴;他怜惜家境贫寒的士子,甚至拿自己的廉银资助士子赶考等,这些柔情与其对外强硬的形象大相径庭。73岁逝世于家中时,福州“城中巷哭失声”,陕甘士民悲痛伤心,军中士卒自设灵堂祭奠,甚至于那个曾让左宗棠嫉恶如仇与曾国藩决裂的曾国荃都写挽联:“系天下安危者二十年,魂魄常依帝左右;状圣主威灵于九万里,声光远烁海东西。”这些都说明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是一介武夫,更不是一个莽夫,而是智勇双全,爱憎分明,深受人民爱戴。
左宗棠的一生似乎都在战争度过,不是在剿灭内乱的途中,就是在驱逐外寇的路上,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都还在为局势担心,为朝廷上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足以囊括描绘他呕心沥血的一生,“战神”、“军事家”亦不足以说清道明他一生的功绩。他是清朝的守护者,也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是我等后辈值得尊崇的先辈!